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
江月不斷投來的複雜視線，次數多到兩隻手都數不過來，這一切讓沈意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惱羞成怒。
這四個字就是沈意現在的狀態。
而宋煬直到放學，才意識到自己惹沈意生氣了。
今天是沈御的生日，宋煬自然也要參加，他本想著放學直接蹭沈家的車一起過去，還特意讓司機晚上不用來接他。
可當沈意開啟自家車門，看見蜷縮在後座裡打著哈欠抱怨自己等了許久催她快上車的宋煬，她更加火冒三丈。
沈意一字一句喊他的名字：“宋、煬。”
“嗯？”
宋煬抬起頭，絲毫沒意識到大難臨頭。
下一秒。
他就被沈意抓住胳膊往車外拉扯。
沈家的司機也早已習慣。
自家小姐和宋少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是固定節目，不足為奇。
最後都會以小姐發脾氣，宋少爺死纏爛打毫不在乎地硬湊過來劃上句號……
不對。
小姐怎麼真的把宋少爺拽下車了？
小姐自己坐上了車，並且像只張牙舞爪的貓似的對宋少爺大喊：“宋煬！我們絕交！”
司機：“？？？”
絕交？兩個人吵架那麼多年，這個詞還是第一次出現。
什麼事這麼嚴重？
司機不理解。
宋煬也不理解。
他幹什麼了？
此刻，好巧不巧，沈御出現了。
他打量了眼車外的宋煬，對這兩個人鬧矛盾也感到習以為常：“行了，你們倆上車再吵，別在外面丟人。”
沈意將臉別到一邊，再次拒絕：“不、要。”
沈御還想再勸，卻在看見自家妹妹不知何時已經通紅的眼眶時原本的笑容瞬間收斂，用同樣惡狠狠的目光看向了宋煬，臉上寫著兩個大字：快滾。
宋煬：“？”
幹嘛啊？他惹誰了？
＊
“可以和我說說，你和宋煬到底怎麼了吧？”沈御看向沈意，一本正經道：“就當是我的生日願望。”
沈意絲毫不動搖：“你聽說過嗎？生日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沈御：“……”
在口才方面，這麼多年他贏沈意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但現在顯然不是爭輸贏的時候。
沈御用餘光偷偷打量了沈意一會，確定她的情緒已經有所緩和，至少不是剛剛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了，才在心中鬆了一口氣。
算了。
妹妹長大了有心事不告訴自己這個哥哥也實屬正常。
沈御偷偷拿出手機，給妹妹最好的朋友發了一條訊息。
【孟同學，她今天心情不太好，可能是和宋煬吵架了，晚上還請你多陪陪她】
那邊秒回。
【我知道，我剛遇到宋煬了，我會帶他一起過來】
＊
孟家的車上。
孟紫晗短暫凝視著在一旁生悶氣喋喋不休吐槽沈意陰晴不定的宋煬，微笑提醒：“宋同學，沈意是我最好的朋友，這件事你知道的吧？”
“啊？”
宋煬不理解，心想這不是廢話嗎？要是沒有沈意，他怎麼可能和孟紫晗這種端莊的名門閨秀有任何交際？
但對上孟紫晗明明溫柔微笑卻彷彿帶著警告的目光，他還是把後面的話了回去，只是點了點頭：“知道。”
孟紫晗繼續道：“所以就算你在我面前說意意的壞話，我也會堅定站在她那邊。”
宋煬真的很想吐槽。
他想說他哪裡說沈意壞話了？沈意那脾氣明明比他還差上三分，但想到自己還坐在孟家的車裡，最後還是老實閉了嘴。
算了。
宋煬不想也和孟紫晗吵架，她們一致對外更麻煩。
宋煬的反應讓孟紫晗很滿意。
於是她繼續道：“意意只是性格率真藏不住事，有什麼說什麼，其實她脾氣很好的。”
孟紫晗說的也是實話。
沈意是一個極度吃軟不吃硬的人，只要和她好好說話她什麼都會聽的，只可惜宋煬也是塊硬骨頭，兩個人撞到一塊容易有摩擦。
宋煬：“……”
呵，真是三十層濾鏡。
學校裡沈家不算太遠。
孟紫晗看了看時間，道：“宋煬，我也不和你繞彎子，既然今天早上你們還好好的一起上學，那麼我就換一個問法，今天有發生了什麼特殊的事情嗎？”
宋煬真的很煩。
他最討厭和這些A班的人說話了，這群傳說中的天才學霸們，逼問人時一個個身上都散發著教導主任般的恐怖氣質。
宋煬心裡煩歸煩，還是很老實地把抄作業抄錯名字的事情交代了出來，卻被孟紫晗排除。
顯然。
這種事情發生，比起生氣，沈意只會嘲笑宋煬。
宋煬擺手：“那就沒有了。”
“沒有了？”孟紫晗也覺得奇怪，繼續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今天你就一直在外面罰站發呆，沒有發生任何事？”
這個問題讓宋煬愣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最終說：“哦，我們班有個女生找我搭話了，我們說了會話。”
“誰？”
孟紫晗和宋煬對上視線，兩個人異口同聲。
“江月？”
“叫江月。”
……
換上了一件普通又挑不出錯的黑色禮服，沈意將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塞到沈御懷裡後，就自己找了個角落待著，一言不發往嘴裡塞小蛋糕。
沈御放心不下她，和朋友們打了圈招呼也還是湊了過來，擠在沈意身邊坐下。
直到一個身影的出現，沈御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沈意抬起頭看了過去，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聞闕！”
沈御先一步大聲喊來人的名字，朝他揮手示意太好過來。
沈御看似淡定，其實內心都快喜極而泣。
太好了！他的救星終於出現了！
少年穿著一身淺綠色的西裝，在一眾黑白灰裡略顯張揚的顏色在他身上融合的卻恰到好處，將他眉眼裡冷淡的氣息減弱了幾分，反倒顯得比平日裡要好親近些，在聽見呼喊後自然走了過來。
聞闕朝沈御露出禮貌卻不及眼底的客套微笑，與他解釋道：“我父母實在抽不出空，讓我代表他們來參加，祝你生日快樂。”
“理解理解，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沈御說著，順勢起身將聞闕按在了原本自己坐著的沙發上，捂著肚子開始表演：“哎呦，我肚子好痛，等會再來找你們啊！”
說完。
他腳底抹油般直接開溜。
這裡只剩下聞闕和沈意。
沈意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些，她朝著聞闕露出甜美的微笑，道：“聞闕，好久不見。”
我好想你。
當然，這句話她是說不出口的。
聞闕的目光卻落在她臉上。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對視了會，氣氛略尷尬的情況下，聞闕先一步開口問道：“……你不高興？”
他語氣裡有幾分不太確定。
顯然，因為沈意此刻笑得甜美，聞闕也不確定剛剛走進門時看見她氣鼓鼓的表情是否是他的錯覺。
畢竟。
在聞闕的記憶裡，沈意出現在他面前都是笑容明媚張揚的，像是太陽，就如同現在一般。
沈意不想說這件事，真的。
但是問出這個問題的人是聞闕，她從小就喜歡的人，她的未婚夫，她想過無數次未來要相伴一生的人。
她不想對聞闕撒謊。
猶豫了一會，她還是點頭承認，道：“我今天和宋煬吵架了。”
“是誰的錯？”
聞闕向來如此，為人處事上冷靜到像是程式，永遠一針見血去抓事情的關鍵點。
“他的錯！”
沈意毫不猶豫回答，又頓了頓，語氣像洩了氣的皮球：“好吧，我有錯在先，但不是對他。”
聞闕沒說話，只是安靜看著沈意，等她繼續把事情解釋清楚。
沈意嚥了口口水。
好吧，她就是很沒有出息，永遠沒辦法拒絕聞闕。
所以從小到大，她鬧彆扭，大人們解決不了的，最終都是交給聞闕。
所有人都知道。
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大小姐，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聞闕不理她。
最終，沈意眼一閉心一橫，道：“我們班上有一個女生，她挺好的，還幫過我忙，可是我……我就是不太喜歡她。宋煬好像和她變得親近了，所以我很生氣。”
除了那個荒謬又丟人的夢以外，其餘部分可以算是如實相告。
“那你在糾結什麼？”
聞闕垂下眼睫，如玉般修長的手搭在了沈意的手上，阻止她有些自虐式可能會在掌心留下傷口的行為。
只是生宋煬的氣，她沒有必要這樣懲罰自己。
除非……
她很在意宋煬。
這才是他不能允許的。
沈意垂著腦袋，委屈巴巴道：“我……我覺得自己做得不對，那個女生沒做錯什麼，我不應該不喜歡她。”
“這有什麼不對的。”
聞闕有些無奈地拍了拍沈意的腦袋，神色帶著些旁人都沒有意識到的寵溺，道：“不要苛責自己，世界上有一見鍾情，有無緣無故的喜歡，也該有無緣由的厭惡，這很正常。
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只要你不做一些實質性錯誤的事情，在心裡怎麼看待別人，那是你的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