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我們大家都聽你的!”
呂秀才稍微理智一些,等待著周予的答覆。
周予眯起眼睛在心裡默默算了一下日期,抬頭道:“任務還是要進行的,我們不能正面對抗那些英國軍官,在戰場上他們有權利將我們就地格殺,甚至都不需要理由,而我們現在也沒有足夠的自保能力。”
說到這兒周予心裡不由得感嘆,現在距離一戰德軍投降的時間為時尚早,即便是他們從凡爾登撤退也要到深冬來臨之後,自己這群華工的命運還真是撲朔迷離。
不過身為勞工的代表和精神支柱,周予知道他絕不能表現出沮喪的情緒,必須得讓自己堅信他們能夠活下去,且必須要活下去。
再次得到開拔命令的C13特遣隊華工們,次日一早就收拾整齊,他們就在一百名英軍士兵的監督下踏上了南下的道路。
不過這一次威廉姆斯又悄悄給大家多配備了二十把刺刀,總歸是讓這些華工多了一些自保的能力。
當然,周予要的根本不是這些,他們還要在戰場上儘可能的收集到一些槍械,只有擁有了熱武器才能教同伴們如何使用槍械,就算沒有足夠的子彈讓他們練習,也要先搞清楚基本的槍械構造。
八月的索姆河地區炎熱難耐,離開了叢林小鎮,周予和他的C13特遣隊又一次進入縱橫交錯如棋盤的交戰區域。
不過謝天謝地,此時距離他們就近的一側戰壕仍然在協約國掌控中,這對於想要透過該區域的他們來說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見鬼!那邊的勞工,你們以為自己是來享受的大老爺嗎?快點給老子把前面的戰壕修補如初!敵人的進攻隨時都有可能到來,媽的,我甚至跑丟了一隻鞋!”
周予他們這支隊伍剛剛進入戰壕區,便被一名粗魯的英軍軍官攔住去路,用近乎野蠻的態度命令他們立刻去修補戰壕。
“長官,我們接到軍令南下增援凡爾登戰區,不能有任何耽誤,我現在必須離開。”
周予站在隊伍最前方,試圖跟那位看起來比乞丐強不了多少的中士講道理。
“去tmd軍令!老子手底下的人死傷過半,如果不能在一個小時內將這裡的戰壕重新修整加固,我們誰都別想活!”
那位中士說著極其憤怒的掏出了手槍抵在周予前額上,這讓他身後的勞工們心中一緊,嚇得不輕。
“來幾個人!給我看著這些蛆蟲一樣的傢伙,不修整完整條戰壕誰也不許離開!”
周予強忍著動手的衝動咬牙忍了下來,他知道這些士兵已經快要被煉獄一樣的戰場折磨瘋掉,此時的他們就像一根緊繃的彈簧,隨時都有可能崩斷,哪怕是一點點輕微的刺激也會釀成慘禍。
雖然自己有把握可以躲開對方的射擊逃離這裡,但其他人的命運無疑將是悲慘的。
周予雙手下壓讓身後的勞工兄弟們不要輕舉妄動。
“長官,我們這就去修補戰壕,一個小時內保證完成任務。”
“你們最好能照自己說的那樣做!快點動起來吧你們這幫蠢豬!”
面對著這位中士無理的辱罵與叫囂,周予忍了下來,帶著四百名華工掄起鐵鏟開始修補面前被炸到面目全非的戰壕。
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拉鋸戰,協約國原本佔領的大片區域又一次還給了德軍,雙方的陣線彷彿回到了起點。
而唯一不同的就是交戰中央的無人區變得更加泥濘,散發出陣陣混雜著硝煙味的惡臭。
周予知道,那是來不及運回,已經和泥澤炮灰融為一體的屍體散發出的臭味!
加之這八月份炎熱天氣的炙烤,這裡大機率很快就會流行起瘟疫疾病。
“周先生,其實我們可以悄悄逃走的。”
劉半仙擠到周予身邊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周予緩緩搖頭道:“不行,我們有四百人,而不是四十人或者四個人,如果是後者還能找機會溜走,但四百人的目標太大,已經殺紅眼的英軍一定不會在這個時候放過我們。
咱們現在就如同行走在冰面上的旅人,每一步都要非常小心,一不留神就會墜入冰窟萬劫不復。”
“孃的,這仗打的真tm憋屈!就連我們自己這邊的人都看不上我們,咱這一趟真是上了大當了!”
鏢師武小龍說著摘下氈帽抹了把額頭的汗水,憤憤的將帽子丟在了地上。
他當時也是衝著每月三十塊大洋才登上了開往法國的輪船,沒想到這都已經在索姆河待了一個多月,他們根本一塊大洋也沒有收到,每天還要把命拴在褲腰帶上過活,真是上了大當了!
“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用,大家聽周先生的趕快將此處戰壕修補完畢,完了繼續趕路。”
呂秀才在這些人裡相對比較理智,他一邊幫著周予勸誡眾人安撫情緒,一邊小聲詢問道:
“周先生,像您說的四百人一起在這裡行動目標的確很大,倒不如我們學古人化整為零,分散開向南移動。
就像您之前給我們教過的,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這樣大家能夠活下來的機率也可以更高。”
周予點點頭說:“你說的也正是我想做的,沒錯,化整為零的確是一個好辦法,大家都擠在一起目標太大,首尾不能相顧,的確很糟糕。”
周予正在心裡盤算著如何將這四百人分成單獨小組,以便快速隱秘的透過索姆和戰區。
忽然就在這時,他耳朵微動,皺眉望向壕溝外的無人區。
在那一片濃郁嗆人的硝煙中,似乎有一些黑影若隱若現。
“糟糕,前面有情況!難道是德軍已經發動反擊了?大家小心!有槍的都把槍掏出來,沒槍的上刺刀全部躲好!”
心中警鈴大響的周予立刻向兩邊的勞工兄弟們吩咐下去,但這四百人畢竟不是正規軍,命令傳達的相當滯澀,而站在隊伍後方聽到指示的人還一臉茫然,不知道為什麼要躲起來。
大概他們之前在叢林山村過的過於安逸,已經忘記了戰鬥開始前幾日的慘烈景象。
忽然間,硝煙濃霧裡衝出了第一名頭戴鐵盔端著步槍的德軍士兵,緊接著第二人,第三人,第四人,越來越多的德軍士兵跨過無人區。
伴隨著他們的出現,天空中幾道呼哨聲由遠即近,彷彿就響起在眾人耳邊。
“所有人找掩護趴下!是炮擊~~~!”
周予只來得及拽住身邊的狗娃護在身邊,就被不遠處掀起的氣浪衝翻在地。
爆炸飛濺起的泥土沙石雨點般砸落在他的身上,近距離的衝擊波讓他雙耳嗡嗡作響,無法第一時間判斷戰場的情況。
天空中的炮彈持續落在修補戰壕的勞工隊伍裡,炸起一朵朵夾雜著殘肢鮮血的噴泉。
許多勞工被炮彈碎片劃傷,倒在地上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嚎。
周予甩著嗡鳴不止灌了鉛一樣的腦袋,努力從泥沙與斷肢中抬起頭。
而此刻完成了一輪炮擊的德軍先遣部隊,已經距離他們的戰壕不足二十米。
“敵人怎麼來的這麼突然?英軍那幫呆子一點察覺都沒有嗎?”
來不及多想的周予從後腰掏出他在戰場上繳獲的手槍,扣動保險,對準人群就將彈夾裡的子彈全部打了出去。
他能夠清楚的反饋到,自己這一槍梭擊中了兩名敵人,而其餘的子彈則全部落進了泥土中,連一點浪花都沒有激起。
由於炮擊影響,周予沒辦法集中精力讓周圍的時空變慢,在這種情況下勉強開槍,即便是他也只有兩發命中目標,其他的勞工可想而知。
之前從德軍身上偷偷藏下手槍的勞工們反應過來,也都朝著前方胡亂扣動扳機。
他們有的人甚至連看都沒看,像劉半仙只是將手探出戰壕打完子彈,至於那些子彈打到哪兒去了卻根本來不及去管。
雖然勞工們的槍法並沒有造成什麼殺傷,但突然傳出的密集槍聲仍然讓德軍衝鋒計程車兵放慢了速度,多了幾分忌憚。
“周先生~~周先生我怕~~~我們會不會死?會不會死在這裡?!”
狗娃抓著周予的衣服,一邊哭喊一邊劇烈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