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蘭天一踏入茅草屋內就發現這裡很不對勁。
分明師姐在外面已經布雨,可內裡火勢卻沒減分毫。
她是提著一口氣硬衝進火場的,兩側茅草早就化為火牆,傢俱擺設一概看不清楚,濃濃黑煙鑽入人眼,嗆得她止不住流淚。
“應拭雪!應拭雪你人呢!”
“應拭雪,你還活著沒!”
無人應答。
應拭雪房子蓋的比尋常的大,茅草和木板就湊齊了兩室一廳,中間待客的茶桌都足有一丈寬。
奢侈!來我們萬靈山享受生活了?!
李蘭天被嗆得喘不上氣,尋了臥榻處沒見到人,又去找另一間房,腳下的木板已經燒成碎炭,她的草鞋底也燙化成渣,濃煙衝入人的耳鼻喉內,咳嗽陣陣,難辨方向。
一個踉蹌腳下不穩,她半摔倒地,手剛好摸到火燒了一半的衣櫃,她鬼使神差的敲了敲,“有……咳咳,有人嗎,沒有我就走了……”
“有……”一道微弱的聲音從裡傳來。
李蘭天頓時精神一振,手攥緊櫃邊,拿出晚上拉牛犁地的勁,硬是將它從火場中拖出來了。
“師姐,人在櫃子裡!”
李蘭天連噴出幾口灰煙,拎著巨刃就往櫃門砸,三兩下就砸的四分五裂,裡面滾出來一個蜷縮的少年。
“沈修言?怎麼是你?!”
“沈師弟,你怎麼在應拭雪的櫃子裡?”
許盡歡面露驚愕,確認無事後往他身上扔出個護身決,“應拭雪呢?刀宗的人怎麼不見了?”
沈修言一身錦衣被燒去大半,手臂上面板紅腫潰爛大片,腰間也有幾道燙痕,他疼得齜牙,意識不清道,
“小黑跑到他這裡了……我進來找,誰料突然失火了。”
少年扯開衣襟,露出懷中毫髮無損的小黑貓,自己輕笑了笑,放心的昏了過去。
下一刻,異變徒生,房梁倒塌,灰燼中迅速爬出冰霜,短短一息,殘垣凍成一大塊灰冰。
男人手提長刀破冰而出,落在幾人眼前。
應拭雪神色複雜,收刀抱拳行禮,“對不住,我突然心有所悟,突破至築基圓滿,功法中的火劫引燃了住處。”
他掏出一瓶丹藥遞給許盡歡,“這是火毒解丹,可以治沈道友的傷。”
許盡歡接過丹藥,主動給自家小師弟喂下,她的眼底一片冰冷。
“應道友,你此行在萬靈山待了一個月還不走嗎?我師妹已經拒絕過你,如今又害的我師弟無辜受罪,我們萬靈山本就人丁稀少,他們二人尚未築基,無人能和你比試。若你繼續糾纏,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李蘭天從未見過師姐露出這種表情,扁擔橫握,白衣寬袖,清風捲袍,沖天殺意外放護他們在身後。
應拭雪面露難色,沉默良久道,“我們刀宗只有這一個機會了。”
他看向李蘭天,眸中浮出一絲苦澀,“我師兄修為已停在金丹期五百年,壽數將盡,我師父結嬰千年,只剩下兩年壽。門中其他師兄師叔亦是瓶頸多年,修行無望,只餘我能出來為宗門尋一線生機。”
“那日我見到有人在靈網中侮辱刀宗名聲,本想尋出來殺了。卻無意聽說,有十幾位劍修因火猴天的詩句悟出劍意,突破瓶頸。”
他眼神炙熱堅定,歉意一掃而淨,“這是我們北域刀宗最後的機會了。”
“李蘭天,我不會放過你的。”
“……”
李蘭天被盯的發毛,渾身冷意嗖嗖,她默默躲到師姐身後。
這種大事她可做不了決斷,一切聽師父師姐的,再者她也不會作詩。
許盡歡嘆了口氣,主動拍了拍玄衣少年的肩膀,“我知道了,此事還要與我師父商議。你將我師弟抱回他的房間吧。”
“蘭天,帶他過去。”
應拭雪微微頜首,輕手抱起沈修言,攏了攏少年懷裡的黑貓。
黑貓兇狠衝著他低吼,磨爪俯身,準備為自己主人報仇。
李蘭天見狀拎起小貓鎖在自己懷裡,拍回胡亂抓蹭的爪子,“別動,有這力氣不如幫你主人去地裡播種,讓他多歇幾日。”
黑貓嗚咽一聲,蔫蔫的趴在少女肩膀上。
十里路,回到寒潭時,已見天邊漫漫紅霞。
“李蘭天,你真不能幫我嗎?”應拭雪坐在門口板凳上,手中長刀已經擦了無數遍。
李蘭天不語,炒出三大桶香粉就用玉簡聯絡藥王谷的人。
上次藥王谷姚生塵臨走前發現了她這一桶青草香粉,原來她所用的青草是整個修真界僅僅在萬靈山才生長的天醒草。此草可清神明目,平肝火,配以它藥大有可為。
而李蘭天炒制過後的香粉,將天醒草的藥效催發至極致。
姚生塵愣是大張旗鼓的找師姐過來,雙方簽訂契約,訂購了二十桶,說他們那邊有人急需。
李蘭天因此掙了兩百塊下品靈石。
算上前幾日炒的幾桶,這次是最後交貨。
“你一個宗門的因果,我怎麼擔得起,我聽師父師姐的。”
應拭雪心有不滿,“那劍修的因果你怎麼就擔得起?!”
李蘭天不跟他廢話,拎來一個水桶給他,“沈修言因為你,起碼要在床上躺半個月,我和他日夜交替耕種山裡靈田,如今他倒下了,耽誤的工時你來替他吧。”
言罷,少女轉身上山,應拭雪猶豫片刻,終究是打了桶水跟在身後。
如今這座山上的荒田,已經有一半被李蘭天和沈修言打理好了。
甚至第一天種下的靈菜苗初有長成,伸展翠芽,清香四溢。
李蘭天也不和這人說話,搓出三根草繩,就綁在身上悶頭拉著老牛犁地。
現在她的力氣已經不同於當初,能拉牛狂跑三里地不喘一口大氣。
應拭雪見到這一幕,一直緊繃的表情出現破裂,他從未見過人拉著牛的!
“你們萬靈山為什麼不用牛犁地?”
“牛晚上睡覺啊。”
“那你為什麼不睡覺……”
“牛晚上睡了沒人犁地,地荒了靈獸沒飯吃,所以我犁地啊。”
“……”應拭雪大為震驚。
“那你為什麼要把牛放在車上犁地?”
“哦,這個啊。老青牛睡覺喜歡摟著鐵犁,不摟著這個它睡不著。而且這不是讓它有點工作的參與感。呵呵,我們萬靈山的門規只有一條,就是善待靈獸。”
應拭雪手中澆水的動作一頓,突然慶幸自己是傷了沈修言而不是那隻玄貓。
李蘭天感慨道,“其實你那茅草屋修的差了點,應該在衣櫃里弄個地道機關,上次我就跟師姐提議過。”
應拭雪不解,“為什麼?”
“方便藏人啊,你不懂,自古以來,都是衣櫃里人多。”
“……”應拭雪沉默不語。
良久,山中清風陣陣,月色流轉,一地霜華。
一捧清水揚進地裡,銀光閃爍,溼了土壤。
“多謝。”應拭雪道。
“謝什麼。”
“你衝進火場,是想救我吧。否則,我險些就要釀下大禍。”
“火太大,打算收屍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