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相遇錯漏百出,錯誤的人,以錯誤的方式在錯誤的時間動了心。如果愛你只是笑話和眼淚,那麼你會選擇相互折磨著一起跌入地獄?還是從此閉眼堵耳,裝作從不曾相遇。
“看,學校的圖書館環境舒適幽靜,最適合我們這種莘莘學子奮發圖強,刻苦學習啦!”群聊框裡,沈從鑫還順帶發了一張圖書館裡幾個學生伏案學習的照片。
不意外的,下一條就是葉晨陽毫不留情地開嘲諷:“這次的目標是中間那個頭髮黑長直的美女同學是吧?積點德吧,不要禍害愛學習的單純小姑娘了!我們才大二,你前前後後交過的女朋友,你自問數得過來嗎!”於是,兩人進入了互懟環節。
這就是邵宸極所在的“502男神團”宿舍群的常態。(群主是沈從鑫,所以這樣自戀又俗套的群名自然是他的手筆)。作為日常潛水二人組之一,窺屏成了他日常舒緩壓力的重要方式。而今天,連刷了三十多條聊天記錄都無法讓邵宸極的心情放鬆下來。原因便是身旁這個留著過膝長髮,穿著綠邊滾邊針織褙子款外套加淺綠色束腰綁帶連衣裙的女孩。她正拉著自己的手腕,一邊東張西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或許兩人的樣子在外人看來像及了一對關係親密的情侶,但事實上,兩人相遇不到24小時,他對她一無所知,卻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充當這位看似嬌小柔輕,實則強勢跋扈,喜怒無常、暴力又冷酷的異世界大佬的臨時監護人。
事情要從前一天的晚上說起,邵宸極打工的咖啡店Waiting離營業結束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小宸,你把垃圾收一收,沒有客人了,我們今天就早點結束吧。”櫃檯後面,對完今日份賬目的美女店長衝邵宸極招呼道。他應了一聲,進了廚房。
垃圾投放點在咖啡店側後方的巷子裡。這邊的路燈似乎是因為年久失修,燈光暗到只能勉強讓人分辨出垃圾桶的輪廓。每次邵宸極來丟垃圾的時候,總會看到一些圖省事被丟在垃圾桶邊上的大袋小袋的垃圾,有幾次還差點被絆倒。所以,當他感覺到腳底溼滑一片,然後被什麼絆了一下,重重摔倒在一個軟軟的東西上面的時候,腦中閃過的是“今天怎麼這麼倒黴!沾了垃圾的工作服是洗一洗再穿?還是直接扔掉!”“扔垃圾的人真沒公德心!”之類的想法。直到身下的觸感傳達到大腦神經末梢,才讓他遲鈍地意識到,好像有哪裡不對!
他僵硬地直起身體,藉助昏暗的燈光,他看到了一個蓬頭散發,半張臉被溼漉漉的長髮遮擋住的女性的臉。她穿著一襲與這髒兮兮的窄巷格格不入的繪滿華麗刺繡花紋的豔麗紅裝,無力地靠坐在骯髒的,滿是惡臭的牆壁上,半睜著一雙琉璃色的眼睛,眼神毫無焦距地望過來,蒼白的幾近透明的嘴唇張合了幾下。卻未發出任何聲音。不知何時被緊緊扣住的右手手腕處傳來的冰冷溼滑的觸感,從接觸的面板處一直蔓延至全身,讓邵宸極瞬間感到手臂發麻,遍體生寒。他強壓下內心的恐懼,想不動聲色地拔出右手,卻發現,不知道是自己太過緊張,使不上勁,還是女人的力氣奇大,他用力抽了幾次,連女人的整個身體都被帶倒向一邊,手腕處的桎梏都沒有絲毫鬆動。腦中不斷閃過一個又一個路遇女鬼的故事橋段,最終,邵宸極做了一個讓他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經常想起,就要扼腕嘆息,卻也只能追悔莫及的決定……
“所以你就把她帶回來了?”美女店長指指閉著眼睛,躺在咖啡廳等待椅上的女鬼,不,是女孩,對邵宸極豎起了大拇指:“你小子真是色膽包天,鬼迷了心竅啊!我要是你,嚇都嚇死了:這大半夜的,還全身溼透的樣子。我們這裡連著好幾天都沒下過雨了吧。還有這打扮?這髮型?這狀態?你確定不需要打110或者120嗎?”
“可能是什麼Cosplay活動吧。我們學校就有這方面的社團的。沒事,我檢查過了,就是睡著了而已。我學醫的,您還不放心嗎?您可以幫忙給她整理一下嗎?這樣溼溼的容易感冒。”邵宸極避開了送醫院的話題,向店長提出請求。因為作為一個某醫科大臨床醫學的大二學生,最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可能做到在沒有心跳的情況下,又一直維持著均勻的呼吸。她一定有問題!但,當他終於掙脫出自己的手臂,準備回店裡打電話報警時,下意識地回頭掃了一眼,那個一身狼狽的女孩一動不動躺倒在滿地泥濘之中,渙散的眼瞳中湧動著莫名的情緒。那一定是濃重的悲哀和絕望吧!儘管小巷裡視野模糊,儘管那情緒馬上被無力合上的眼皮隔絕。在那一刻,邵宸極的內心似被狠狠揪了一下一般,鬼使神差的,他心軟了。
“那行吧,我給她換套店裡的工作服。後面的事情你自己解決哈。我家是不收留來路不明的人哦。”楊麗菁說完,拍了拍邵宸極的肩膀,留下一句,“把剩下的東西收拾好,下班。”就徑直上樓取毛巾和吹風機去了。
邵宸極是在大學入學一年半後申請的外宿。原因是他需要靠頻繁打工來支付生活費和學費,這樣就無法配合宿舍的正常作息時間。至於住宿舍不是應該更省錢這個問題,他有著不為外人道的理由。總之,他現在租的地方在離咖啡店不遠,拐過兩個十字路口就能到達的小區裡。
然而,晚上九點這個時間段,這條路上已經沒什麼車輛經過了。叫不到車,邵宸極見女孩身材小巧,應該不太重,加上回公寓的路程並不長,所以,他直接選擇了揹著女孩回去。沒想到還是他輕率了。等他把女孩帶回家,扶上床,自己已經累得氣喘吁吁,腳下發軟,竟然直接靠著女孩,陷入了無知無覺的睡夢中。
“大人快走吧,沒有時間了!長老已經身死,是屬下親眼所見。她命我等速速送您離去。”一個綠衣老者焦急地說。
“我不信。她不是土系最強的靈戰士嗎,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死掉!我要去看看。”一個稚氣的女聲響起,她的聲音離自己很近,或者說,這個聲音的發出者似乎是自己?邵宸極的內心很震驚,但他的身體並不受思想的左右。這是一片被茂密叢林包圍的空地。一群穿著各色束腰勁裝的大漢呈半圓形把她圍在當中。她的身後跟著兩名少女,一個白衣烏髮,一個綠衣綠髮,戒備地立在她身側。
“大人,再不快走,就走不了啦。長老是為了拖住妖群才會身死,難道您要辜負她的一番心意嗎?快遂屬下前往祤歸山,您的父親是祤歸山主,定會護您周全!”老者邊說,邊對著身邊幾人使了個眼色。其中一綠衣人背後生出了數條枝蔓,向著她的方向襲來。她還來不及掙扎,就被那人像捆棕子一樣,一提一甩捆在了背上。另外兩名少女也分別被兩個大漢帶著,幾人一起向著密林深處奔去。她努力回頭去看。被淚水浸染得有些模糊的視野裡,隱約可見一處地方,升騰起股股黑煙。有一道粗長的影子在一晃一晃的,周圍的樹木不斷倒下,噼裡啪啦的打鬥聲不絕於耳。大地在震動,不斷有尖銳的哭嚎聲傳來。一片黑雲急速靠近。她壓抑不住恐懼地顫抖起來。突然,兩道人影從林中竄出,發出驚恐的呼救。然後不過片刻,兩杖黑色的羽翎便穿透了兩人的身體,他們瞬間化作兩道水氣,被一隻黑色的大鳥吸入喙中。
黑色的大鳥怒瞪著一雙堪比籃球大小的濁黃色眼睛,細長的喙尖利如錐,兩對利爪閃著青色的寒芒,巨大的翅膀張開著,兩丈有餘,煽動時,地面瞬間飛沙走石,狂風大作。能長出藤蔓的男人沒站穩,被風捲起。她覺得自己身上的束縛一鬆,被一股力量推著向另一個人撲去。那人一把接住她,迅速向地下鑽去。她只來得及看到能長出藤蔓的男人被大鳥的翅膀上彈射出的數枚羽翎貫穿了身體,化成片片枯葉。女孩的驚呼聲傳來,那個綠衣灰髮的女孩也被狂風捲到了空中。她會是下一個犧牲者嗎?
“姌杺!”她大喊出聲,絕望與恐懼如潮水般向她湧來,她卻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慘象發生,然後被一片黑暗淹沒。
一種瀕臨窒息卻無法掙脫的痛苦刺激得邵宸極猛地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居高臨下的放大的臉。昨天還虛弱無力,昏迷不醒的女孩正睜著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最關鍵的是,一隻冰涼的手正卡在自己的咽喉處,五指收緊,掐得他喘不上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