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被8080了

3 西賀維

部活結束。

籃球部訓練得比我們更晚。即使排球這邊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們還在不停地跑動。

我留到最後,收網,和一年級一起打掃衛生。

牧野前輩曾經也是最遲走的成員。但她升上三年級後就沒有再自主加訓過。

從假期走到新學期,很多人都變了。這是無可避免的事實。我今早出門前,趁著地心引力還沒有偷偷把我壓扁,量了一下身高,也比春假前成功多長了0.8厘米。

目前總共159.72厘米高。

雖然遠遠不如已經一米七五的牧野前輩,但我正在長身體。而且客觀地說,這個高度在國中女排裡也並不算差,對於自由人而言更是綽綽有餘。

當然,能長得更高最好。

那樣步幅會更大,手臂更長,接球更快。

打掃完,和小朋友們說再見,與籃球部的教練、成員們道別。我記著先前在教室裡的約定,爬回教學樓,找到剛開完會的文娛委員。

上學年,她也跟我一樣在C組。

“今年的班級對抗賽,還是我和另一個男生負責執行。”文娛委員(兼比賽執行委)把檔案袋收進抽屜裡,一邊回想著說道,“呃,好像叫什麼大……”

我反坐在她前桌的椅子上,兩臂搭著椅背。

“大城同學?”

“啊,對!真不愧是維,我都還沒把班裡的新面孔認全呢。”

稍微問了一下情況,原來是女孩覺得未來的搭檔看起來不好說話,又是學生會的,恐怕忙不過來;而且班裡參加活動的積極性不高,目測很難調動。

到時要是出了什麼岔子,希望我可以幫幫忙。

“我當什麼事呢,沒問題。”我撐著椅背站起身,“有排球直接報我上去就好,其它專案如果報不夠人,時間不衝突的話我也能頂一頂。”

文娛委員眼含熱淚:“麻煩你了……和維分在一個班真幸運!”

“這次活動有你統籌我也很放心,要一起回去嗎?”

“要!”

“給,紙巾。”

“嗚嗚嗚。”發出擤鼻涕的聲音。

中途請她吃了兩串關東煮,我們在交叉路口分別。

天已經黑了。

暮色四合,月朗星疏。並盛町沉入夜晚靜謐的河流裡。我回到家,屋內已然把燈開得亮堂堂的,爸爸應該也剛到,正戴著圍裙準備晚餐。

我上樓把書包匆匆一放,快步下來。

粗略掃視一圈,大概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我立刻挽起校服袖子,跑去翻櫥櫃拿盆具。

“今晚吃咖哩嗎?”我確認道。

“是的。”

爸爸應了聲。隨即切著食材,轉頭望來一眼。

作為大學教授,常年待在青春環繞的環境裡,我的父親身上總有一股散不去的書卷氣。他身形瘦削,戴著纖細的方框眼鏡,鏡片後的神情總是平靜又柔和,講話也溫文爾雅:“維,今天在學校怎麼樣?”

“很好呀。”我忙活著答道,“分班後的班級也不錯,大家都特別熱情,我也認識了不少新朋友……說起來,現代文老師換了一位。新老師據說是東大的研究生,聽她的課學到很多。”

“這樣啊。老師跟我說了你這次的成績,很厲害哦。”

“但是不要驕傲,接下來也要認真對待,對吧?”

爸爸把處理好的食材小心翼翼地放進鍋裡。繼而,我聽見他輕笑一聲,溫和地說:“嗯,小維一直都很讓人放心。有你反而是我們會驕傲。”

我露出一個“那是自然”的笑臉。

不過片刻,烹煮咖哩的鹹香渾然四溢,白霧騰騰,像有一隻勾引湯姆貓般無形的手勾得人愈發飢腸轆轆。緊接著,廚房泛起鍋碗瓢盆輕輕磕碰的聲響。

我拿起飯勺,打好兩盤米飯。

“媽媽什麼時候回來?”我關心道。

“最近義大利那邊好像很忙。”爸爸接過我手頭的飯盤,另一手拎著鍋勺,再細細攪動一番咖哩湯,“我問過她,本來說這週會回,但看情況應該會延遲到下個月。”

我仰著腦袋,一半真誠一半調侃地注視他:“爸爸要是寂寞的話,就多去找三浦叔叔釣魚吧。畢竟我這個月也很忙。”

我爸:“……”

我爸:“你啊。對了,是要準備縣區聯賽了嗎?”

“不,那還要再過兩個月。只是班級對抗賽的校活動要開始了,我應該還會報排球。”

“加油哦,我能去看嗎?”

他遞來澆蓋好的咖哩飯。

“不可以。但下半年有馬拉松大賽,家長有空可以來。”

捧住新鮮出爐的晚餐,我邊說邊繞出廚房,坐進餐桌。

電視機裡播放著晚間新聞。

和老爹一起吃完飯,我問了他一些大學裡的事情,聊聊天,再一同去洗乾淨碗筷。

他飯後會出門散步。我則需要做功課,因此率先洗澡、洗衣服,晾曬完畢後上樓回房。

今日,休矣。

把自己放進舒適圈裡需要三步:

開門,進門,關門。

然後挪兩步到床邊,馬上、立即、瞬間撲通一聲卸力跪地,上半身形如麵條地癱向床鋪。

我揪著身上柔軟的睡衣,猶如一條摺疊的保齡球豎瓶那樣凝固在床角。放任自己暴露在空氣裡,靜置半晌,才沉重地,嘆出一口綿延不息的氣。

……唉!

累得要命……為什麼剛開學沒多久就有那麼多事。

臉頰埋在涼絲絲的被褥表面。我沉靜須臾,慢慢從喉嚨裡擠出發牢騷般的悶聲嚎叫。

“呃呃呃——”

什麼穩定的第一名,雖然確實有在穩定發揮,但是老師一副我能碾壓那個獄寺同學的口氣也未免太可怕了!

那種平時不讀書卻能輕輕鬆鬆攆在後面的傢伙真的很嚇人……難道沒人懂我嗎?好歹拿出一雙黑眼圈看看啊,結果每次在走廊瞥見他,都是完全容光煥發的混血漂亮小子的樣子。

還有,為什麼會抽菸,但是手指尖和牙齒卻都絲毫不發黃啊?天賦異稟到這個份上。

“唉嗚嗚——”

要是隻讀書也罷,偏偏還有學校的活動。真是夠了。運動會已經那麼折騰人了,還要比團體賽……二年級搞小團體比一年級還嚴重,光是處理團體內的矛盾就能再摧殘掉我半條命。累累累,好累好累好累。

好想一輩子就待在房間裡哪也不去!

我側過腦袋,枕著床沿,一聲不吭地盯著亮一盞桌燈的書桌。

它緘默地靠著牆,就像一位不善言辭的老朋友。柔和的光源輕輕的,暖暖的,如同紗巾那般透明、朦朧而溫馨地踮著腳,親吻著我的書。我的筆記本,卡冊,兩排寶可夢的模型手辦,還有動漫立牌。

“……”

好想,一輩子就待在臥室裡。

我把手臂伸向床鋪內側摸索,抓住耿鬼玩偶的大腳。

並中最受歡迎的運動從來不是排球。

至於我,也稱不上多喜歡。

這次招新,我抱著牌子和入部屆到處晃,除了友善的鼓勁加油、差勁又冒犯的搭訕以外,撐死也才招到三個一年級新生。

一個純新手;一個有點基礎但不多;最後一個甚至仍然沒有決定要不要來參加訓練。

“這也沒辦法吧。”我在心裡對自己暗道,“讓一個本就不喜歡排球的人去招新……哪個笨蛋會奇蹟般地突然對它感興趣啊。”

還有牧野前輩,以前總是最早到,最晚走的人。

她的發球,過去向來都是非常盡情恣意的“咚”、“嘭”,狠狠地打在手臂上回彈,那樣迴盪在骨髓四方的輕震能夠讓人在一剎那變得熱血沸騰。

我把耿鬼慢吞吞地拖過來。

跪趴的姿勢畢竟不好受。我抱著圓滾滾胖嘟嘟的深紫色寶可夢,無言地側坐在地,腦袋依舊一動不動地靠在床沿。

下午訓練接到的球,是“嘣”的。

和小提琴斷絃的感覺沒什麼兩樣。

沒錯。

我不喜歡小提琴,也不喜歡打排球。對我而言,它們都是時不時會誘發陣痛的活動。而我一點也不喜歡痛。我只想待在家看動畫片、打遊戲、吃零食,然後苟活。我不喜歡活動。

只是因為別人希望我做好,我就堅持做了而已。

又因為在大眾眼裡當死宅的生活是不健康的,會讓人擔心,所以我只能偷偷去做而已。

我偎依著床,宛如在汲取它的能量那樣。身體一放鬆下來,便會不自主地回憶著運動後的痛感——肩背、小臂、用於魚躍的胸腹與膝蓋,練習攔網救球打到的小腿。

發呆般的緘默之間,我想起很多人退部的理由。

那時我抱著在前輩眼裡或許沒任何必要的念頭,去想方設法,一個個探聽她們為什麼不願意再來,最後得到的理由。

感覺打排球很沒勁。

沒時間。

不適合運動。

老實說,我一個也無法反駁。

“啊……”

我抱緊無動於衷的耿鬼,蠕動爬床。

等到整個人鑽入軟綿綿的被窩裡,頭髮像水鬼似的凌亂地散,鋪天蓋地都是熟悉的氣息與質感,心情才總算好了一些。我聽見自己悶在玩偶裡的聲音:“……教練,為什麼?”

當然,不會有人回答。

這就是我。

外在形象包裝得光鮮亮麗,看似懂事,看似什麼事都能做好,實際上卻懶惰、懦弱、愛抱怨、愛抓狂、不坦誠、又糾結又消極的我。

每天回家都要在被窩裡裝死半個小時以上的我。

要是被揭開這一面,會成為該死的騙子,迎接所有人露出失望的眼神的我。

糟糕透頂的我。

絕對不能被發現的我。

我萎靡地癱在耿鬼的肚皮上。它昨天才重新洗曬過一遍,如今聞起來,還能嗅到香氛溫存著鬆軟的陽光的味道。

神使鬼差地,我忽然想起一個健康的、爽朗的笑臉。

“…………”

我龜速爬起來,尷尬地揮開那轉瞬即逝又不合時宜的念想:為什麼會突然想到那個奇怪的傢伙啊?

不管怎麼說,人家至少比我自然多了,一看就是純正的活動派。而且是安靜沒一會兒就會渾身癢,唯一久坐的可能性是在教室裡趴著呼呼大睡的那種型別。

他能那麼光明正大地剝開自己自尊心的尖刺給所有人看,又能那麼坦率地大笑,即使成績不太理想,老師們也依舊很喜歡他。

……是啊。

真要說的話,我確實有點羨慕那個人。

“好了。”我跪坐在床上,捏捏耿鬼的耳朵,把胖胖的它安置到床頭鎮守。旋即胡亂地抓了兩把頭髮。我對自己多嘆了口氣,心想,“打住,別再想七想八的。”

翻身下床。

從床底下翻出沒看完的漫畫。

報復性地怒閱兩本單行冊,被搞笑情節逗得呼呼嘎嘎,直到樓下爸爸回家的動靜傳來才一驚。趕緊塞回漫畫書。我火速紮起頭髮、收拾桌面、端正地落座、寫作業並整理筆記。一時間把書本翻得嘩啦啦狂響。

咚咚。

“請進。”我頭也不抬地說。

門被推開,傳來幾下輕輕的腳步聲。很快,桌旁的空位放來一小碟切好的兔子蘋果,爸爸輕柔的嗓音與之落下:

“維,寫一會兒記得站起來走一走。”

“知道了……啊,好可愛!”我放下筆,驚喜地看了兩眼這盤具有簡易藝術氣息的世上最無趣的水果之一,頓時回過頭一笑,“謝謝爸爸。”

他也笑著摸了摸我的頭。

老爹:“媽媽說很想你,別忘了給她打電話。”

我:“我寫完就去。”

老爹:“那我先去洗澡了,早點休息。”

我:“好!爸爸晚安。”

送走這位體貼的教授,我如同一個不帶感情的殺手般啃了一口蘋果。咔哧咔哧。水果清甜的汁水在唇舌間蔓延開來。我一邊嚴肅地看回書桌上攤開的理到一半的筆記本。

這次英語丟分了。

我咬著牙籤,反覆默背幾遍知識點,繼續蹙緊眉頭整理語法。

獄寺隼人,可惡的海歸……外語這次又比我高了兩分。我也有出國的經歷,可那是小時候的事了,更沒有久居,學英語要花的精力和平常普通的同學一樣多。

寫完作業,做完筆記。

我自主寫了兩套聽力題,複習並預習好全科內容。時鐘懶洋洋地指向半夜。最後外放著外語原音的電子書磁帶,出門泡了一杯熱牛奶,有助長高;給身上淤青的面板貼上膏藥;和媽媽打了個電話——她那邊還是傍晚;再簡單地敷敷消黑眼圈的眼膜,確保明天也呈現出最好的面貌。

喝完聽完,忍住看漫畫的衝動,準備睡覺。

我抱住耿鬼玩偶,跪在床鋪上挪動著去關燈。

在臥室重陷無盡的鬱色之前,我莫名想起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想,只是目光自作主張地瞥向放在桌腳邊,靜靜躺在角落的排球身上。

它裝在黑色的球袋裡,只露出一點圓圓的腦袋。

我平靜地收回視線。

指尖稍一用力,光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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