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晃著女兒,嘴裡喃喃自語:
“沒事的,沒事的……”
可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句話是在安慰女兒,還是在安慰自己。
外面傳來了一陣嘈雜的人聲,只見鄰居們和一些村民正聚在自家門口,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我就說嘛,田老二那小子不是個好東西,整天賭博酗酒,還打老婆,被公安帶走那是遲早的事!”
村裡有名的大嘴巴王嬸扯著嗓子說道,臉上帶著一種幸災樂禍的神情,“他這樣的人,就該在牢裡好好反省反省!”
“就是就是,今天他打他大哥還以為他突然轉性了,沒想到還是老樣子。”
李大叔也在一旁附和著,臉上滿是鄙夷。
“方園也是可憐,攤上這麼個男人。這下好了,被公安帶走,她也算是解脫了。”
張奶奶搖著頭,嘆了口氣。
這些話語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直直地刺進方園的心裡。
她的手緊緊地抓住窗框,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曾經,田野的種種惡行確實讓她在村裡抬不起頭,可今天,她分明從田野的舉動中感受到了一絲改變的希望,而如今這希望又被無情地碾碎。
方園的眼眶漸漸溼潤,她的心裡五味雜陳。
一方面,她對田野過去的所作所為感到無比失望和憤怒,那些被打罵、被羞辱的日子彷彿還在眼前;
另一方面,她又想起了今晚田野做飯時的認真模樣,還有他對女兒的溫柔,心中又有些許不忍。
她知道,不管田野曾經多麼混蛋,他始終是小芳芳的父親,這個家不能沒有他。
“哼,我看方園以後可怎麼辦喲,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難咯!”
王嬸的聲音又傳了過來,“要是我啊早就帶著孩子回孃家去了。”
“回孃家?她孃家能願意收留她嗎?她當初可是不聽勸,非要嫁給田野這個混蛋。”李大叔冷笑著說。
方園聽著這些刺耳的話語,心中的委屈和無助達到了頂點。
她關上窗戶,背靠著牆壁緩緩滑落,坐在地上,雙手抱膝,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生活會變成這樣,這日子已經徹底沒有希望了。
青山鎮派出所。
田野被安排在一個沒有窗戶的房間裡,兩個治安隊的成員走了進來。
兩人進來後直接開啟了審訊桌上的燈,亮得刺眼的探照燈打在田野的臉上。
“姓名?”
“田野!”
“性別。”
田野用手擋住燈泡的方向,眯縫著眼睛想努力地看清楚燈光後面的人的表情。
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還用問嗎?
“叩叩!!!”
燈光的後面發出手指關節敲擊桌面的聲音。
“性別!”
“男。”
燈後面的人明顯地頓了一下,他審訊了這麼多人了,第一次看到在他們面前這麼淡定的人。
他認真地看了一眼田野。
“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事?”
田野茫然地搖了搖頭: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就解釋解釋,你的大哥為什麼大腿中刀吧!人家告你故意傷害。”
田野就知道公安找自己就是這個事,而眼前這兩個人又不是公安的身份,只是治安聯防隊的成員而已。
按理說他們是無權來審問自己的,但是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臉上毫無波瀾地說道:
“他對我媳婦耍流氓,我不斷了他的命根子就已經很不錯了!”
田野不知道田大勇和徐小鳳兩個人哪裡來的底氣,竟然還敢惡人先告狀,難道他們不知道這年頭流氓罪會吃槍子兒的嗎?
兩人看著田野的表情,感覺有些棘手了。
他們雖然不是正規編制的公安人員,但是也不是普通的農民敢頂嘴的。
眼前這人這種表情很淡然,竟然還敢嗆嘴。
但凡被他們抓到這裡的,能有這樣的表現的只有兩種人:
一是心理素質極強的人。
二是特別狠的人。
可他一個農民,又沒有前科,怎麼能做到這麼淡定的,這年頭,但凡提到跟他們派出所和治安隊擦邊的事,就沒有幾個不害怕的。
看到田野這一臉無辜的樣子,要不是受害人正在他們所裡,他還真信他無辜了。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免得受皮肉之苦!”
田野眯了眯眼不卑不亢地說道:
“同志,捉賊捉贓,你們可有什麼證據表明我是故意傷害?”
一個治安隊員拍了一下桌子:
“人都已經傷成這樣了,你娘徐小鳳還在醫院裡灌肥皂水,他們都這麼慘了,難道是他們自己做的?”
田野冷笑了一下說道:
“如果誰慘誰有罪的話,那我自己砍斷我一隻手,我是不是就可以告你們刑訊逼供?”
“你!!!看來你不吃點苦頭,你是不會說實話的了!”
那個治安隊員一手抄起桌子上的電棍,頓時發出駭人的“噼裡啪啦”聲。
說著他將腰上的皮帶解了下來,走到燈前,在田野的面前晃了晃。
“你現在嘴硬,我希望等一會電棍頂到你的身上的時候,你還能這麼嘴硬!”
田野絲毫不慌地說道:
“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首先你只是治安聯防隊,法律規定你們並沒有審問的權利,你對我動的每一下都會付出代價......我希望你想清楚,別搞到到時候下不來臺是小事,還把這麼好的差事給弄丟了!”
“呵呵!代價!你一個泥腿子竟然跟我提代價!”那治安隊員笑了起來,笑的很張狂。
“什麼是法律,我們就是法律,明白嗎?”
那人走到燈前,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田野的面前。
田野早就猜到是誰了,這不就是徐小鳳的那個好弟弟徐一山麼?
是他的話,那這事就說的通了,肯定是田大勇和徐小鳳兩個人找他幫忙,讓他直接給田野扣上罪名了。
田野冷笑:“呵呵!我當時誰呢?原來是那個好舅舅啊!我勸你還是別對我動手,到時候搞得自己下不來臺才好!”
“呵呵!天上雷公大,地上舅舅大,舅舅打外甥誰也不能說什麼!”
他從後面的桌子上拿出幾張紙,然後遞到田野的面前,繼續說道:
“我勸你還是老實點,在這個上面籤個字,這事就算了了,也免得你受皮肉之苦!”
田野朝著那紙上一看,只見那紙上都是以他的語氣,講述著自己對田大勇和徐小鳳兩個人使用暴力,另外還列舉了一些自己的一些不存在的罪狀。
這個字如果簽了,自己不吃槍子兒,也要蹲個十年八年的大牢。
田野心中惱怒,自己還是出手太輕了,當時就應該一刀斬斷他的根。
現在根沒斷,這傢伙竟然要致自己於死地。
“行啊!我的好舅舅!業務挺熟練的嘛,連筆錄都幫我做好了,你還真是貼心啊!”
田野冷笑。
“小子!現在跟我套近乎沒有用,常言道,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個東西簽了,我絕對不動你半下,而且我還會在方隊長面前幫你美言幾句,免得你吃槍子兒。”
田野都快被他氣笑了,反問道:
“那如果我不籤呢?你準備電死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