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死的另外一個護衛名叫百桑,印象中他同樣生得牛高馬大的,同那死去的阿木,還有換了女兒打扮的耶律禹看上去猶如拿同樣一個模具刻出來的。
顧甚微心不在焉的想著,漸漸地落在了趕去兇案現場隊伍的後頭。
吳江就站在這裡,他手中提著燈籠,一腳深一腳淺的走著,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的。
“你之前沒有認出那個阿木麼?畢竟那個開膛手小兵說他曾經是邊軍先鋒大將,應該同你在戰場上相遇過。”
吳江一愣,肚子咕嚕嚕的叫了一聲。
他有些茫然的扭過頭去,衝著顧甚微啊了一聲,然後苦哈哈的說道,“顧親人,你同時宴兄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情?就是我還沒有用晚食呢!”
“時宴兄讓我去放孔明燈,我錯過了那大骨頭湯還有白花花的饃,雖然算得上是因禍得福沒有被人藥倒。但是現在五臟廟那是空蕩蕩的,肚子都忍不住唱山歌了。”
顧甚微瞧著吳江的目光幽深。
“你沒有認出阿木麼?你們應該在戰場上遇見過吧?”
吳江臉上的表情漸漸凝滯起來,他有些落寞的笑了笑,“顧親事沒有在我大雍邊軍做過武將,怎麼說呢……我年幼之時瞧著父兄上戰場,只覺得他們既威風又沒用。”
“威風的是可以在戰場上大殺四方,沒用的是打了這麼多年也沒有辦法收復幽雲十六州。”
二人說著,腳步漸漸地慢了下來,直到落在了隊伍的最後頭。
吳江自嘲的笑了笑,“等到我也去了邊關之後,我才發現做大雍朝的武將一點都不爽。你打輸了要被文官參,打贏了想要一鼓作氣再接再厲,朝廷恨不得連發軍令讓你見好就收。”
“好不容易收回來的一點失地,慶功酒都還麼有喝完,捂在手心中都沒有捂熱乎呢,就被那些軟腳蝦上嘴巴皮碰下嘴巴皮,給割出去了!”
“我怎麼沒有見過那阿木,我們都不知道生死搏殺多少回了。”
“若是戰場相見,我只恨不得砍死他算了。可如今我是吳推官,他是木侍衛……朝廷要和談……我這小胳膊拗不過大腿,又有什麼辦法呢?”
顧甚微很少瞧見這樣的吳江。
他在汴京城中對查案之時一竅不通的時候,那都是自信滿滿,一副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如今到了自己擅長的領域,卻是垂頭喪氣起來。
“這可不像你。”
吳江四下裡看了看,確認自己身邊沒有其他的小兵兒,嘆了一口氣,“顧親人你不懂,在汴京的時候,有我舅父罩著我。舅父疼外甥,那當真是沒得說的。”
“便是我想要皇帝老兒的鬍鬚,舅父他都會將我臭罵一頓,然後在去御書房議事的時候,偷偷摸一根回來。”
顧甚微聽著無語,這畫面感太過強烈,她堅信此事絕對發生過,王一和就是為吳江偷過官家的頭髮,要不然的話這廝貧瘠的腦袋根本就想不出這些來。
吳家說到這裡,一下子變得賊眉鼠眼起來。
他身子一躬,先是做賊一樣腳步輕了幾分,“在邊關就不一樣了,若是一點事兒沒有做好,阿爹抽我鞭子,岳父揪我耳朵,哥哥們排隊讓我蹲馬步……”
“從前還有紅英護著我,自從……以我爹的性子,我敢說咱們出了這個村子,等天亮就會遇到他派出來接應我的人了。不用說來的人肯定是我二哥,他名叫吳輔。”
“開始放那孔明燈的時候,我那第三個願望是小聲說的,我就怕我說大聲了,被他那個順風耳給聽到了。”
顧甚微聽著,卻是蹙了蹙眉頭。
“這麼看來,那個幽靈一般的殺手選在今夜動手,想必也是對邊關很熟悉的人,知道這一點的。”
她都不用去看第二名死者,都能猜到他的致命傷一定也在脖頸處,一刀封喉。
北朝的幾個侍衛功夫都很好,若當真是單打獨鬥,那可不會這麼輕易就被人殺死,這也就是因為他們喝過了那碗骨頭湯,所以才沒有那麼高的戰鬥力。
可即便如此,那手法太過專業,明顯是魏長命那樣天賦異稟,且做過刺客訓練的人。
這種人突然出現,要不就是西夏高手,要不就是馬紅英提示她的,他們任務失敗之後立即過來補刀的天字號人物。
“來得太快了,就像是一直盯著這裡的動靜一般。”
顧甚微說著,又否定了這個猜想。
雖然她為了同馬紅英見面,故意上了松毛嶺,並沒有留在營地當中。但是這塊空地上,明裡有皇城司第一刺客魏長命,暗裡平旦樓幽靈安慧。
他們都是在輕功以及探查上造詣極深的人,不可能感受不到有眼睛盯著這裡。
那麼……會不會那個幽靈刺客就藏在他們或者北朝的隊伍當中呢?
顧甚微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她抿了抿嘴唇,為了以防自己剎不住想偏了去,轉換了一下思維衝著吳江問道,“先前那個北朝士兵說,阿木不小心弄丟了重要的戰俘。”
“阿木殺死士兵的妹妹的時間是在年前,那麼那時候你應該也在邊關才是。你可知曉那個被抓住然後又逃出來的戰俘是誰?”
吳江一愣,有些茫然的看向了顧甚微,他搖了搖頭,“我大雍邊軍那時候並沒有人被俘。”
他想了想補充道,“更加不用說,什麼被俘虜之後又逃回來的了。”
“總要俘虜,那得被人稱上一句將軍了。我們這些領兵打仗的人,被俘虜了之後再回來,那簡直就是生不如死。朝廷不會再信任他了……”
“反正換做是我,便是寧死也不會被俘虜的。”
顧甚微深深地看了吳江一眼,他這話說得格外的真誠,一點兒都不像是在撒謊的樣子。
所以,是那個俘虜根本就不是馬紅英,還是馬紅英沒有死被俘虜過然後又被朱䴉救了出來這件事,吳江根本就一無所知?
顧甚微想著,瞧著走在隊伍最前頭的韓時宴,認真的對著吳江問道,“紅英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