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欞照射過來,溫知言沐浴其中,面容都在光下照耀著顯得越發柔和。
揉麵、烹茶,昨天準備好的食材在溫知言的手中,今天都變成了一隻只精巧的小糕點。蒸汽在廚房裡升騰,溫知言擦擦額頭的汗,將蒸籠裡的糕點擺到盤子裡,茶注入壺中。
她從衣袖裡取出一個疊得四四方方的紙包,不緊不慢地將紙展開,看著紙包中的白色粉末,心情大好,將粉末徐徐灑入糕點上和茶湯中。
“夜半哭聲起迴廊,血月映窗鬼影長。噬魂人心潛伏處,古宅冤魂訴淒涼。”
溫知言輕輕哼唱著,臉上泛著慈母一般溫和的笑意,眼中似在發著光,一趟趟將點心擺在正殿沒被抄走的小几上,地上蒲團的灰被認真擦乾淨,靜靜地等待著客人的到來。
被封掉的鎮國公府後門處,四下無人,空巷幽靜,一輛頗有些年頭的馬車吱呀吱呀搖擺經過,轎伕睡眼惺忪,打著哈欠將馬車停下。
侍女開啟轎門,走下來一個臉戴面紗的女子,侍女將馬車打發走,女子才慢慢將面紗摘了下來。
入鬢的長眉挑起,丹鳳眼平穩地嵌在面中,一臉圓潤的菩薩相,人人稱道孝順淑德的當朝天子嫡長女,李幼薇!
侍女看著李幼薇的神情,小心翼翼問:“公主,真的不讓奴婢陪您一起進去嗎?”
李幼薇看了一眼侍女,想起自己前幾日收到的那封信。
“……近日知言聽到一些關於太子死因的線索,或許可幫助公主找到真兇,解公主難眠之困擾。因茲事體大,不便於人多處透露,特邀公主三日後來鎮國公府一敘。後門封條已拆,輕輕便可揭起,你我二人間暗號如舊,知言等公主來。”
李幼薇神色凝重,帶著些許不安,她對侍女搖了搖頭:“你去附近找個茶館等我,若兩個時辰後我沒有出來,你便帶人進來接我。”
侍女看著李幼薇嚴肅的樣子,有些著急:“兩個時辰也太久,若公主出了事……”
“我說兩個時辰就兩個時辰!”李幼薇一反平日散漫常態,語氣不容置喙,“我進去之後,你記得把封條復原。”
“可……”
“怎麼,本公主現在還命令不得你了?”
“……奴婢遵命。”
侍女只好點點頭,李幼薇四下看看確認無人後,揭開門上的封條,長三下短三下敲了敲門,門果然開了,裡面露出溫知言和睦的臉。
“公主來了?您快進來。”
李幼薇搭著溫知言的手踏進已經被封掉兩年的鎮國公府,回頭看了一眼侍女,侍女衝她點點頭,將門關上,又將封條嚴嚴實實地貼了起來。
溫知言領著李幼薇穿過長滿荒草的庭院長廊,石板路上青苔滑膩,幸得溫知言牢牢地攙著她,才沒有滑倒。
李幼薇有些後怕地看著荒蕪一片的府邸,埋怨道:“你怎麼選了這個地兒邀我見面?太子……你到底聽到了什麼?”
溫知言輕笑,順從道:“是知言思慮不周了,只考慮到這裡安全,絕不會叫旁人偷聽了去,忘記了鎮國公府荒廢兩年,原先的繁華如今只留得滿園雜草了。”
李幼薇不滿她將話題重點落在對鎮國公府的惋惜上:“太子到底是誰害的?你又是從哪裡得來了訊息?”
溫知言看著李幼薇,笑得一臉溫和,李幼薇卻在這溫和的笑意中感到毛骨悚然,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處境的危險來。她剛要擺脫溫知言攙著自己的手,卻聽溫知言淡淡道:“是福王,福王害死了太子。”
一顆懸在喉嚨口的心安安穩穩地回到了胸口,李幼薇竟因為這句話而平靜下來,她看著溫知言的面容,似乎是想從這白開水般的神情中探究這條訊息有幾分真,又有幾分假。
“公主別急,這事說來話長。”溫知言將公主帶到正廳,引她落座,低眉順眼地為她沏茶,動作和在她宮裡當差時一般無二。
李幼薇也被這些熟悉的舉動漸漸打消疑心,又看了看自己屁股下的蒲團,不由得感慨:“幾年前母后還說,若要看看民間好物,只需來鎮國公府瞧上一瞧,如百寶殿一樣齊全。可惜,本公主未曾見識過就……如今這裡雖然空空蕩蕩,但看房梁雕花,也知道原先必定金光閃耀過。”
溫知言將茶水放在李幼薇面前,微微笑道:“公主千金之軀,願意下榻便是鎮國公府的福氣,再好也是尋常百姓家罷了,公主在宮裡,什麼好的沒見過?”
李幼薇捏起一塊精巧的糕點在手中把玩著:“我從小便聽老鎮國公和鎮國公有多驍勇善戰,溫崇毅溫大人,我一向是十分敬佩的,誰曾想……”
溫知言臉上浮現出一絲哀傷之情:“知言能得公主這樣菩薩般的人相助活下來,已經是萬幸,過去的種種實在不敢細想了。”
“好了好了,是我多嘴了。”李幼薇拍了拍溫知言的手背,“也難為你了,在這裡還能做出這樣的糕點來,和我宮裡的竟然一模一樣。”
“都是按照公主喜歡的口味做的,公主嚐嚐。”
溫知言帶著幾分期待,無辜的眼睛溼漉漉的,無端讓李幼薇想起母后宮裡養的那隻狗兒。或許是被溫知言蠱惑,又或許是此刻的溫知言讓她感到安全,李幼薇將糕點放入口中輕輕咬了一口,細膩綿密的感覺在口中化開。
李幼薇讚歎:“知言的手藝愈發長進了!好了,我也不能離宮太久,關於福王……你是怎麼知道的?”
“什麼關於本王的事?讓本王也來聽聽?”
一身紅色勁裝的高大男子搖著扇子踏門而入,劍眉星目神采奕奕,逆著光看去,好一個鮮衣怒馬的俊朗少年。
哐噹一聲,李幼薇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瓷器四碎。
她的聲音高昂起:“你怎麼在這兒!”
接著,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李幼薇猛地看向溫知言:“是你請福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