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萬萬不可,為天下蒼生計,為大楚國祚社稷計,切不可窮兵黷武。”
“是啊陛下,這打勝了還好,如若敗了,北蠻騎兵長驅直入,我大楚再無寧日,甚至……國祚不保啊陛下。”
“大楚國力不足以支援一場大戰。”
“陛下……”
……
幾日前,北蠻使者進京,要求大楚歲貢翻倍,迎娶長平公主。
不僅如此,北蠻王還要大楚皇帝稱臣。
若大楚不答應所有條件,北蠻將兵臨城下。
大楚新皇秦雍登基不過歲餘,勵精圖治但卻步步維艱。
朝堂上,文武大臣跪了一片,竟無一人主戰。
如果答應了北蠻王的要求,此消彼長,用不了多久,不用北蠻犯邊,大楚自己就亡了。
秦雍看著朝堂上眾人,怒不可遏,恨不得一刀一個把這些大臣全都殺了。
“三年前,北蠻王娶走了長朔公主,歲貢加了五成,當時你們也是這般勸父皇。忍一時意氣,求幾十年和平。”
“這才過了三年,北蠻王再張血口,狼子野心,慾壑難填。”
“你們到底是朕的大臣,還是北蠻的鷹犬?”
一眾大臣趴伏在地,屁股撅得老高。
戶部尚書高舉奏本,“陛下,國庫現銀不足十萬兩,滿朝文武,天下臣工已經四個月沒發放俸祿了。”
兵部尚書也掏出奏本,“陛下,軍中瘟疫肆虐,可用之兵不足五萬……”
工部尚書也道,“黃河大堤急需加固,否則一場大雨就會決堤。一旦黃河決堤,屆時將千里汪洋,餓殍遍野。修築堤壩朝廷需徵調民夫八萬人,用銀二十萬兩……”
秦雍怎麼也沒想到,國庫已經空虛到這種地步,他竟沒有可用之兵。
而且很多事自己竟毫不知情?
皇權,已經被架空了。
這大楚,到底誰是皇帝。
秦雍死死盯著宰相槐重。
好,很好,這就是父皇駕崩前給自己留的當朝首輔,宰相大人。
如今這朝堂上,槐重更像皇帝了,所有人都在看他的臉色行事。
“陛下。”宰相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慢悠悠地說道,“北蠻使者完顏正宇與老臣是舊識,昨夜完顏正宇去寒舍與老臣敘舊,老臣自當為大楚鞠躬盡瘁,在老臣的據理力爭之下,完顏正宇答應,稱臣這一條就免了。”
秦雍緩緩閉上眼,徹底絕望了。
這大楚,是要亡於朕之手嗎?
事到如今,他雖然貴為皇帝,卻不得不喪權辱國。
“既如此,那就……”
“陛下!”
突然一聲高喊響徹朝堂。
眾人尋聲望去,大殿門旁,執戟郎蕭至大步走到中央向秦雍躬身行禮。
“你有何事?”秦雍疑惑道。
“小人有一計,可解陛下之憂。”
“哦?”秦雍眼睛一亮,如今的情形,哪怕是根稻草他也要抓住。
“朝堂議事,皆是國之大事。你一個小小的執戟郎懂什麼?還不快快退下。”
“如此僭越,我看你這個執戟郎也沒必要做了。”
“來人,叉出去!”
幾位大人紛紛怒斥。
執戟郎說好聽些是皇家儀仗,也是宮廷護衛。說難聽些,就是一個手持禮器的看門狗罷了,這樣的人,怎麼配在朝堂上說話。
蕭至冷笑,“在我大楚,是你們做主還是陛下做主?這天下是你的天下還是陛下的天下?”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無法反駁,就算有僭越之心也不能宣之於口。
“牙尖嘴利。”槐重道,“陛下,此人雖是陛下在東宮時的伴讀,但不學無術人盡皆知,他能有什麼計謀。更何況,朝堂乃是君臣議事的地方,不是誰都可以置喙國事。執戟郎獻計於禮不合,與制不符。”
秦雍卻道,“槐相,朕且問你,向北蠻納貢稱臣,這些是祖制?”
“這……”
槐重眉眼低垂,麵皮不由得抽了兩下。
皇帝都這麼說了,槐重再反駁,便有不敬之嫌了,無論心裡怎麼想,面子上是要過得去。
餘光掃了眼蕭至,一個毛沒長齊的小娃娃,一時意氣罷了,他能有什麼計策。
見槐重啞火,蕭至道,“陛下,小人的計可是一條毒計。”
“無妨,且說來聽聽。”秦雍回身坐好,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看著蕭至,心道,朕雖知你不學無術,可這一次,千萬別鬧出什麼笑話。
蕭至微笑道,“只要將鹽業專營權賣給世家與地方望族,銀錢自然就有了。他們可自由售賣,可一次性買斷十年二十年的專營之權。”
“什麼?”剛坐下的秦雍猛然站了起來。
他有想過蕭至會鬧笑話,卻沒想到竟是如此愚蠢的笑話。
鹽、鐵、丁、田,國家的運轉全指望這些稅收。尤以鹽為重稅,因為人可以離開土地,不管走到哪,都得吃飯,吃飯就得吃鹽,人不吃鹽就會沒力氣就會生病。
如果大楚失去了鹽稅,本就入不敷出的國庫將無錢可用。
鹽商會將鹽賣出天價,百姓會因吃不起鹽而活不下去,屆時,大楚將遍地旌旗,處處揭竿而起。
朝堂上傳出一片鬨笑,許多大臣笑的是前仰後合。
能一步步的爬到他們的位置,養氣功夫都是極好的,沒什麼事可以讓他們忍不住在朝堂上不顧形象放聲大笑。
但這一次,他們忍不住,實在忍不住。
槐重揪著花白的鬍鬚,笑的臉上堆滿了褶子,他突然童心大起,想逗一逗這個愚蠢的執戟郎。
“你倒說說,將鹽業賣與地方望族是怎麼個賣法?”
蕭至從懷中拿出擬好的章程,示意太監交給皇帝。
“陛下一看便知。”蕭至道,“我說了,這是一條毒計。”
眾人又是一場大笑。
的確是毒計,這一劑毒藥,能讓大楚國祚崩毀。
“無知小兒,你可知稅乃是國之根本,一旦失去了鹽稅,國庫將無銀錢可用。”
“你跟這小兒作何解釋,他若是懂這些道理,又怎會說出如此無知之言。”
“今日朝會,你倒是讓老夫大開眼界。”
蕭至不以為意,冷笑道,“既然是毒計,有點副作用也是正常的。我相信陛下看了我的具體謀劃,一定會答應的。”
蕭至說的是計,而不是策。是計就是算計人。
蕭至心想,你們這群老畢登,要不要猜一猜這一計算計的是誰?
笑吧,這群人今日怎麼笑,日後就會怎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