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陽村——
一大早,一輛軍用吉普車在村口停下,下來兩個健碩威猛的男人。
“同志,請問江家往哪兒走?”
灰撲撲的清晨被兩抹正色點亮,女人們都圍過來,熱心指路。
“前面拐個彎上個坡就到了,你們是來江家接新媳婦的吧?”
男人笑笑,不回八卦,只回了句謝謝。
他們前腳剛走,大家後腳就嚼起舌頭根子,擠眉弄眼,撇嘴指點。
“這肯定是程營長上門接人來了。”
“喲,我可是聽說秀兒悔婚不嫁呢,說什麼新時代婚姻自由,要自己談朋友,那這些人來接誰呢?”
“還能是誰,婉清唄,秀兒不嫁,江家必須出個黃花大閨女給程營長,不然吃進去的彩禮錢可怎麼吐出來喲。”
“這江家可真不地道,以前秀兒要死要活把親事搶走,現在又不嫁了,讓婉清替嫁,真有意思。”
“可不,也算是婉清那丫頭的造化,本來這門親事就是她親奶奶定下的,是老顧嫂強搶了給自己孫女,現在還給人家誰知道安的什麼心呢。”
“走,我們看看去。”
“看看,看看去……”
背後閒聊哪兒比得上當面看熱鬧好,隨手在破布圍裙上擦蹭掉剛喂的雞食,關院門的關院門,拽孩子的拽孩子,都擁著往江家去了。
江婉清在房間裡,坐在模糊的鏡子前淡定梳頭。
“婉清,媽總覺得這事兒不對,秀兒怎麼會捨得把程燃這個香餑餑營長讓給你呢,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話音未落,砰的一聲,江秀踹門進來,端抱著手,下巴抬得像只高傲的孔雀。
江婉清的爸爸是江家的大兒子,可卻不是現在這個奶奶親生的,她的親奶奶因病死亡,爺爺後面再娶,生了江秀的爸爸。
繼奶厭惡江婉清一家,那個年代,階級成分高於一切,他們不僅受外人的白眼,在家裡也沒好日子過。
“秀兒,你有什麼事嗎?”杜儷擋在面前,生怕江秀又衝女兒撒氣。
“伯母,部隊裡的同志已經過來了,讓堂姐趕緊走吧,別梳妝打扮了,反正嫁過去也沒人看。”
江秀撥開杜儷,上下打量起江婉清,看著她那張不施粉黛卻較好秀麗的臉,眼裡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燒,不過想到她要嫁給一個短命鬼,心裡又平衡不少。
低下頭去,貼著江婉清的耳朵,手搭上她的肩膀,聲音不掩惡毒。
“堂姐,你馬上就是營長太太了,你放心,袁知青那邊我會照顧好的。”
江婉清勾勾唇,幾天前,她發現自己重生了,同樣重生的還有江秀,而且時間比自己早。
這個時代,能嫁給營長當太太可是無上的榮耀,這門婚事是江婉清的奶奶替她定下的,繼奶硬把婚事安在了江秀身上。
前世江秀如願嫁給營長程燃,誰知結婚不到一個月丈夫就因為出任務重傷而死,她官太太夢不成反成了寡婦。
倒是江婉清跟的下鄉知青透過高考改變了命運,最後成為學術科研界大佬,國內國際頂級獎項拿了個遍,名揚海內外,成為業界泰斗。
江秀當寡婦的幾十年輾轉各個男人之間,晚年悽慘精神崩潰,最終將嫉妒和恨意的刀捅向江婉清……
前世種種湧上心頭,江婉清眸子中多了幾分涼意,她把江秀的髒手從肩上拿下,拍去晦氣。
“不知廉恥。”
“江婉清!別以為你認識幾個字了不起,現在是工農做主,你認識再多字也抹不掉你奶奶成分不好,沒人敢推薦你上大學,你就等著人老珠黃,爛死爛透在這裡吧!”
嘖,江婉清蹙了蹙眉,搖頭賞了她個可憐的眼神,都是重生的人了,眼光還是這麼狹隘,以後有她哭的,至於她口中的袁知青,喜歡就拿去吧,驚喜在後面等著她呢。
“秀兒,你說話太難聽了,出去!”
杜儷看不得女兒受欺負,想把江秀推出去,不料對方竟沒大沒小抬手就給她一巴掌。
“我高興叫你句伯母,不高興你就是大賤人,你女兒就是小賤人!誰準你大聲跟我說話……”
“啪!”
“你……”江秀瞪大眼睛,捂住自己的臉。
她根本沒看清江婉清什麼時候動的手,臉上就捱了重重一耳光。
拽住她的麻花辮,乾脆利落的再扇一巴掌,兩邊臉給她來了個對稱。
“給我媽道歉!”
“啊啊啊……賤人你怎麼敢……”
她憤怒的衝上去,可江婉清靈巧一躲,她正好栽在桌上的脂粉盒裡,再抬頭時,臉上的顏色比唱戲的還好看。
“奶奶!你快來管管啊!江婉清發瘋了!”
江秀捂著自己鬼一樣的臉驚恐的瞪著江婉清,這幾天就發現她性格有所變化,心中擔心她也重生了,那她還會乖乖替嫁嗎?
老顧嫂聽到孫女的叫喊聲,跛著腳趕緊過來看看怎麼回事。
“你們這是反了天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奶奶……你不是想知道秀兒為什麼不嫁程燃麼,昨晚我看到她和袁知青鑽一起鑽玉米地了,嗚嗚嗚……剛才我就是好心提醒她不要糊塗,她就要對我動手,您也不管嗎?”
江婉清瑟瑟地挽著媽媽的胳膊,眼淚汪汪的看著凶神惡煞的老太婆,一副好不可憐的樣子。
“你……你給我閉嘴!”
咻的一聲,江秀從地上爬起來,眼神緊張的閃動。
袁知青現在還是個下鄉的窮小子,即便她知道他以後會出人頭地光芒萬丈,可是家裡人不知道。
她本來打算做好思想工作再光明正大嫁給他,現在居然被江婉清一語點破,氣得她臉色通紅,更像跳樑小醜。
“秀兒,她說的是真的?你糊塗啊!不行……嫁給程燃的人不能換……”
老顧嫂急得原地拍手,她原來就不贊同替嫁,看著江婉清騰達比剜她肉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