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天虹看來,傳奇就是傳奇,無論十年前,還是在眼前。
縱橫馳騁於天地之間,能夠在江湖中人人傳說的傳奇之人,必然有自己成為傳奇的理由,哪怕多年過去,哪怕已經從某些人的記憶中抹去。
只要有一朝風再起時,便是傳奇再現的一刻。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呢喃道:“問世間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從鳳凰城到藍田鎮。而是我明明就站在你的眼前,你卻不知道我是誰?”
老和尚微微一笑:“這樣也好,至少在轉身的時候,不用那麼傷神。”
雲天虹當下不再去看發生在鳳凰城中的一幕,那裡太遠,她要去看眼皮底下的幾個寶貝徒兒。
老和尚收回望向鳳凰城的目光,當年的稚鷹已經長大,不需要他去關注。
這一回,無論是老和尚還是雲天虹,都沒有為鳳凰城的李修元提供一絲的幫助。
哪怕李修元心心念念想著涅盤中的宇文琉璃能早些醒來。
就像涅盤中的鸞鳥不知道當年的故人已經來了鳳凰城,已經上了小金山一樣。
就像宇文傑和澹臺明月雙雙不甘心從小金山下離開,回到了王府一樣。
這一天,小金山下那道緊閉的大門,再沒為兩人開啟一條縫隙,任憑兩人在門前徘徊了良久。
最後不得不坐著馬車失望歸來。
只不過,等兩人未時回到府門前,想起那奇怪的老婆婆,那個提出無理要求老婆婆的時候。
才發現府前空空,再也沒了老人的身影。
直到回到府中,在花廳裡沉默了許久之後,澹臺明月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喃喃地說起了在她看來,那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看著宇文傑淡淡地說道:“殿下,我出門的時候在府外遇到一個老婆婆,跟我提了一個無理的要求。”
“哦,她是不是讓你送她回塔格雪山下的藍田鎮?”
宇文傑平靜回道:“我出門之時,她便找過我,你也知道眼下我的心思都在小金山上,哪有工夫理她?”
在他看來,老人提出的完全就是無理的要求,他怎麼可能答應?
莫說自己是皇子的身份,就算是一個普通的修士,或者商人,沒事誰願意跑去那麼遙遠的地方?
澹臺明月卻有些後悔了,在她看來,倘若沒有緣由老人斷不會守在府外,先後跟自己夫妻兩人提出相同的要求。
倘若真的有需要,完全可以等著自己從小金山回來啊?
畢竟她也沒有回絕老婆婆,大不了請驛站的將士們出面幫忙,這南來北往運送貨物是常有的事。
便是捎上一個老人,以自己的面子想來沒有人會拒絕。
若有所思之下,只好苦笑道:“難不成,那老婆婆能幫我們進入小金山?那可是連母后也無法輕易進入的地方啊?”
宇文傑聞言微微一顫,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直到侍女端上涼茶,直到澹臺明月說有些倦了,要回屋歇息。
他才想了想說道:“母后說,妹妹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要甦醒,這事你怎麼看?”
原本有些犯困的澹臺明月,猛地聽到這番話,不由得瞬間清醒了過來,漸漸地,已經鬆開的眉頭又輕輕地皺了起來。
原本已經從她心頭抹去的麻煩事,只怕隨著公主的醒來,瞬間又要兩人重新去面前。
而且還是一件躲不開的麻煩事情。
她和宇文傑的麻煩雖然來自宇文琉璃,然而這起因卻來自皇帝和皇后娘娘,因為浮雲城的小公主要嫁到鳳凰城來。
如此,當初皇上答應了浮雲城的親事,隨著宇文琉璃的歸來,她們又要重新去說服性情倔強的妹妹。
想到這裡,澹臺明月忍不住苦笑道:“這可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宇文傑嘆了一口氣,說道:“先不說那麼多,等妹妹回來之後,再慢慢說吧。”
在他看來,妹妹醒來之後,只怕父皇母后不會再讓妹妹離開鳳凰城,只要妹妹留下來,他就有足夠的時間去說服她。
澹臺明月似乎也明白宇文傑的心思,只好笑了笑:“來日方長,別急。”
......
這一日,早早回到客棧歇息的李修元,只是靠在床頭歇息了一個時辰,便被神運算元吵醒。
洗漱一番來到客堂,才發現多了一個人。
等不及的公治野望跟著神運算元回到了客棧,只要碰一碰運氣,沒想到少年竟然已經在屋裡歇息。
好在李修元也沒有防備這傢伙的意思,倒是覺得這傢伙有幾分執著,屬實難得。
沒等對方開口,便先申明道:“我這幾天沒心情,你不要給我找麻煩。”
意思很簡單,我不會答應你的任何要求,趁早死了這分心。
神運算元自然不會理會兩人的糾葛,只是將剛剛從街邊買回來的酸酸湯拿出來擱在桌上。
笑道:“這用井水冰過,味道正好,趕緊吃。”
公冶野望看著面前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孔,不知為何,原本舒暢的心情瞬間變得糟糕起來。
好在李修元只是說完就忘了,而是一心去應付神運算元帶回來的酸梅湯。
這一瞬間,他有一種錯覺,好像又回到了白金城的梨園。
炎炎夏日一碗酸梅湯,又讓他想起了花無憂,也不知那女人最後有沒有去千佛寺跟老和尚請教。
換了一個世界,同樣的酸梅湯,卻少了一些讓人迷醉的氣息。
神運算元一邊燒水煮茶,一邊問道:“你的事情辦妥了?”
“還沒。”端碗著半碗酸梅湯,李修元怔怔地有些發呆,一半心思放在修羅天域還沒有收回來。
“你在想什麼?”公冶野望看著他緩緩問道。
“想一些過去的事情。”
李修元的臉上露出一抹迷茫之意,就跟小蝶兒回不了定安城,眼下的他也是暫時回不去落霞山了。
不知再見的時候,當年的故人安好?還是因為天道的改變,一些人可以飛昇離開?
只有一點不會變,那便是落霞山上的張老頭,跟天風城的霸王陳和小芸不會離開。
那裡是他們的家,出於對故土的眷戀,三人也不會離開。
搖搖頭,一口一口將碗裡的酸梅湯喝光,發出一聲滿意的嘆息。
然後跟公冶野望說道:“倘若我不能滿足你的願意,你會不會後悔大老遠,繞道來到鳳凰皇城?”
公冶野望一愣,明顯沒有想到李修元只是一句話,便拒絕了他,脫口說道:“我不會輕易放棄。”
搖搖頭,李修元乾脆回道:“我打不過你,我認輸好了。”
神運算元先是一愣,隨後哈哈大笑了起來,跟公冶野望說道:“又不是生死之敵,何必苦苦相逼?”
這一夜,三人沒有喝酒,因為李修元的事情沒有辦完。
因為少年不喝,公治野望也覺得不盡興,便約了等李修元將皇城事了之後,再找一天痛飲一回。
......
跟李修元一樣,不論是皇帝皇后,還是皇子皇妃,都在盼著小金山上的公主早日從涅盤中醒來。
只是各自懷著不同的心事而已。
夏日炎炎也敵不過皇城的熱鬧,睡了一個懶覺起來,發現神運算元已經出門之後,李修元也走出客棧,頭頂竹笠,消失在茫茫人海。
跟神運算元約定的第三天,他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去面對。
只因他不清楚下一刻,小金山上的琉璃公主是不是就要一日就破境渡劫。如此,他相信皇宮裡的很多人,都等不及了。
包括浮雲城的西門世家。
午時的鳳凰城,日頭太毒,街上行人漸少,連拉著車的馬兒也跑得比往日慢了一些。
更有進城的修士乾脆下馬,牽著馬兒走在街邊緩緩而行,只是為了躲避眼前的酷熱。
“小心,閃開!”
突然,一聲驚呼打破了街邊的平靜,只見一紫衣女子牽著一匹馬兒行走在樹蔭下,差一點就撞上了前面的少年。
正捏著一塊餅在啃的少年,來不及躲開,迎面撞上了牽著馬兒的女子。
“啊!我的餅啊!”
少年發出一聲驚呼,顯然是心疼被女子撞得掉落在地上的餅,一邊嚷嚷,一邊彎下腰來去撿滾進了塵土跟落葉裡的餅。
紫衣女子一手拉住了他的手,說道:“餅髒了,不能吃,我帶你去前面再買幾個吧。”
少年抬起頭來,看著眼前一身紫衣,黑髮如瀑,雙眼含煙的女子嘿嘿一笑。
說道:“不礙事的,我是不是撞痛了姐姐?”
“沒有呢,你才多大,怎麼撞得痛姐姐。”
一邊拉著少年的手,紫衣女子一腳將掉在地上的餅踢飛,一手牽著馬,一手拉著他的小手,緩緩前行。
一邊問道:“髒了的餅就不要吃了,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為何衣衫襤褸?”
說完掏出一方絲巾,將少年臉上的汙漬輕輕地擦去,又將絲巾塞在他的手裡,拉著少年繼續往前。
少年一邊擦著臉上的汗漬,一邊回道:“我叫狗蛋,家住打狗鎮,從樓蘭來。”
紫衣女子“哦”了一聲,顯然是對這古怪的地名感到陌生,卻也沒有意外,畢竟天地這麼大,什麼樣的地名都會有。
兩人一邊緩緩而行,紫衣女子一邊問道:“狗蛋,你來到鳳凰城做什麼?”
狗蛋摸著自己的肚子回道:“我跟叔叔從樓蘭來,到鳳凰城見一見世面,過些日子就要回去。”
“樓蘭啊?那可真是一個好地方。”
紫衣女子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輕聲呢喃道:“若不是我有事情,我也想去樓蘭看看哦。”
狗蛋一聽,忍不住嘿嘿笑道:“我要在鳳凰買上一些好吃的東西帶回樓蘭,給我的好朋友,讓他嚐嚐。”
紫衣女子聞言咯咯一笑,在她眼裡,也只有狗蛋這樣的年紀最開心。
有好吃的東西,有一個好朋友,就是最開心的事情。
想到這裡,忍不住摸著狗蛋的腦袋問道:“想不到你在樓蘭還有好朋友,告訴姐姐,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
狗蛋呵呵一笑,回道:“城主府對面的陳家,一個叫陳天恩的小夥伴,他是狗蛋的朋友。”
紫衣女子聞言怔了怔,隨後喃喃自語道:“原本是陳家小姐的弟弟啊?”
狗蛋點了點頭,回道:“對啊,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紫衣女子吸了一口氣,望著前方不遠處的包子鋪靜靜地回道:“我叫百里雲煙,來自無極聖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