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說,你是短命鬼吧,你是天煞孤星,只要你過不了十八歲那個坎,你就會死。”
“他讓我不要跟你處,不然等你出事了,我也受不了。”韋林娟哭啼啼的,緊緊攥著我的衣袖。
我沉默了,韋林娟的話像是大卡車的輪胎,反覆在我的心裡碾壓著。
我咬著牙,然後慢慢鬆開。
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腦袋,勸慰道:“沒有啊,傻丫頭。
我怎麼會死?我很厲害的,你不要咒我,你想剛剛那幾個混混,多兇,都把你嚇哭了。你看,他們再厲害,我都把他們打跑了,對不對?”
“誰也不能給我判死刑,就是閻王,也不能!
我生來命硬,沒人敢收。再說,我也不是必死之局,我師父給我想了一個辦法,只要我在十八歲之前能夠積攢七七四十九樁功德,到時候以功德度戒出師,會得到祖師庇佑。”
韋林娟不理解什麼是功德什麼是度戒,只知道,我有一個能活下去的路子。
我把師父告訴我的話轉述給她。
告訴她,只要我能用師公法救下四十九條人命,到時候就可以安然無恙。
哪能想到,韋林娟聽到之後哭得更慘了。
“你又不是神醫,怎麼能救下那麼多條人命。”
我伸手擦去韋林娟臉上的淚痕。
“很快的,我已經救下一條人命了。”我把餵魚父親韋大年的鬧撞客說給她聽,她的眼神裡隱隱有希望的淚光閃爍。
“好了,別哭了,我會努力活下去的。”
韋林娟像是一隻瑟瑟發抖的小兔子,緊緊依偎在我的胸口。
我什麼也沒做,只是緊緊拉著她的手。
我的心,也不由得開始緊張起來。
這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我才積累下第一樁救命功德,第二樁功德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我知道這救命功德的難度,像是一個沒有雙腳的人翻越泰山。
深呼吸,我用心感受著池塘邊蕭瑟的秋風,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種悲意。
為什麼?
為什麼老天爺就要這麼對我?好像所有不幸的事情全部都砸在了我的頭上。
我緊緊攥著拳頭,我發誓,我一定要活下去,我絕不認命。
韋林娟好像也感受到了我的情緒。
她從地上坐起來,看著我破爛的褲子,洞洞邊緣沾著已經乾涸的血跡,心疼地咬著嘴唇。
“走,起來。”她拉著我的手,說著。
我正沉浸在這美妙的夜風之中,一下子聽到韋林娟這麼說,還有些不捨得。
我從來沒有這麼舒服過,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我愣了愣神,被韋林娟拉了起來。
“你要回家了?”我問她。
“不,你跟著我來。”韋林娟溫熱的柔荑緊緊拉著我的手。
她拉著我,在月光下歡快地跑著。
我們走的路,並不是要回家的路線,反而是要往鎮子上去。
“幹,幹啥啊……”
韋林娟拉著我,一直跑過了小巷子。
我們重新來到了鎮上。
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那幾個黃毛的身影已經再也看不到了。
或許他們也沒想過,不久之後我就重新回來了吧。
鎮子的小街上,已經沒有幾家鋪面還在營業了。
韋林娟帶我來到那家新開的服裝小店。
“你,你選一條褲子吧。”
她指著貨架,那上面掛了許多件各式各樣的褲子。
有黑色的西裝褲子、有經綸的薄長褲子、還有樣式新穎的牛仔褲。
我愣住了。
沒想到,她竟然會帶我來買衣服。
我的衣服都是以前奶奶給我買的,劉汝香之前也給我買過一次,問了我的衣服尺碼,然後第二天就讓鵬叔給我買了一大堆。
我並不是很缺衣服穿,現在穿的這條褲子破了,直接回家換掉就行。
我搖搖頭。
“不了,我給你買一條裙子吧。”
韋林娟說不用。
“老闆,這條褲子怎麼賣的?”韋林娟直接拿了一條淡藍色的長褲。
服裝攤子的老闆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媽,用著一副怪異的眼光看著我倆。
來買衣服的人,要麼是自己給自己買,要麼就是父母給子女買,這兩個半大的孩子互相給對方買,鬧那樣呢?
不過,上門的生意自然不會不做。
“那條褲子可是好料子,穿起來結實又舒服,你給個十五吧。”我看著韋林娟掏錢,一把攔住了。
小丫頭零花錢也不多,就那麼點,花不了多久就沒了。
“不用了,我有很多衣服啊,我師父給我買了好多。”
韋林娟臉有些微微的發紅,手裡緊緊捏著那條褲子:“是啊,你是有好多,可是,也不多這一條啊。”
我看她這副樣子,知道這下是拒絕不了了。
“這條褲子我不喜歡,換一條吧。”我順手挑了一件看起來很廉價的薄的半截褲。
“這條就行了。”
服裝店老闆娘停下了手中織毛衣的動作,伸頭看了一眼:“那條五塊錢。”
“好,就這條。”
韋林娟一把奪過去我手裡的半截褲:“這個不好看,你就穿這個。”
她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粉色的小布錢包,拿出十五塊錢放到攤子上。
“走了,走了,就穿這個,我喜歡。”
我笑了笑,接過被塞在我懷裡的褲子。
嘿嘿,這算什麼?
居然會有女同學給我買衣服?
這也太奇怪了吧。
我笑了笑,拉著韋林娟,回家。
我要把她先送回去,不然一個女孩子獨自走夜路,也不安全。
回去的路不長,但我們誰都不願意加快腳步。下午去鎮子上花了二十多分鐘,但是現在回來,至少花了有快兩倍的時間。
到了小坎村村子口,我往裡面又送了幾步。
今晚月圓,光華大盛。
我仔細地繞著韋林娟看了兩圈,然後從她的身後拿下兩根枯草杆。
“我,我回去了,你走吧。”韋林娟轉過身看著我,好像還有說不完的話藏在心裡。
我深吸一口氣。
伸出手,捏了捏她軟乎乎的臉。
“嗯,我走了。”
我笑著,又拍了拍她的頭,趁著他咬著嘴唇瞪著我的功夫,趕緊轉身開溜。
跑出去沒幾步,我一回頭,頓時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