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真是來自33年後的唐奕塵！”
一間點著煤油燈，昏暗簡陋的房間裡。
五歲的唐奕塵揮舞著他瘦弱的小胳膊，眨巴著他那雙稚嫩可愛的大眼睛。
無比篤定地跟老爸唐雄華，說出了他是從2024年穿越過來的秘密。
房間牆壁上掛著的老舊日曆本上，赫然寫著：1991年7月7日。
從一個38歲的中年社畜大叔，變成一個5歲的小屁孩。
一開始唐奕塵也很震驚。
震驚過後，便是巨大的欣喜若狂！
重生到90年代，苦了是苦點，但也是個遍地黃金的年代。
然而，再大的時代機遇和紅利，只有5歲的他也把握不住。
唯有跟老爸攤牌，讓老爸上。
自己就默默躲在幕後，做個安安靜靜的富二代。
貌似也不賴。
更何況，九一的這個暑假，老爸正經歷著人生中的一個大坎。
看老爸此時此刻兩眼無神，心事重重的樣子。
就知道他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對未來的人生充滿了不安和迷茫。
“爸，我沒有騙你，我真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爸你現在應該被鎮中學辭退了代課老師的工作。”
“原因你也是剛得知不久，應該還沒跟爺爺奶奶說，不過我卻記得很清楚。”
“因為校長要安排他的小舅子進來，所以沒有背景沒有關係的你，自然就成了被頂替的那一個，很不幸，但這事老爸你也無能為力。”
唐奕塵用沉著的語氣，條理清晰地一語戳破了老爸唐雄華此時心裡最脆弱的一面。
“奕塵……你、你怎麼知道……”
唐雄華滿臉不可置信地注視著自己五歲的兒子唐奕塵，內心猶如翻江倒海般震驚。
而不等老爸發問，唐奕塵卻繼續淡定地說道：
“爸，你要是還不信，我可以先跟你嘮嘮咱老唐家的一些陳年舊事。”
“比如，我爺爺唐家祥其實是指腹為婚的，他還逃過婚，奶奶沒少拿這事嗆他。”
“大伯之所以比你大八歲，是因為中間夭折了兩個大姑，而小姑比你小四歲，是因為中間也夭折了一個叔叔，那個叔叔其實堅持了一個多月才沒的。”
“這個細節老爸連你都不知道，我大伯也記不清了，是爺爺後面告訴我的，你可以去跟爺爺求證確認……”
“其實，最能證明我沒說謊的，是我媽的事。”
“你跟我媽雖然也算是兩情相悅，但結婚後第一年，你有段時間依然對隔壁村的劉櫻念念不忘，時常會去找她述衷腸，畢竟我媽性格有點強勢，讓你有點窒息感，這是你的原話。”
“直到我媽懷了我，你才徹底斷了念想，踏踏實實跟我媽過日子。”
“這事，連我媽也不知道，算是老爸你心裡的一個小秘密吧。”
“而我之所以會知道，還是老爸你有次喝醉酒，太過思念我媽不小心說出來的。”
“嗯……這應該是六年後的事情，也就是1997港島迴歸那一年，那年我十一歲。”
“我之所記得那麼清楚，也是因為那次，老爸你哭得稀里嘩啦，自言自語懺悔著說出了我媽去世的真相。”
“兩年前我媽得了急性心臟病，當時家裡如果有足夠多的錢，其實是可以做心臟移植手術的，而且成功率很高。”
“可惜那筆鉅款，就算把咱家和外婆家都掏空，把能借的錢都借來，也湊不齊。”
“我媽也知道就算傾家蕩產手術做了，後面的費用也是個天文數字。”
“所以她偷偷把管子給拔了……不想拖累我們父子倆。”
“爸，我媽走的時候我才三歲，我甚至都不記得我媽的樣子了。”
“但我記得你當時悔恨的眼淚，記得你哭著問老天：為什麼我會那麼窮？”
“爸，我真是來自2024年的奕塵……你唯一的兒子！”
……
聽完這些，唐雄華已經顫抖著雙手，泣不成聲了。
對唐奕塵來說，母親的去世是35年前的舊事了，而且他本就沒什麼印象。
但對唐雄華來說，妻子離世不過是兩年前的事。
他還沒有完全從那種痛徹心扉的悲痛中走出來……
“奕塵……你真是33年後的奕塵？未來的我兒子？”
唐雄華抽噎著抓住唐奕塵的小胳膊，激動地仔細打量著跟自己朝夕相處的兒子。
企圖找出些什麼不同來。
但內心深處，他其實已經完全相信了唐奕塵的話。
“是的，爸，我回來了。”
唐奕塵也盯著老爸年輕的臉龐，眼角滑出淚水，觸動不已。
因為對他來說，老爸蒼老病弱的臉龐，不是在33年後，而是在昨天……
“好，好……”
唐雄華給了兒子一個大大的擁抱後，喜極而泣。
但被辭退工作的焦慮，依舊猶如一塊巨石壓在他的胸口，讓他喘不過氣來。
兒子是來自未來的又如何，終究是一個5歲的小孩子，需要他賺錢來養活。
可，他的工作沒了，沒了啊！
“對了奕塵，咱們家以後沒那麼窮了吧，你小子未來也一定出人頭地了吧？”
唐雄華不想兒子看出他的焦慮，強裝歡笑地問道。
唐奕塵苦笑一聲。
接著跟老爸說了說父子倆以後的人生——
“該怎麼說呢，比現在應該過得好些，但窮是依然窮。”
“就是從這個暑假開始，老爸你工作被人頂替掉了，又沒臉告訴我爺爺奶奶，就謊稱學校派你外出深造，其實你是一個人南下深城打工去了。”
“很可惜，一年後沒賺到什麼錢，你就灰溜溜地回來了。其實你不想回來的，在深城幹苦力活，多少還能賺點錢寄回來，你是因為沒辦邊防證，被遣送回來的。”
“這一回來，你被辭退的事，還有被遣送回來的事，全村人都知道了。你自己丟臉不說，爺爺奶奶也跟著抬不起頭來，整天唉聲嘆氣的。”
“回來後你就一邊種著家裡的兩畝水田，一邊打零工，窩囊地過了五年後，看到村裡連小學都沒畢業的唐二狗竟然混得人模狗樣蓋起了新房，終於不甘心按奈不住，跟唐二狗一塊去了魔都。”
“唐二狗也是跟著大老闆做外貿的，因為沒什麼文化，反倒讓有中專文憑，又懂英語的老爸你抓住機會，小小發達了一陣。”
“又是兩年後，老爸你衣錦還鄉把我接到了魔都生活，那個時候我剛小學畢業。”
“我剛去魔都的頭三年，應該是咱們家日子最好的一段時間，不但在村裡也有頭有臉，生活也有盼頭。”
“然而好景不長，日子好了起來，老爸你就給我找了個後媽。一開始這個後媽還挺好的，但後來她染上了毒品，我們一家的噩夢就開始了……”
“不到兩年時間，後媽就把家裡的房子和積蓄都給敗光了，還欠了一屁股債，連著老爸你的工作也搞沒了。”
“後媽走後，辛辛苦苦捱了一年，也到了我高考的時候。可自從去了魔都之後，我就因為不適應，學習成績大幅下滑，初中是僥倖考上了一所最差的高中，高中後就完全跟不上了。”
“我只考了一個普通的三本，原本是不想去讀的，因為學費很高，而我們家不但沒錢交學費，欠債都還沒還清。”
“但老爸你堅持讓我去讀書，為此不惜再次舉債，同時打三份工……”
“就這樣熬到我大學畢業，家裡的欠債卻越滾越多，直到我出來工作後，我們兩父子辛辛苦苦整整七年，才把欠債還清。”
“而那個時候，我也已經三十歲了，連女朋友都沒有。好不容易談了一個，卻根本給不起彩禮，老爸你也熬得頭髮都白了，身體越來越不好。”
“接下來我們父子開始存彩禮錢，存了七年，彩禮夠了，甚至借一點，女方家也出點的話，還能勉強湊個首付，在魔都買套小兩房。”
“就當我們以為苦盡甘來，我可以跟談了兩年的女朋友結婚，可以讓老爸你早點抱上孫子時，老爸你病倒了……”
“所有積蓄耗費一空，一夜回到解放前。38歲的我和60歲的老爸你，我們一塊回到闊別已久的農村老家，準備向親戚借錢治病。”
“也就是在回老家的路上，大巴車突然側翻……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對不起……爸，兒子非但沒有出人頭地，還拖累了爸你一輩子。”
“……”
說到這裡，唐奕塵也忍不住掩面輕輕抽噎起來。
上輩子，他們父子倆真是太難了！
“哎……是有夠窮，有夠苦的！”
唐雄華也跟著長嘆了一口氣。
好在，這苦逼的人生如今可以重新來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