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趕緊走吧,不要讓我看到你,不然,你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韋林娟一面,否則,我立刻帶著她搬到城裡去,換一個你不知道的地方,讓你永遠也找不到!”韋林娟父親說話聲是那麼的絕情,推了我一把就讓我趕緊走。
我失魂落魄地從韋林娟的家裡走出去,晃晃悠悠、跌跌撞撞,恍惚之間,怎麼都不敢相信這就被她父母碰了個正著,還寫了保證書?
和韋林娟的往事一點點在我眼前浮現。
這個女孩在教室裡無助的哭著,這個女孩勇敢地找來老師替我解圍,這個女孩拉著我的手,這個女孩帶我去買了一條褲子。
那個在鎮上被小混混追著打的野外,那個誤闖進廢棄養老院的昏暗傍晚,我無法忘記這個女孩子,就好像是第一次心動,這種感覺一輩子也會銘記在心。
“韋林娟……韋林娟……”我的嘴裡唸叨著她的名字。
天上的太陽高高掛著著,陽光透過老槐樹照在我的身上,我沒有感覺到一點溫暖,渾身好像浸泡在了冰水之中,冷得發抖。
好像腦子都迷糊了,我花了一刻鐘的時間才從小坎村外的密林子裡找到腳踏車,騎上去慢慢朝家走去。
這一路我騎得無比艱難,微風吹過臉龐,風乾了眼淚。
到了家裡,我低著頭走進屋。
劉汝香不知道去了哪裡,幸好沒有看見我這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否則又該問我怎麼回事了。
我渾身無力地躺在床上,這時候才驚愕的發現,我竟然沒有穿褲子,那條被韋林娟快縫好的褲子丟在了她家。
我嘆了口氣,微微失神後就想著。還是要早點湊齊這些功德,再過四年多,我湊夠功德過了十八歲的生日,我要帶著師父,揚眉吐氣地去韋林娟家裡,然後再穿上那條破褲子,親眼看著韋林娟父親撕掉手裡的保證書!
說實話,我並不記恨他。一個為了女兒著想的父親,這是一個好父親,我想和劉汝香走在一起,這也沒有錯,人之常情,錯就錯在我這狗屁命運上。
回想起從出生以來,我身邊的人在不斷減少,這種痛苦在身邊瀰漫著,好不容易有了師父,認識了韋林娟這個好女孩,但卻被迫要分開。
腦海中越來越空蕩,漸漸地,淚水打溼了眼角,迷迷糊糊的,我睡了過去。
……
過了許久,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漂亮的年輕女人站在了門口,她輕輕嘆了口氣。
“好徒兒,這都是命啊。”
一切疾苦皆在不言之中。
……
往後過了幾天,我都待在家裡老老實實的去寫作業,寫得累了,腰疼了就躺著看了一會兒師公經文唱本,或者站起來走即便師公舞步。
一眨眼就到了開學前報到的那一天。
我帶著作業本,騎上腳踏車,晃晃悠悠往學校走。
我的心裡有一絲期待,我在想,馬上到了小坎村的路口時,能不能看到韋林娟?
現實讓人失望,小坎村的路口處,沒有一個人影,我以為可能是韋林娟沒來,因為這是這學期第一天,或許起來遲了野說不定,但我一直在這路邊的埡口等了好幾分鐘,也不見遠處有人過來。
我失望地踏著腳踏車朝學校繼續走。
一路上,一直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我這才被面前一個人影瞬間驚醒。
正是韋林娟,她站在校門口朝著外面張望。
她看到了我,剛剛想笑,但是臉又迅速地耷拉了下來。
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是有什麼心事。
“韋、韋林娟……”我輕輕喊著她的名字,從腳踏車上下來,推著車子朝他走去。
等我走到她跟前,終於說話了。
“我,我,我今天早上是我爸騎車送我上學的,我沒在路口等你。”韋林娟這麼說,我心裡舒服了許多。
我就在想,如果她父母從中作梗,韋林娟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了會怎麼辦?
還好,不是因為這個。
我的笑容有一絲尷尬:“沒事的,我直接來學校,沒看到人就想著你應該會早點來地。”
“你沒等我就好,以後不要在那裡等我了。”韋林娟說著,扭頭朝著教室的方向走去。
“嗯,我直接來學校。”
“我昨天晚上熬了一個大夜,終於把作業都寫完了。”
“不好意思,說好的要把寒假作業借給你看的,沒想到會遇到我爸媽。”
我撓了撓頭。
“沒事的,我自己能寫。遇到不會的隨便寫寫也差不多,反正老師也不檢查。”我笑嘻嘻地說著。
一直往班級裡走著,韋林娟都一直低著頭。
“韋林娟,你為什麼不說話了,我寫的保證書不能碰你,那是不假,但是,我們還可以繼續講話啊,你……”
韋林娟點點頭,然後又是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說什麼呀?”
我繼續追問之時,她又不說了。
到了教學樓底下,我把腳踏車停好,跟著她一起上去。
新學期,我們的教室搬到了三樓,到樓梯轉角的時候,她終於主動開口了,那聲音簡直就像蚊子一樣細小。
“我爸爸也再沒有打傷你?”
一句輕柔的關心飄進心裡,我心裡好受了很多。
“嘿嘿,那算什麼,我告訴你,你又不是沒見識過我的功夫,我就是站在那再挨個幾分鐘,那也沒事,我不怕的。”
韋林娟白了我一眼。
“那我早知道就不替你說話了,直接把你給揪出來,就說是你硬要我我家鑽的。”
這時候,小丫頭的臉上露出了少見的笑容。
新學期開始了,從那起,我和韋林娟的相處之時就沒有再和她有過什麼肢體接觸,都是說說笑笑的,雖然那個保證書掛在我的心裡膈應的慌,但是也能漸漸習慣。
並且,我漸漸也把重心往尋找功德上面放,後面經常問著劉汝香,哪裡有機會。
沒過幾天,就是在一個星期五的晚上,劉汝香跟我說了一樁法事。
本地壯家人認為,人降生俗世之時,每人都會帶一份命裡的米。
這個米就是人每天的口糧,只要活著,每天就都要吃。並且米吃完了人就要死到臨頭了。換一種通俗的說法,這個米就是壽數的意思。
這個米的數量每個人都不定,有多有少。
有的人富貴命,米就多,能活很久。有的人夭亡命,早早就會生病死了。
而一般的人米都不多,只能夠活到五六十歲,這個時候渾身就開始生病,不是這裡疼就是那裡長了瘤子,要麼動刀子,要麼變成藥罐子。這時候就是米快要吃完,撐不了多久就會死。
而在感受到自己的米所剩不多的時候,壯家人們通常都會找師公們來給自己做一種祈福類的法術,就叫添米。
劉汝香講,市裡有一個姓江的富商,約莫五十多歲。
不算大的年紀,這就得了糖尿病和高血壓,前段時間有一回倒在地上,差點沒有搶救過來。後面出院了,找到一個看面相的先生看了相,發現自己壽數不多,命中無米,輾轉好幾層關係,終於找到了劉汝香,希望煮飯婆能過去給她主持法事,給他命裡添添米。
劉汝香自然是沒有意見的,而且這個法術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做過了,便就問我去不去,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客人,想著做著讓我看看,順道提前把這添米的法術教給我。
我自然是答應的。
劉汝香告訴我說,單純的添米法僅僅能有機率給人增加壽數,並不算活人功德,所以只能算單純的多學一些本事。
明天星期六,就是那個主家江老闆的生辰。
我們師徒倆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了,隨便住了鍋雞蛋麵填飽肚子,收拾起行囊就坐上了車。
鵬叔一踩油門,開著車在村裡的小路上行駛著。
花了一個多消失,我們來到了市裡的一個頗為清靜的教區,在一個人工湖邊上,我們找到了一個小別墅花園。
隔著老遠就能發現這裡面的特殊之處。
各種鮮花籃幾乎是要把整個別墅的圍牆繞著擺了一圈,尤其是那花籃上面,都掛著許多人手寫出來的祝福條幅。
我們下了車,我盯著那上面看去。
“東晨集團董事長王晉海恭祝江立山先生壽比南山!”
“唐氏集團全體成員恭祝江立山先生福如東海!”
“王氏地產董事長祝賀江立山先生心想事成!”
如此一般的花籃,一個比一個文采好。
劉汝香野看了看,但是隻腳步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就接著朝別墅那邊的大門走去。
“你們是幹什麼的。”一個人高馬大的保安站在門口,扭頭朝我們看了過來。
“我叫劉汝香,江立山請我過來給他做法事的,開一下門。”
這個小保安點了點頭,然後指著邊上的一個小桌子,那裡坐著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人,正在面前的本子上記著什麼東西。
“我看你咋不像嘛,你先去那裡放一下禮金,禮品,然後再進去吧。”
劉汝香皺著眉頭。
我們在來的路上根本就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