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成為她

婻滄篇 第一章 醒

暗夜如墨,風雨撕鬥,南海懸崖,人劍相搏。

一位少女正被人死死卡住脖子,她驚懼的瞳孔中印出一位被玄色斗篷這蓋住面容的男子。

男子手指力度逐漸加強,少女試圖用力掙扎終是徒勞,只能任由窒息襲來......

在她感覺自己即將無法呼吸暈厥的一刻,那手突然松離開來,當她重獲呼吸時,男子將她拖拽至懸崖邊,崖下是怒濤翻滾的海。

他把她拋進了滾滾黑海中,一卷浪將她徹底覆蓋。

她以為自己逃脫了令人絕望的窒息,卻沒想又被拋入了冰冷如淵的深海。

同是窒息,與前者相比,後者的痛感與絕望更為強烈。

在她瀕死之際,她竟能感知到那崖上男子的狂笑,那笑包裹著欣喜,瘋狂和殘忍......

狂笑慢慢被孩童肆意爽朗的大笑所取代。

屋外過道上小童們的嬉笑打鬧聲喚醒了阿冥,助她從噩夢中解脫出來。

她半躺倚靠在床頭,安靜聽著,那是富有朝氣的笑聲,那正是現在的自己所缺失的。

那笑聲隨著女子罵罵咧咧地斥責一出場便瞬間一鬨而散了。

她黯淡地垂下眸,唇角勾上一抹無奈的笑,無意間瞥過床邊案上的鏡子,那是一面由靈力製成的璃鏡,可以將一切都看得真切,鏡中那一副蒼白憔悴的病態之容好似一片離枝體已無生息的花瓣。

她五歲時生了一場重病,這一病,便是十年。

十年間,她的神志不斷徘徊在清醒與昏沉之間。

十年間,她總是做著相同的噩夢。

暖陽靜靜地灑在阿冥如枯草的髮絲上,生出一種細金流沙的錯覺,原本蒼白病態的臉上生出一絲血色,乾白的唇皮裂開,露出了新鮮柔軟的生命。

臥床十年,幸得父親和一位叫做凡紀的奴僕常伴照顧她。

婻滄琨匆匆趕來,步履間已有老態之勢。

父女相望,無語凝噎。

阿冥細細望著她的阿爹,相比之前又老了幾分。

她時常害怕再次進入昏迷,她怕一次又一次的甦醒都要被迫地看著父親一年比一年衰老。

所幸,她害怕之事再沒發生。

婻滄一族因躲避戰爭遷進這片與世隔絕的山坳裡,這裡陽光充足,有大片平地可開墾,周圍環繞峻嶺,山上遍佈茂密叢林,俯瞰猶如一隻自然形成的綠碗。

“也有十年了吧!”

“是啊,終於醒了。”

“她醒了,只有一個好處,就是族長終於可以不要那麼勞心勞累地照顧她了。”

“對了你們記住啊,那孩子失憶了,千萬不要在那孩子面前瞎說什麼……”

“這孩子醒了可不是好事,要不是她們娘兩,我們何至於住在這破山嶺,還害我死了丈夫!”

“哎呀,那都過去十年了,這牢騷我們私下說說就好,可千萬別傳到族長長老他們那裡!”

“知道!但我說的是事實呀,你瞧著,這孩子醒了,咱們族這仗就離得不遠了。”

“住嘴啊,還有,別讓娃跑到那孩子面前瞎說。”

“我都不想讓我們娃和她玩,總歸有點晦氣的……”

“就是……”

嶺下溪水河畔,一群浣衣婦正你一言我一語,渾然不知距離不遠處正有一條玄蟒悠然蜿蜒爬過。

身為婻滄族族長唯一的女兒,婻滄冥的甦醒與痊癒在這一片狹區山嶺裡很快傳開,族人們議論紛紛,各種情緒。

阿冥望著周圍的同族人,有幼童、青年和婦人,他們整體服飾與自己的相差不大,多是煙墨濡雨色布衣,遠遠望去,一片烏沉沉。

幾位白髮白鬍子老人著一身鴉青棉長衫立於婻滄琨面前,他們皆板著一張張深褶勾勒的臉,整體看起來異常肅穆嚴峻。

阿冥再次環顧四周,總有一種奇特的感覺,感覺那些佇立在她和父親周圍的族人如一棵棵參天大樹,生怕那些“樹”會倒下,生怕他們會隨時壓死她和她的父親。

她感到一陣恐慌,下意識地縮在父親身後。

父親摸了摸阿冥的頭,輕聲安撫:“阿冥別怕,他們都是你長輩。”。

“婻滄族長,請您歸位!”

一聲滄桑而沙啞的吶喊,帶起了一片族人匍匐於地。

阿冥見此場景,受了驚,將父親的衣角抓得更緊,只聽得頭頂傳來一聲微嘆,她抬頭瞧見父親略顯疲憊的闔上了雙眼。

這是婻滄琨和婻滄族的約定,只要阿冥一醒便重新接掌族長之位。

婻滄琨深知,這是屬於他們婻滄族的末世,自己只能陪著他們一起去做一個不可能完成的夢。

阿冥侷促不安地在一間竹屋門前來回踱步,阿爹和幾位長老已待在內一個時辰了。

“可婻滄族為何會淪落至今?還不是因為聖女和玄絡……”

“所以你要讓我親手殺死自己的骨肉嗎!我的妻子和她們祖祖輩輩族人都已經為此犧牲了!記住!是我們欠他們的,不是他們欠我們的......”

“族長啊!您糊塗了呀……”

“夠了!”

阿冥忽然抬頭,正對上守門侍衛警惕的目光。

一片刻後,婻滄琨滿臉倦怠地出來了。

“阿爹!”

一聲‘阿爹’令婻滄琨暫緩心事,笑展舒顏。

阿冥同父親一道回家時偷偷瞥了幾眼隨行同路的長老們,一位長老察覺出,回望著她,面上褶子更深了,遠遠望去像一臉老樹皮。

婻滄族上到老人下到幼童,幾乎無一個人願意接近阿冥。

她的父親開始早出晚歸,忙族裡的各項事務。

阿冥也不惱父親的缺陪,開始請奴僕凡紀教她寫讀認字。

和多數孩子不同,她並不過分好奇那位未曾見過面的母親,從未提過,也未問起。

日月交替間即使有風雨阻隔,也斷不了流逝的時間。

就這樣,如此往復過了小半年。

在這段時間裡,阿冥徹底成為了婻滄族長眼裡乖巧懂事的乖女兒,會幫凡紀打下手做飯,打掃,拾柴,閒時看書練字,累時睡覺發呆,她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唯一不足之處便是無人願與她交友,明明上一秒還聚在一起談天闊的少女少年們,皆因她的參與立馬一鬨而散。

阿冥也曾厚著臉皮,不死心地跟在他們身後,結果便是迎接一次又一次的惡趣味小遊戲:他們使用法力將她絆倒,扯斷她的束髮之帶,被莫名潑水……

阿冥望著他們在不遠處掩嘴偷笑,心裡滿是苦澀和難過。

自己明白如若不是看在她是族長之女身份上,定會被那群嫌棄鄙夷她之人傷到皮肉。

她獨自一人坐在溪邊,將臉埋進臂彎裡痛哭。

一男子靠近,在她身邊放了一包東西,輕輕搖了搖她,隨後立即施法溜了。

阿冥睜著朦朧霧氣的大眼睛向旁望去,並無一人,但地上出現了一包東西,開啟一片香甜撲鼻而來,那是用蜂蜜包裹著的果乾。

阿冥從未吃過如此可口的果乾,只是放物之人早已不見蹤影,她在溪邊找了許久,依舊搜尋未果。

一日午後,正值小憩,阿冥閒來正抱膝蹲於屋門口看螞蟻隊伍搬家。

“對!就是那裡!”

“噓,快跟上。”

有一位少女和兩位少年經過了阿冥家院門口,他們正嬉笑著探討關於謎林的冒險計劃。

這反而引起了阿冥的注意,她對此地以外的一切未知的事物充滿了好奇,便腆著臉皮偷偷跟上去,試圖加入他們的遊戲。

山裡的空氣格外清新,在山後遍佈著一大片枝繁葉茂的原始森林,四季常青,時有奇珍異獸出沒。

一般無人敢進那片林,只因前人進去後再無音訊,無人例外,後人故稱謎林。

而這片林的前身乃是上古兩族的交匯處,過了這片林便是來到了另一處古老族群邊界。

花草於林中野蠻生長,藤蔓纏繞著樹身企圖攀上枝頭,少年們的吵鬧聲嚇跑了幾隻棲息在枝頭的老鳥。

“她可是不祥之人,讓她走!不然會把惡靈招來的!”

“叫你走呀!你聽見沒!”

“滾啊,別打擾我們尋寶!”

他們用力推搡著阿冥,她只是沉默著,踉蹌了幾步,低著頭小手絞著衣的一角,就這樣被推出謎林。

半晌,她仍低著頭,望著被自己弄皺的衣角,淚水混亂了她的視線,滴在了皺布上。

她著實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她努力不去想為什麼周圍人將她當空氣一般對待,可越不去想,遇到了就越是要想。

即使如此,也依舊無法與父親抱怨,她甚至厭惡這樣的自己。

自己就應該不顧父親感受大肆發脾氣啊,可每每面對因族中之事而日益憔悴的父親,她又實在不忍。

那便只得把那個瘋癲暴躁的自己壓了下去。

“啊!”一聲慘叫從謎林深處傳來。

阿冥怔住,想來是他們遇到了危險,她想跑,一種隱隱約約充滿誘惑的力量促使她回頭望向身後那片謎林。

她被蠱惑著走進了它。

一進去便是撲面而來的涼意和昏暗,外面正值日照,遮天蔽日的樹冠中難得投射下幾縷光線,地面遍佈著蔥鬱苔蘚和盤根錯節的巨大樹根,使得路面崎嶇難行。

不知尋了多久,天光透過藤蔓樹冠透下的光越發稀少。

阿冥被蠱惑的意識開始清醒過來。

再往前走,是光也照不進的一處,那裡一片漆黑。

阿冥環顧四周,那聲慘叫過後便再也無任何聲音,耳邊只有她腳踩樹葉枯的嘎吱聲以及她心噴噴直跳聲,寂靜得可怕。

她的身體開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手腳已然冰涼。

望了眼前方,不敢細想,猛地轉身迅速往回跑。

暗夜裹挾著小小的身影,迷霧蔓上了死寂的古樹。

終於,她還是迷路了。

她背靠著一顆巨樹坐在樹根上癱坐蜷縮成一團,環顧四周皆是幽深黑暗,越想越怕越不安,直至忍不住抽泣起來......

忽聽得一聲鳥鳴劃破寂空,似有微風拂來。

阿冥用手揉搓著眼睛,試圖將淚揉出眼眶,卻在模糊的視線中透入了一絲光。

在她抬頭的一剎那,眼前的景象使她呆愣地停止了動作。

面前不知何時出現一位少年,一身破舊麻裳裹著如白玉般不真實的肌膚,裸露在外的面板上散發著細細碎光,青絲如瀑般瀉至赤裸的腳踝處,五官清秀俊逸,清明如月,宛若神明,細看有一種眼前之人定非塵土間人的錯覺。

阿冥呆呆地看著他,已然忘了身處何處,只覺一絲微暈,彷彿置身金粉流沙中,如夢如幻。

少年面沉如水,眼有悲憫之色,卻在與她對望瞬間,轉然即逝,徒留清冷如月。

“你終於來了,婻滄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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