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導演,我不比爛

927.他懂個錘子的《烈日灼心》

人總是在成長的。

可能吉娜的話在十年前,他會說:

“我已經看過了。”

八年前,他會說:

“我雖然已經看過了,但可以陪你看。”

三年前,他可能會說:

“我看完了,想看你自己看去唄。”

但……就像是每一個優秀的男孩子最該感謝的並非現任,而是那些幫著他們學會了怎樣成為一個好男人,把這份美好付出在更值得的人身上一樣。

現在的朗朗聽到了吉娜的話……雖然他心裡沒啥想法,但還是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好啊。我都行。”

雖然他已經看過了那電影,可能讓這個沒看過老許作品的姑娘感受一下朋友的能耐,他真覺得挺光榮的。畢竟昨天大家在飯桌上那麼聊,加扎裡給老許一頓誇,這姑娘都沒啥意動的意思。

但現在不僅主動的在買老許的DVD,還要去看看那部電影。

別說現在是晴天……哪怕天上下刀子都得去。

可吉娜自己卻反應過來了:

“啊……朗,你看過了沒?”

“我也沒看過。”

大眼珠子的謊言異常流利。

另一雙大眼珠子下意識的眨了眨……

“真的?”

她滿眼狐疑。

“真的,去年還是挺忙的。我忙,他也忙,這電影拍好了就封存到電影公司,我也沒來得及看。”

“……”

姑娘眨了眨眼。

有些老舊,自然光幾乎絕跡的老屋內,陽光如奇蹟一般降臨。

綻放在她的笑容上。

“謝謝你,朗。”

光線有些刺眼,朗朗下意識的躲避了目光:

“沒關係,我問問今天《烈日灼心》最近的場次在哪放。”

“嗯嗯!馮侖叔叔~”

吉娜一舉手裡的幾張碟片。

算賬!

……

電影院門口。

習慣性帶上了口罩的朗朗看了一眼長長的隊伍,就聽到吉娜的感嘆:

“人好多啊……都是來看《烈日灼心》的?”

朗朗頗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點頭說道:

“你第一次參加柏林電影節?”

“嗯!……我平常有空的時候就在練琴,幾乎……很少出來玩,也沒有什麼朋友。所以……”

“練琴還是得勞逸結合才行。過於枯燥的勤學苦練,其實遠沒有你一次靈感的恍惚有效。當然了,我指的是現在這個階段。我們在啟蒙階段都有著系統化的學習,練習。但現在你更多的是需要尋找屬於自己的風格。”

“嗯嗯,老師也是這麼說的。但……已經養成習慣了。嘿嘿,所以我很好奇,他們都是為了追一部電影?”

雖然這會兒並不是戶外排隊,而是在電影院內部。

但這麼長的隊伍,只為了一部電影,她還是很驚訝。

她不是沒看過電影,可這種電影還有一個半小時開場,就已經排起了隊的場面是真沒見過。

“因為《烈日灼心》很火,而且每天就只有一場。柏林電影節的規定是每部電影一天只有一場,網上會預約一半的影票,留一部分給排隊的影迷。所以看似電影節已經開了許多天,但仍然有很多人沒看過。觀影手冊的意義就在這。”

“原來如此……那我們……”

聽到這話,朗朗微微搖頭:

“沒關係,我已經溝透過了。”

作為柏林電影節頒獎禮的演出嘉賓,弄兩張影票自然是不難的。

吉娜這才放心了。然後很天真的問了一句:

“那要是今天他們仍然沒看到……”

“明天唄。只能這樣,畢竟好幾十部電影呢。”

“……好吧。那我們真的很幸運呀。嘿嘿~”

女孩一邊笑,一邊看著這群排隊等待的人。

亞裔、白人、黑人都有。

她的好奇心也逐漸旺盛了起來。

到底是什麼樣的電影,有著如此的魔力吸引著,讓他們提前一個多小時……並且看這隊伍,可能第一個到來的人來的更早的在這排隊?

帶著這個想法,很快,朗朗的電話鈴聲響起。

他離開了幾分鐘,回來時,手裡已經多了兩張電影票。

拿到票後,吉娜心裡也踏實了。

忽然來了句:

“那我們現在去給許挑禮物吧?”

“……”

這下,朗朗的臉部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雖然口罩遮擋,對方看不見。可他是真發現這姑娘有一個……很……咋說呢。很好玩,但也很……嗯。

就是很好玩的毛病了。

那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執行力雖然拉滿,可長線計劃約等於0。

唉……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

說到底……是個孩子啊。

一邊琢磨,他一邊站了起來:

“走吧。”

走去給老許買個又貴又特麼沒用的東西去!

狗東西!

得罪了方丈你還想好!?

……

北半球的冬天,天黑的早。雖然此刻已經是2月中旬,但天依舊不算特別長。

至少,4點50,電影散場,倆人走出來時,天光已經黯淡到不行了。

朗朗有些疲憊的打了個哈欠。

實話,又餓又困。

手裡還提了個不算特別沉的盒子。

已經有點想回去了。

而就在他猶豫要不要和吉娜提一下“就地解散”的時候,與他那已經露出疲態的模樣不同,依舊神采奕奕的吉娜說出了一句朗朗想一頭撞死的話語。

“我們去吃晚餐吧?”

“……”

朗朗張了張嘴,忽然覺得自己老了。

好奇怪。

就在這一瞬間,他意識到一件事。

82年出生的自己……好像真的不年輕了。

甚至連00後都進入青春期了……

他不知道這姑娘在吃完飯之後會不會搞一出諸如什麼“咱們去酒吧吧?”、“咱們蹦迪吧?”之類的邀請。

也懶得猜。

現在的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酒店。

問問老許他們忙完了沒。

然後三五哥們坐一起泡個茶,吹個牛啥的。

那種精力旺盛的年紀,好像真的一去不復返了。

不過,也不差這一頓飯了。

他打定主意一會兒這姑娘要是還有活動,說什麼都會拒絕後,點點頭:

“好。”

於是,倆人很低調的跟著人群往外出。

影院檢票口那邊又排起了隊,不過這次並不長,也不知道是看的哪部電影。

倆人走出去後,朗朗就聽見吉娜說道:

“我有幾個關於電影的疑問,你能給我說說麼?”

“好啊,什麼疑惑?”

“我看到了……幾個鏡頭。一開始以為是穿幫,因為那個辛和春在一起時,天氣總是很奇怪。上一秒還是晴天呢,下一秒就起了霧,下了雨……我以為是穿幫,但後面感覺又不是。好奇怪啊……”

“那是內心世界的表達。許他其實是和觀眾一起玩了一場遊戲……或者說,他邀請觀眾主動的用這種穿幫的鏡頭,來告訴他們:你們看到的那些天氣,陽光,濃霧,陰雨等等,到底是不是真實的?這一刻是主角的內心世界呢?還是外部世界?他留給了大家來思考。而不是單純把某個鏡頭固定在一種天氣上。

他這部電影最厲害的地方也在這。對於普通觀眾而言,就比如吉娜你這種不怎麼接觸電影的觀眾,你們看到的首先是一個完整的故事。其次,在觀影途中,你們也收到了許發出的邀請。只不過,對於第一次看電影的你們,就算他發出了邀請,你們有接收到這種訊號,卻也不能很及時的反應過來。

而對於一些資深觀眾,或者對電影有研究的人,接收到許的邀請後,就會在觀看電影,保證觀影體驗的同時,跟隨他進入到另外一層世界。這種比喻能懂我的意思麼?就像是……”

“哈利波特?”

吉娜的眼睛亮了起來:

“像是麻瓜和巫師那樣,共存卻又涇渭分明的關係!”

“唔……你這麼想也可以。總之呢,觀眾首先肯定會感受到一個完整的故事。其次就是電影的一些細節,比如天氣,比如背景,比如音樂等等……他並不是要大家立刻掏出第二份電影票,而是希望大家能對這部電影留下深刻的印象,以後如果無聊了,可以把它當做一種遊戲一樣,去度過一段閒暇的時光。所以,他用了一些“小伎倆”而已。”

“這可不是什麼小伎倆。”

聽明白了他的解釋後,已經坐進車裡的吉娜趕緊搖頭:

“我第一次見這種……電影!第一次接收到這種邀請。感覺特別有意思……立刻想要回去再看一遍了!……這算不算《烈日灼心》能在柏林成為熱議話題的核心吸引力?”

“之一吧。或許有,但絕對不是主要的。”

在吉娜那一臉驚歎的表情裡,繫好了自己安全帶的朗朗同樣頗為感慨的說道:

“電影不是炫技。一切的技巧都應該為電影服務。這是許的信念。所以……憑心而論,你覺得這部電影怎麼樣?”

“毫無疑問,很棒!”

幾乎沒有任何思索,吉娜就給出了答案。

“一開始我還有些不適應,因為我真的很少看電影。但……現在想想,我發現每當我想回憶起來某處電影片段的時候,心裡的想法並非畫面,而是故事。這個故事裡的某一個片段發生了什麼……而且,除了這個故事之外……有一幕我印象最深刻,那就是片尾,春去審問辛。”

“陽光打在春的身上那段?唔,那段確實……”

他剛要說出“震撼人心”的時候,卻見吉娜搖了搖頭:

“不,不是的。那段確實很好。可真正讓我哭出來的地方,卻是在辛的衣服上。他穿著一件橙色的馬甲。有些類似工作服……”

“呃……”

朗朗試圖回憶。

發現他記憶裡全是伊谷春在陽光下審問時的場面。

那一幕帶給他的震撼,讓他忘卻了所有細節。只記得辛小豐在抽菸,倆人聊天……以及那如同聖光一般普照的畫面。

“然後呢?”

他問道。

“就在那一剎那……我好像忽然懂了“辛”這個角色。其實,影片裡最苦的,還是他呀。我覺得這影片的名字不應該叫《死路盡頭》,應該叫做……《太陽昇起後的雪》。”

“……??”

朗朗腦子頓時有些短路了。

啥玩意?

這孩子腦子裡到底裝的都是啥?

這名字咋想出來的?

而面對朗朗的疑惑,吉娜很自然的說道:

“因為辛這個主角太苦了。他是那麼的嚮往光明,可卻只是因為走錯了一步……最關鍵的是兇手還不是他,他卻把自己陷入到了黑暗的包圍中。可最後他為什麼會選擇死亡?帶著那個女孩的秘密去死?就是因為……他像是雪。他只是想解脫,想要看到那一輪太陽。只要看到了太陽,哪怕是融化,他都沒有遺憾了。”

“呃……”

朗朗下意識的張了張嘴。

想要說些什麼。

可仔細一琢磨……這不跟《烈日灼心》的中文名字意思一樣麼?

烈日為何能灼燒到心臟?

因為……心臟被剖了出來,放到了陽光下。

心剖出來了,人就死了。

可哪怕是死,都想要讓心照耀到這一束陽光。

“……”

一時間,他竟然沒了言語。

這時就聽吉娜繼續自顧自的說道:

“而我對那段印象深刻的原因就是……我發現辛身上那件馬甲,是橙色的。和陽光一個色彩……”

“……”

朗朗又一愣。

“多麼殘忍的畫面啊……連真正的陽光灑下來的時候,辛都不能把真心拿出來。只能用一件陽光顏色的馬甲來給予自己虛假的信念與安慰……他始終逃不開黑暗。因為黑暗是為了保護那弱小的光明……那個孩子的光明……明明是那麼溫柔的一個人……最後卻連救贖都得不到……”

“……”

在他的失言之中,眼眶再次微紅的女孩嘆了口氣:

“唉……”

隨後,給出了自己的總結:

“這真的是一部好電影!明明剛才我還沒那麼多感觸……可現在心裡卻全是這部電影。它的故事,它的畫面,有辛、春、夏、楊、陳……呼……”

隨著言語,越說,她的語氣裡那股難言的悲意越濃。

不自覺的輕呼了一口氣後,她一邊開車,一邊用手給自己的眼睛扇風,好把眼淚風乾。

接著說道:

“我忽然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喜歡這部電影了……它真的好棒啊!故事也好,明明我最討厭悲劇的電影了,可是……卻感覺……特別的感動。可具體感動在哪,我卻不知道。好奇怪啊……”

她眼裡的淚色逐漸被一股驚訝所取代。

這電影……後勁這麼大的嗎?

忘都忘不掉……

甚至腦子裡現在就剩下了一個想法。和朗討論完之後……還想再看一次!

哇……

……

一日DATE終於盡了。

POLO停在了酒店門口。

朗朗並沒有著急下車,而是看著吉娜說道:

“那……我走了?”

“嗯!”

吉娜似乎也沒什麼不捨之意,反倒顯得很乾脆。

只是問了句:

“那等我回家,我們用手機聊天可以嗎?”

聽到這話,朗朗笑著點點頭:

“嗯,好。那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嗯嗯!”

這下,他才拉開車門走了下來。

而剛要關門,卻發現副駕駛的車窗已經落了下來。

“朗。”

“?”

朗朗回頭,就見吉娜的表情忽然有些不自在。

她指著他手裡提著的袋子問道:

“你確定……送這個可以嗎?我一直很擔心……”

“絕對沒問題。許的藝術鑑賞能力很強的,他一定會喜歡的。”

“這……好吧。”

見他如此說,吉娜便欲言又止的點點頭。

不過馬上表情一換:

“嘻嘻~”

她呲著一口小白牙:

“我今天很開心!我們一會兒見!”

“……”

朗朗愣了愣。

忽然輕笑了一聲:

“哈~好,一會兒見。注意安全~”

“BYE~”

目送POLO離開,提著那“又貴又沒用”的禮物,不知為何,心裡有些微妙的他快步走入了酒店。

很快,十來分鐘之後,他提著禮物來到了許鑫的房間門口。

“叮咚。”

門鈴響動之後,房門快速開啟。

許鑫探頭探腦……

“來了?快進來!”

“咋跟倆特務接頭一樣。”

朗朗吐槽了一句,進屋後,就聽許鑫問道:

“貨呢?”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朗朗示意了一下自己手裡的手提袋。

許鑫趕緊點頭:

“可以。多少錢?”

“一萬五。”

“我現在轉你。”

“我說的是歐元。”

“啥!?”

許鑫一愣,看著好友手裡的盒子:

“你買啥了?一萬五?……不對,十五萬。啥玩意啊?”

“你送給大蜜的情人節禮物啊。我在一個私人藝術館裡買的,著名藝術家讓·皮埃爾·雷諾的作品!”

“哦?”

雖然不知道這個所謂的讓·皮埃爾·雷諾是誰,可許鑫看著他手裡那四四方方的盒子,下意識的關懷了一句:

“不沉吧?要不你先放地上?”

“……”

朗朗眼神一陣變換。

忽然生出了些許愧疚。

想了想,他沒配合許鑫玩什麼特務接頭的把戲,也沒再提錢的事情,而是自顧自的走到了套間的沙發前,把那手提袋隨手放到了茶几上。

“誒,我問你個事情。”

“啥?”

正打算研究研究這盒子裡是個什麼玩意的許鑫隨口問了句。

“你給辛小豐選的那套囚服,有說法沒?”

“?”

許鑫一愣,抬頭看向了他:

“啥?”

“就最後伊谷春審辛小豐那段。他不是穿了一件橘黃色的囚服馬甲麼?那衣服的顏色有說法?”

“……什麼說法?”

當聽到許鑫這句話的剎那,朗朗就知道……

他懂個錘子的《烈日灼心》!

而許鑫也不知道他這麼問是幹嘛,但還是解釋道:

“那是道具準備的。而且那不是囚服,是看守所的馬甲……咋了啊?”

“……唉。”

朗朗嘆了口氣,開始講述起了吉娜的話。

而他話才剛開口:

“我和吉娜去看《烈日灼心》……”

就見許鑫一傻樂:

“誒嘿?看我電影去了啊?約會還挺浪漫……不過你倆看《一代宗師》不好麼?我那電影多難受啊。你帶她看宮二,還能對她說:吉娜小姐,這世間所有……”

他話也沒說完,只覺得自己滿腔藝術細菌餵了狗的朗朗頓時起身:

“日內瓦還錢!趕緊!一萬五千歐元!給我!我睡覺去了!”

“誒誒?別啊,我還想問問你倆今天……”

“錢!趕緊!別墨跡!”

說著,他瞟到了桌子上許鑫的錢包。

索性直接拿了起來。

把裡面的鈔票都抽出來後數了數……

“剩下的現在轉我!還有一萬兩千零六十歐!”

“轉個屁,有錢……小氣吧啦的!”

許鑫翻了個白眼,開啟了辦公桌的抽屜。

從裡面隨手掏出來了倆信封。

“給給給,零錢給我留下,這是兩萬,你拿走!不用找,就當給你的小費了!”

沒好氣的說完,他一臉怒其不爭的德行:

“我特麼就想問問你倆約會咋樣……你看你。我又不笑話你,咱哥們誰跟誰啊……”

“抱歉,不熟。”

拿著兩萬塊,他掉頭就走。

絲毫不猶豫的。

而走到了門口,忽然腳步一頓。

因為聽到了“嘩啦啦”的動靜。

扭頭一看,果不其然,許鑫已經把袋子裡的那個盒子給掏出來了。

“別亂動啊!”

他趕緊說道。

“人家給包好的禮物紙。”

“我總得看看是啥吧?”

“不都和你說了麼,藝術品!絕對是正經玩意!放家裡也用的上……我你還不放心?你別拆了,等明天往她手上一遞,多浪漫啊!”

“……?”

許鑫看了看手裡確實包裝的很好的盒子,又看了看臉色如常的好友。

仔細一琢磨,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行,謝謝了啊。”

“……嗯,走了。”

朗朗神色自然的轉身,擰開了門,直接走了出去。

然後……

他的臉扭曲成了這副模樣。

第一次用這個插圖,哈哈,感覺好方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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