弒凰詔

第二章 種下誓仇的種子

琴音熟悉皇宮的地形,小心翼翼地避開主要的大道,專揀偏僻幽暗的角落穿行。

一路上,他們沿著御花園假山後的羊腸小徑繞行,穿過一片枯萎的梅林,又翻過一段矮牆。宮中的廝殺聲此起彼伏,但在琴音的引導下,他們暫時避開了幾隊巡邏的叛軍。

每當聽到腳步接近,琴音總會迅速拉著雲塵伏在黑暗處屏息靜氣,直到那些搜尋的腳步聲遠去才再度起身。

然而,儘管琴音計劃周密,變故仍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兩人正要穿過御膳房旁的一條小徑時,前方突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火把的亮光

——一隊禁軍巡邏正朝這邊趕來!琴音急忙拉著雲塵退回拐角處躲藏,但云塵心中清楚,這條路是通往御花園東側角門的必經之路。如果被堵死,他們就失去了出宮的機會。

雲塵只覺背後冷汗涔涔,手心因緊張而溼滑。他看向琴音,壓低聲音問:“怎麼辦?”琴音咬了咬下唇,望了眼四周:旁邊是高聳的宮牆,另一側是緊閉的膳房木門,無路可退。

她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殿下,待會無論發生什麼,都請您緊跟著我,不要回頭!”話音未落,她忽地抬手拔下頭上銀釵,用力擲向遠處的廊簷瓦片。

叮!銀釵撞擊瓦片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顯耳。

那隊禁軍立刻警覺,紛紛持刀朝聲源處衝去。

抓住他們分神的一瞬,琴音當機立斷,握緊雲塵的手從拐角衝出,朝相反方向狂奔而去。

負責帶隊的禁軍統領餘光瞥見兩個奔跑的身影,立刻大喊:“在那裡,抓住他們!”頓時,身後傳來雜亂的腳步追趕聲。

藉著前方宮牆投下的陰影,琴音和雲塵拼命向角門方向奔逃。

琴音熟知這附近的路徑,她帶著雲塵左拐右拐,在倉庫與牆壁間狹窄的過道中穿行,企圖甩開追兵。然而對方人數眾多,火把將他們的身影暴露無遺,漸漸地腳步聲越來越近。

就在他們距離角門只有不到二十丈時,前方忽然殺出幾名手持長矛的叛軍衛士,顯然對方早已埋伏在此守株待兔!

琴音臉色一變,迅速將雲塵護在身後。

她挺劍而立,即使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也沒有半分退縮。

“保護殿下!”她低喝一聲,率先朝迎面而來的敵人發動攻擊。

劍光霍霍,如匹練橫空,與叛軍的長矛刀刃激烈交擊。雲塵躲在她身後,只見眼前人影閃動,金鐵交鳴不絕於耳。琴音一人獨戰數名壯漢,每一次出劍都拼盡全力。

一名叛軍揮矛直刺琴音肩頭,她來不及完全閃避,矛尖擦過她左肩,劃開一道血口。

琴音悶哼一聲,但強忍疼痛反手一劍斬斷那人的半截長矛。

緊接著她一個轉身,長劍橫掃逼退另兩名試圖夾擊的敵兵。然而寡不敵眾,其中一名叛軍乘隙從側面欺近,一刀砍向琴音腰際!千鈞一髮之際,雲塵竟大喊一聲:“不要——!”他猛地衝上前,撞向那名叛軍。

雲塵畢竟年幼力弱,那叛軍身形巍然未動,反倒是雲塵被反震得跌倒在地。

但他的突然舉動干擾了敵人的攻勢,琴音抓住機會拔劍猛刺,鮮血飛濺中,那欲對雲塵不利的叛軍捂著喉嚨倒下。

剩下的幾名敵人見狀,憤怒地圍攻上來。琴音護在雲塵身前左擋右劈,奈何傷勢漸重,體力也在迅速流失。

雲塵目睹琴音肩頭和腰間不斷滲出鮮血,內心的恐懼逐漸被一股熾熱的憤怒所取代。他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卻不自知。耳邊是琴音急促的喘息和敵人的嘶喊,眼前是她孤立無援卻堅定挺立的背影。

雲塵只覺胸中有烈火在燃燒,憤怒、自責、仇恨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忘記了恐懼。

“啊——!”

就在琴音體力將盡、一名叛軍的長刀即將劈下之時,一聲慘叫忽然從側面傳來。原來是幾名忠於皇室的禁軍趕到,與叛軍殺作一團。突如其來的援軍讓叛軍陣腳大亂,琴音趁機揮劍,將面前一名敵人刺倒。

其餘叛軍見援兵增多,士氣受挫,終於選擇撤退,幾個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周圍驟然安靜下來,只剩下大火燃燒的噼啪聲和雲塵急促的喘氣聲。雲塵驚魂未定,這才發現自己冷汗溼透全身。

他連忙轉身扶住搖搖欲墜的琴音:“琴音姐姐!你怎麼樣?”

琴音臉色蒼白,額頭佈滿冷汗,強撐著露出一絲寬慰的笑:“殿下……別擔心,只是些皮肉傷。”

話雖如此,她的聲音卻微弱下來,身子一軟差點倒在雲塵懷裡。

雲塵急得眼眶發紅,扶著她在牆邊坐下,從身上撕下一塊衣襬布料,手忙腳亂地想替她包紮止血。

琴音看著眼前滿臉淚水卻強忍哭聲的少年,輕輕搖頭:“殿下,我們不能在此久留,叛軍隨時可能回來…”她說著想站起身,卻因傷口牽動,疼得皺眉倒吸一口冷氣。

雲塵見狀,心如刀割,眼淚終於決堤般滾落下來。

他咬緊牙關,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堅定:“琴音姐姐,你別動。我揹你,我們一起走!一定可以逃出去!”

琴音怔了一下,看著他清秀臉龐上那堅毅的神情,彷彿第一次認識這個昔日柔弱的少年殿下。

她眼中閃過一絲欣慰與不忍,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將一隻手搭上雲塵的肩膀。

雲塵深吸一口氣,吃力地將琴音背了起來。

她的身體比想象中沉重,他踉蹌了一下,但很快穩住步伐。

遠處仍傳來廝殺聲和慘叫,宮牆的陰影下,兩道年輕的身影一步步遠離那片火光血海。

夜風拂過,捲起一陣焦土與血腥的氣息。雲塵只覺胸口沉重,每走一步,心中對叛賊的恨意便更濃一分。

當他們終於穿過角門潛入皇宮外昏暗的巷弄時,雲塵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烈焰騰騰的皇城。

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那熟悉的宮殿輪廓此刻被火光吞噬,映照在他瞳孔中,宛如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他默默跪倒在地,緊緊攥著拳頭,指節發白。

琴音虛弱地喚了他一聲:“殿下…”

雲塵沒有應聲,胸中悲憤難抑:“總有一天,我要讓這些亂臣賊子血債血償!”

年輕的心在此刻種下誓仇的種子,儘管眼下他仍然弱小,但那復仇的火焰已在他心底熊熊燃燒。

琴音看著雲塵稚嫩卻佈滿恨意的面龐,輕輕嘆息,卻什麼也沒說。她只是伸出染血的手,放在他的肩頭,給予他無言的支援。夜色沉沉,皇宮中的火光仍在遠處閃耀,映紅了半邊天空。

雲塵扶起琴音,深深看了最後一眼那血色籠罩的宮牆,轉身消失在無盡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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