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漢彰武

第六章 伍瓊之刺董卓

將家眷安置完畢,曹操整理財物,他先在沛國招募鄉勇千人,以重金囤積糧草,隨後與袁紹發信,詢問袁紹盟軍在何處集結,等十一月月底,袁紹回信說:盟軍集結的地點定在陳留酸棗,並派使者帶來印信,曹操翻看章文,卻是‘奮武將軍’四字,原來袁紹在渤海自命為車騎將軍,位在三公之上,他大肆封賞各地盟友,表舉諸人為將軍太守,恐怕連天子的權柄都稍有不及。

以無君之攻有君,以擅權之攻竊權,曹操不由嗤笑以對,但他既已下定決心,當即帶部眾前往酸棗,他沿過水西行,穿越陳國、先至陳留縣內繼續招買兵馬。沿路上不時可見舉家搬遷的大族、行色匆匆的車列、三四成群的離人,他們遠遠望見曹操的旗幟,便繞路而行,顯然都是畏懼戰亂,想要如曹嵩般尋找一處無人打擾的淨土。在冬日的寒風裡,曹操逆著人流而行,他清醒又悲哀地認識到,自己已邁出滅亡大漢的第一步。

等曹操靠近陳留,打著勤王旗幟的軍隊逐漸增多,又別有一番景象。在陳留縣前後,旌旗蔽日,鼓聲連天,四處都是軍隊駐紮的營寨,新卒們正在老卒們的訓練下熟悉號令、練習刀劍,豪俠們聚集在軍營四周,向招募的軍官們報名請戰,而軍民們對朝政的議論抨擊之聲更是不絕於耳。

陳留太守張邈知曉曹操前來,忙出城迎接至交好友,曹操問他如今已抵達多少盟軍,他介紹說:廣陵太守張超、東郡太守橋瑁、兗州刺史劉岱已抵達陳留,豫州刺史孔伷屯兵潁川、河內太守王匡自然也屯兵河內,已確認參加會盟的濟北相鮑信、山陽太守袁遺、南陽太守張諮還在路上,但最重要的盟主車騎將軍袁紹尚未抵達,而號稱也要參與討董的後將軍袁術尚無動作,冀州牧韓馥與幷州牧陳沖的動向也不明朗,即使如此,如今陳留屯兵已近十萬,加上揚州刺史陳溫供給糧草,已是一支可動搖天下的力量了。

十萬大軍的兵勢綿延近十餘里,陳留又與河南毗鄰,雒陽的公卿們很快便都得知訊息,有的人喜形於色,有的人暴跳如雷。

十月十二,董卓收到橋瑁的檄文後,命人將其掛在堂屋的匾額下,令李儒召集尚書檯,他當眾誦讀一遍,又在臺上來回反覆吟詠,眾人聽聞無不內心驚惶。

等董卓終於停下,他站起身靠近周毖,溫聲問說:“我如此待袁紹,袁紹卻妄起刀兵,難道是我不顧大局嗎?”周毖聽聞語氣,便知曉太尉動了殺心,他卑身倉皇答說:“袁紹不領會太尉的良苦用心,這是袁紹為人奸猾,善作大偽的緣故,以至於我等都為他所誆騙,當下關東群賊洶湧,但我料定其心不一,太尉可派使者安撫,分化其眾,而後破之。”

這番話不能安撫董卓,他轉首又望向眾人,冷聲說:“我雖粗人,卻也知曉若想讓馬匹盡力,就需餵食草料的道理,不知關東之人所求者為何?”眾人不敢回答,董卓自己便接下去說:“所求的怕是我這顆項上人頭罷!”他令呂布從後院抬出一盒木匣,從中取出一封封書信,再當眾念讀,原來這些都是周毖與袁紹往來的信件。

原來就在董卓召集諸僚開會的時候,已暗令呂布去搜查周毖的府邸,果然搜得袁紹信件,以及一封周毖尚未寫完的回書,這書中周毖通報雒陽周邊情形,以及董卓軍中佈置,還說道他在京中聯絡百官,試圖謀刺董卓,並催促袁紹速速出兵。更令董卓憤怒的是,他如此重用周毖,卻被其在書中稱之為賊,並大肆嘲笑其身量肥胖,說其在濯龍園中泛舟,猶如牛行瑤臺,令人噴飯。

董卓扔下書信,再問周毖說:“你修行聖人之道,便是教此偽道嗎?”

周毖低首下跪,不能言語,他不懼身死,只是念及家中妻女,想開口請董卓饒自己族人一命,但想到自己反覆之舉,卻也難以啟齒,最終只能叩首在地,任憑董卓處置。董卓看都不願再看他一眼,讓呂布將他帶出苑中,當日梟首掛於城門之上,府中財物搶掠一空,男子就地格殺,女子則淪為營妓。

伍瓊回到府邸時周身冷汗,他見周毖如此下場,又想到周毖信中已洩漏刺殺計劃,若是追查下去,不僅刺董的謀劃要全盤落空,甚至可能連累荀攸等人,他反覆思量,終於在內心下了決斷,在袖袍中縫進一把帶鞘小刀,又在袍服內加蒙一層牛皮,決定次日散朝時自己孤身刺董。

冬日天冷,北風呼嘯,百官多穿厚衫禦寒,伍瓊因此也未露異樣。朝會上,董卓以昨日之事為由,又依照橋瑁的檄文,下令尚書檯,讓伍瓊出具文書,派兵抄掠袁隗、崔烈、丁宮、劉弘的府邸,若是有與袁紹、橋瑁等人溝通的證據,一律押捕入詔獄之內。無證既搜查三公府邸,實在是幾百年來少有的事情,但眾人也知曉這是事關生死的時刻,不敢辯駁一言,至於事後是否會屈打成招,傷及無辜,就不是他們能干涉的了。

會後,伍瓊求見董卓,董卓正打算小憩,聽聞是他有事相見,便批了身暖袍,招他入門相見。伍瓊進得房門,見董卓房中正燒著爐火,床榻旁的桌案上堆滿了書信與竹簡,而榻上置有一把佩刀,據五官中郎將蔡邕說,這是削鐵如泥的項羽之刀。而太尉董卓身披暖袍,斜躺在床榻上,正拿著石球逗一隻狸花貓。

狸花貓見伍瓊到來,張嘴“喵”了一聲,躥下床榻跑到園中去,董卓滿面祥和,皺紋和嘴角都帶有柔和的弧線,他對伍瓊招手笑說:“德瑜,你有何事稟告啊?”又從案邊拿出一盒面酥,遞給伍瓊說:“這是膳房剛做的槐蜜酥,甚是香甜,你嚐嚐罷。”

伍瓊面不改色,將面酥放回桌案,對董卓嚴肅說道:“如今袁紹在關東大興刀兵,陳留大軍壓境,朝野一片紛紜,這已是社稷存亡之時,明公若要消除禍亂,便要時刻謹記在心,不要鬆懈啊。”

董卓聽聞此言論,忙向他行禮,許諾為朝事盡心竭力,並感慨說:“如今朝中不知多少人心屬袁紹,唯有德瑜憂心於我,直教我感動啊。”於是又問他說:“德瑜此言,想必是腹有平叛的計策了。”

伍瓊便說:“若是平叛,我沒有什麼計策,但關東之亂自古有之,昔日周公東征、秦掃**,高祖一統,七國之亂,皆是關西摧平關東,唯有世祖時關中大亂,世祖才得以藉助河北之力問鼎天下,今關東叛軍勢大,而明公佔據關中,為何不遷都西京,以崤函之固抵禦叛賊,等其如六國般自相攻伐,明公再逐個破之,天下便又大定了。”

董卓思慮這番言論,明白他說的是至理,困擾他多日的疑難霍然解決,他因此非常高興,也不打算再午休,就遷都一事和伍瓊接連討論了一個時辰,最後稱讚伍瓊說:“德瑜是我的張良啊。”

伍瓊見時間不早,便起身向董卓請辭,董卓也如往常般出榻說:“如今天冷風涼,我送送你罷。”董卓便只穿了身睡衣,披一件長袍,穿著木屐送伍瓊行至行廊,並親切地用手輕拍他的脊背。

伍瓊見四周沒有衛兵,知曉久等的機會到來了,他從袖中扯出利刃,迅速轉身向董卓刺去,但他背對董卓,沒有看準要害,將董卓的袖袍劃破了。董卓吃了一驚,但他反應也快,一手將伍瓊持刀的手腕緊緊握住,一手壓住伍瓊的另一隻手,伍瓊一個普通文人,哪裡鬥得過董卓力氣,只能奮力用腳踢打董卓下身,但一時也拿董卓毫無辦法。

董卓終於冷靜過來,他將伍瓊死死壓住,又高呼侍衛前來捉拿,這時來了三名侍衛,他們看兩人在地上顫抖,一時間不知所措,董卓喝說:“砍手!砍手!”,他們這才揮刀砍伍瓊的手,先斬去幾根手指,再斬去手掌。伍瓊痛撥出聲,唯有奮力用頭衝撞董卓額頭,董卓吃痛不住,只能鬆開手退後。這時侍衛瞅準時機,一刀戳入伍瓊胸腔,伍瓊終於用盡了最後一絲氣力,躺在地上,睜圓了眼睛看著董卓。

董卓氣喘吁吁地站穩,好半天才從額頭的疼痛中緩過神來,他又悲又怒地看向伍瓊,他抖著嘴唇嘆說:“你也想造反啊!”伍瓊昂著頭望天大聲說:“董賊!你並非我的君主,我也並非你的臣子,何反之有呢?你亂國篡主,罪盈惡大,今日是我的死期,所以我要在死前要為國除賊!可恨啊!竟不能將你在街市中車裂,拿什麼向天地神靈謝罪呢!”

他說完這話,又吐了幾口血沫,便就此死了。

董卓目眩良久,他回到府間,心血也涼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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