孔朝德本來是以為韓牧野與中州有關係,想請他傳遞訊息。
在他看來,西疆這地方,就算是與中州有關係的人,也不會真的是什麼重要人物。
與中州那等靈氣沛然之地相比,西疆就是一片蠻荒。
但凡在中州關係硬的,早就去中州了。
可是韓牧野一句話,讓孔朝德整個人都呆愣住。
要不是韓牧野沒有拔劍堪他的意思,孔朝德都要認為韓牧野是錢一鳴派來的了。
面前這青年,怎麼會知道自己有運轉一縣糧草的本事?
見到孔朝德表情,韓牧野很滿意。
他之前在那劍器之中,已經看到不少畫面。
孔朝德出身世家,自身才學不凡,擔任一縣文書,負責大軍糧草運轉。
三萬大軍的後勤,孔朝德安排妥妥當當。
從畫面之中看到,孔朝德很得河澤縣縣令賞識。
這也是他能在背錢一鳴派人追殺時候,提前離開的原因。
沒有縣令護著,他根本逃不掉。
韓牧野也是看中了孔朝德的本事,才來見他。
目前來看,韓牧野手上就缺一個能處理各種雜事的人。
柳宏和姜明各有天賦,但處理不來雜事。
楊明軒一心修行,也不通世務。
魯高戰力和忠心都不需懷疑,但出身層次低了,眼界不夠。
林教頭修為戰力越來越強,也不適合去做凡俗雜事。
反過來,這個孔朝德是西疆沒有的儒道修行者,講求入世修行。
他還能在河澤縣負責三萬大軍糧草運轉,有條不紊。
這等人才,正是韓牧野要的。
“我叫韓牧野,九玄劍門劍閣執掌。”
韓牧野低頭,輕聲道:“我還有個外號,劍道謫仙。”
“是你!”韓牧野說完,孔朝德瞪大眼睛,一聲低呼。
他見過韓牧野。
在雲巢嶺上。
不過那時候他被妖族敗軍裹挾,只是遠遠看一眼在天際劍氣縱橫的韓牧野,根本沒在意韓牧野什麼模樣。
但在被張索圖救下後,一路輾轉到老山鎮,每日聽到的都是劍道謫仙訊息。
西疆劍道,塗孫師之後第一人。
西疆年輕輩第一人。
各種傳聞,耳朵都要聽出老繭了。
看著韓牧野,孔朝德神色複雜。
就算劍道謫仙又如何?
西疆精英罷了。
這等人物,在中州比比皆是。
沒去過中州的人,永遠不知道中州的修行之盛。
“韓謫仙,你會去中州嗎?”孔朝德低聲問道。
在西疆,投靠韓牧野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如果韓牧野沒有往中州去的想法,孔朝德是不會投靠的。
他孔家的仇,不能不報。
韓牧野點點頭道:“三十年後,我會去以預備指揮使身份,參加新晉指揮使之位的爭奪。”
新晉指揮使爭奪!
玄陽衛指揮使!
孔朝德瞪大眼睛,完全無法想象,韓牧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韓牧野竟然還有玄陽衛預備指揮使身份!
玄陽衛,文相手中直屬的力量。
整個中州,有數十萬玄陽衛。
每一位玄陽衛,都是高手。
而玄陽衛指揮使,是文相手中的刀劍,是整個中州最頂尖的人物。
玄陽衛預備指揮使,就是有機會成為中州最頂尖人物的。
這樣的人,才有機會幫他孔家報仇!
孔朝德渾身戰慄,呼吸急促,掙扎著要站起身,卻起不來。
“當真?”
“你說的,是真的?”
“你莫要誆我!”
孔朝德緊盯韓牧野的眼睛,連聲開口。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懷疑真假。
玄陽衛指揮使爭奪這等事情,外人根本不知道。
韓牧野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看著孔朝德。
孔朝德平復一下心情,深吸一口氣,向著韓牧野拱手,低頭道:“孔朝德,拜見主公。”
韓牧野點點頭,伸手拿出一顆青玉色的丹藥:“此藥足夠治療你的傷勢了。”
“等你傷勢恢復,我會給你安排任務。”
說完,他轉身就走。
一直不曾出言的柳宏跟著大步離開。
等他們兩人走出小院,一直在院外溜達的張索圖竄進來。
“孔道友,他們,他們沒為難你吧?”
張索圖看著孔朝德,面上露出慚愧之色:“早知道這劍會引來這等麻煩,我絕不拿去賣。”
聽到他的話,孔朝德面上露出微笑,擺擺手道:“張兄,這可不是麻煩,這是機緣。”
他低頭,看向自己掌心的丹藥,雙目之中精光閃動:“靈丹,西疆修行界,竟然能有人煉製出仙品靈丹。”
“這等品質七品療傷丹藥,一顆就要價值百萬靈石以上。”
他將丹藥送入口中,身上有淡淡的靈光閃動。
“為這百萬靈石,我孔朝德這條性命也能賣了。”
“何況,玄陽衛預備指揮使。”
丹藥藥力流轉,孔朝德緩緩從輪椅上站起身,然後看向張索圖:“張兄,你可願跟我一起,為韓謫仙做事?”
“韓,謫仙?九玄山上那位?”張索圖瞪大眼睛。
孔朝德點點頭,微笑道:“西疆還有第二位嗎?”
西疆劍道,沒有第二位謫仙。
張索圖面上脹紅,用力點點頭。
這就是機緣。
孔朝德哈哈一笑,看向四周道:“張兄你收拾整理一下,我們很快就會離開這小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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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牧野和柳宏離開老山鎮,駕了飛舟徑直回九玄山。
“這劍器之所以你感覺奇異,是其中有浩然氣溫養的緣故。”
船艙裡,將那柄長劍放在面前小案上,韓牧野輕聲開口。
知道柳宏不知道浩然氣為何物,韓牧野接著道:“中州皇朝,儒道鎮壓中州俗世,乃是正統的修行法門。”
“儒道,修的就是浩然氣。”
“就是那些吟詩作賦,寫寫畫畫的?”柳宏回想一下,然後面色古怪道:“這儒道浩然氣拿什麼來戰鬥?”
劍修有劍意劍氣,可御劍殺人。
術修有道術道法,呼風喚雨,威力無窮。
便是體修,修到高深處,也是搬山拿月的手段不少。
儒道讀書,能有什麼本事?
寫個字,把人寫死?
聽到柳宏的話,韓牧野輕笑搖頭。
他可是見識過蜀西郡郡守一言封天的本事。
還有那山嶽道劍的記憶中,文相文墨聲揮手間,天地皆聽其號令的恐怖力量。
那些中州讀書人,可不是就會吟詩作賦,寫寫畫畫的。
回到劍閣,韓牧野招了姜明過來。
他簡單將自己招攬中州來人孔朝德之事說一遍。
姜明混跡散修之中,聽到韓牧野的話,頓時低聲道:“師兄你是想自己再開一條商路,脫離在白店主和宗門之外,對不對?”
韓牧野點點頭。
“尚陽魔宗如今實力大增,李慕白可能會召回白素珍,我要未雨綢繆。”
韓牧野雙目之中,透出一絲深邃:“我手上的靈藥和丹藥,不能被被人卡了脖子。”
一旦白素珍離開九玄山,韓牧野的丹藥就難出手。
而且很多靈藥也會沒有路子尋到。
不只是這些,他讓唐雲浩重回折花堂,可不能空口白牙的只讓人家出力。
沒有韓牧野大力支援,唐雲浩也不可能有能力掌握折花堂。
等安排好姜明往後與孔朝德接觸,負責各種丹藥靈藥物資的交易後,姜明躬身離去。
低階丹藥姜明就能煉製。
只有高等品級的丹藥是需要韓牧野出手。
還有,韓牧野準備聯絡青芒山的木槿,再開一條靈藥的商路出來。
如果能借青芒山之力,與中州開一條商道,早早鋪一條通往中州的路子,這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安排好這些事情,韓牧野徑自上樓。
盤坐在劍閣三層,他抬手將那柄君子劍拿出。
君子劍不是戰鬥用的佩劍,只是能熬煉浩然氣。
手掌按在劍柄之上,他看到孔朝德修行儒道時候樣子。
領悟儒道修行法,斷文。
領悟儒道修行法,識字。
領悟儒道低階神通,提筆成詩。
兩種儒道修行法,一種儒道神通。
這是中州儒道修行者初入門徑的修行手段。
斷文識字,都是基礎,透過讀書學文,凝聚浩然氣。
提筆成詩,也不過是最簡單的浩然氣運用。
這等手段耗費巨大,還要根據所作詩文的水平,展現各種不同力量。
對於很多學識不夠的儒道修行者來說,這提筆成詩的神通,也是雞肋。
“嗡——”
君子劍之中的浩然氣倒灌,進入韓牧野的經脈中。
這浩然氣沒有進入他的丹田,而是直接落在氣海,化為一柄古樸的墨筆虛影。
似乎知道比不過那些劍意,這墨筆就悄然在韓牧野氣海角落之中,不爭不搶。
儒道修行,以不爭為爭,與劍修倒是很不同。
韓牧野攤開一張紙卷,墨筆蘸了濃墨,沉吟片刻,他紙筆落墨。
“孟春之月,日在營室,昏參中,旦尾中……”
筆墨流轉,有淡淡的浩然氣在筆尖湧動。
這浩然氣又回湧到韓牧野的氣海。
此時,他身上氣質也慢慢變化,彷彿一位經年的大儒,端坐書文。
不知不覺,韓牧野感覺到自己修習劍術,煉體術來到的那種浮躁與暴虐,都慢慢被磨礪掉。
這儒道修行,竟然還能熬煉心性。
他的神藏中,紅塵咒散發金色光暈,與氣海中的墨筆相互輝映。
儒道修心性,劍道修劍術,相輔相成,意外之喜。
這一次閉關,韓牧野花費了十日時光。
等他下樓時候,柳宏和楊明軒等人都是用一種異樣目光看他。
“師兄,你好像變了個人樣子。”柳宏打量韓牧野,一拍手道:“我想起來了,就像是山下那館子裡說書的老頭子。”
韓牧野看他一眼,淡淡道:“這幾天又去山下了?”
柳宏只覺渾身一顫,雙目發直,口中喃喃道:“我沒有夜宿的,只尋了小紅小白小綠說會話,連衣服都沒——”
話沒說完,他突然頓住,面上脹紅。
一旁的楊明軒也是啞然,驚異看向韓牧野。
就一個眼神,柳宏就什麼隱秘都講出來了。
什麼時候韓師兄有了這等可怕手段?
韓牧野搖搖頭,這不過是浩然氣的簡單運用罷了。
浩然正氣,鎮世間陰邪。
只有心思坦蕩,方才能擋住這浩然氣的鎮壓。
他轉頭,去看那些登記的劍器入閣情況,還有一些領劍的記錄。
前幾日,曹家又送來一批劍器,質量不錯。
“韓師兄,曹家帶來家主曹安淳的口信,想邀請你去曹家品劍。”楊明軒走上前,開口說道。
近來,曹家的煉劍手段有不小提升,很是出了些精品。
曹娥算是青出於藍,曹安淳也很滿意。
按照楊明軒說,曹家向四方宗門都發了邀請,請大家去曹家評鑑曹家新煉製的劍器。
時間是三個月後。
“行,到時候我要是沒空,就讓柳宏去。”
韓牧野笑著說道。
柳宏是曹家準女婿,讓他去,也挺合適。
“咳咳,那個,我爺爺告訴我了,到時候我會去。”柳宏看向韓牧野,還有些心有餘悸。
他想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心神失守,不知不覺之間,就將心底秘密和盤托出。
他自然不知道,這就是儒道修行的可怕之處。
儒道修出的浩然氣,以己身之中平仁和,能影響別人的心神。
中州廣袤無邊,卻被儒道治理,井井有條,就是因為儒道浩然之力。
檢查完書冊,韓牧野拿了麻布,走到木架前,開始擦拭劍器。
這一次,他特地挑選那些其中有怨氣的長劍,將自身的劍氣與浩然氣灌注其中。
他能感覺到,浩然氣入劍體,瞬間將其中怨氣消弭掉。
這種手段,比依靠劍器本身慢慢消磨怨氣,可迅速多了。
在劍閣一層遊走,韓牧野不斷擦拭長劍,然後消弭劍器中怨氣。
消弭怨氣的過程中,浩然氣不但不會耗損多少,反而更凝實。
大概,這就是浩然之氣特點,不懼邪魔鬼魅。
最近韓牧野的劍意消耗也很大,他剛好擦拭長劍,收取些劍氣補充。
這等基礎的工作,才是劍閣日常。
兩日時間,他在劍閣一層和二層,擦拭了近三千劍器。
主要是要消弭劍中怨氣,不然,他擦拭長劍的速度會快很多。
“劍閣重地,來者止步——”
劍閣門口處,林深的聲音傳來。
“請師兄稟報,在下夏和林,是內門弟子,前來領劍。”
門口處有年輕聲音響起。
夏和林,韓牧野知道,內門精英,排名內門前五十。
修為應該在築基巔峰。
韓牧野走到門口,見身穿白袍的青年躬身立在石階前。
“韓師兄。”青年向著韓牧野拱手,朗聲道:“夏和林前來領劍。”
他抬頭看向韓牧野,然後道:“上次拓跋師叔安排之事。”
拓跋成上次安排了,參加九派重排的弟子,都能得到劍閣、丹堂的幫助。
一件好的劍器,對這些弟子來說,戰力提升不少。
當時韓牧野也表態了,鼎力相助。
“好,可以領劍。”韓牧野點點頭。
聽到韓牧野的話,夏和林面上一喜,躬身,雙手捧出十塊靈石。
中品靈石,一塊就是價值百塊下品靈石,十塊,一千靈石。
這夏和林出手倒是大方。
“求韓師兄指點劍術。”
夏和林是內門精英,也是參加過雲巢嶺之戰,當初就有向韓牧野求教的心思,可惜沒有得到機會。
這一次拓跋成說可以來劍閣領劍,他早早趕來。
看著夏和林手中的靈石,韓牧野沉默片刻,淡淡道:“靈石就不用了。”
他不差靈石。
當初黃老六和高小玄他們在劍閣時候,收取靈石,也就是個形式,更多的是圖個開心。
夏和林抬頭,只見韓牧野擺手道:“你將自己擅長劍術演練一遍,我幫你尋一柄與你劍術契合的劍器。”
“多謝師兄。”夏和林拱拱手,抬手,掌心一道劍光閃耀。
金脈劍術,二玄,流光。
劍術不錯,修的也算比較純屬。
等夏和林演練完畢,韓牧野道:“楊明軒,去丙午區將那柄燦元劍取來。”
聽到韓牧野的話,楊明軒轉身進劍閣,不過片刻,雙手捧著劍器出來。
這劍器看上去頗為沉重,其上還有淡淡的血氣流轉。
“師兄,這劍的煞氣還未消除乾淨。”楊明軒走到韓牧野面前,低聲道。
聽到他說煞氣未消,夏和林一愣。
這樣的劍器很難煉化,甚至會因為其中煞氣,傷損經脈。
韓師兄這是什麼意思?
是因為自己剛才拿出的靈石太少,所以故意給自己選這樣一柄劍?
韓牧野伸手,握住那劍劍柄。
“劍器燦元,半靈器中的上品。”
“此劍上一任主人是風靈劍宗地境高手蘇沐仔。”
“劍長三尺一分,重十八斤五兩,劍刃寬一寸一分,厚三分。”
“此劍通體是洛盎鋼打造,灌注豐金鐵和恣潭石,劍身堅韌,適合金脈劍術。”
看向夏和林,韓牧野抬手,鬆開劍柄:“夏師弟你的劍術得了流光精髓,但其中少了三分殺氣。”
“此劍之中煞氣,更好能助你提升戰意。”
原來如此!
夏和林忙躬身道:“多謝師兄指點。”
韓牧野抬起手,指尖一道金色靈光灌注,然後在長劍的劍柄上,留下一個“鎮”字。
“我將這煞氣封鎮,你回去後只需以神魂之力溝通封鎮之力,就能隨時解封。”
說完,他將長劍遞向夏和林。
夏和林躬身,雙手捧著長劍,面露激動之色。
劍器入手,他有骨肉相牽之感。
這就是自己想要領的劍器!
“師兄識劍之能歎為觀止,不愧劍道謫仙之名!”
夏和林捧著劍,轉身離開。
看著他離去,韓牧野轉身看向楊明軒和柳宏道:“以後來領劍之人,你們接待。”
說完,他轉身入劍閣。
剛才他封鎮長劍之中煞氣時候,忽然心中有所感。
人選劍器是機緣,劍器選主人,何嘗不是機緣?
自己干涉其中機緣太多,看似皆大歡喜,卻減少了更多可能。
有時候,並非最契合,才是最好的。
十日之後,閉關修行的韓牧野不得不出關。
魯高將一封信送到他手上。
“師兄,木申城陶然老祖的親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