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秋嶽倒下了。
他到底不是鐵打的。
縱然是鐵打的,也難以經受的起“三手西施”九成功力的一掌,何況他只是血肉之軀。
四周是芳香的乾草。袁秋嶽躺在地上面色蒼白,雙目緊閉,氣息時緩時急,看情形若再不救治,就算大羅神仙也要望而興嘆了。
“沙沙沙……”一陣窸窣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林中走出一位長髯及胸的老者。
老者身穿百鶉衣,髒的已不能再髒,破的也不能再破。滿面的皺紋填滿了汙垢,看樣子最少三年不曾洗臉,一眼望去便知是個老叫花子。
老叫花子緩步走至袁秋嶽身前,蹲下身摸了一下脈,不由伸了伸舌頭,一雙鼠眼滴溜溜轉了幾下,自語道:“你小子真是福星高照,碰到我老人家,否則今日必將暴屍荒野了!”他將手探入懷中摸出了一個小玉葫蘆,開啟蓋子,剎時間清香四溢,嗅上一嗅亦使人精神一爽。
袁秋嶽的牙關被老花子捏開,將小玉葫蘆中的汁液滴了幾滴在他的口中,而後把他扶正坐起,伸出二指抵在他“命門穴”上,不消片刻工夫,老花子頭上升起一片白霧,而袁秋嶽的臉由白轉紅,氣息也開始均勻了,過了半柱香的工夫,老花子收回二指,輕輕地舒了口氣,臉上透出了驚喜之色。
過了不久,袁秋嶽猶如大夢初醒,緩緩地爬起來朝四下觀瞧,見眼前立著一位蓬頭垢面的老花子。他暗試了一下,內傷業已痊癒,好似什麼事都未發生過一般,而且內力更加充沛,他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忙跪倒叩首道:“多謝老前輩救命之恩,小可袁秋嶽感激不盡!”
老花子打了個哈哈,道:“小子,快些起來,老花子可受不起呦。”
袁秋嶽起身道:“今日幸得老前輩相救,否則……”
老花子擺手道:“舉手之勞罷了,不足掛齒,小子,不知你是傷在何人手裡?”
袁秋嶽暗一咬牙,一字字道:“三手西施”!
“哦!”
老花子吃了一驚,道:“小子,你是如何惹上那個女賊的?”
袁秋嶽苦笑一聲,道:“我哪裡想惹她,是她自己找上門的,她不但盜走我的錢袋,還來戲弄與我,我便以枝化劍與她交手,她被我逼得無法還手,竟用話來分我心神將我擊為重傷,幸而我也傷了她,方逃了出來。”
老花子似有些不信,道:“小子,你能以枝化劍,並逼得‘三手西施’無法還手?”
袁秋嶽笑道:“這算不了什麼。”
老花子聳了聳肩,道:“小子,看你小小年紀能與‘三手西施’交手,武功必出自名門,不知你師承何處?”
袁秋嶽一聞此言臉上一陣抽搐,黯然道:“不瞞前輩,我的武功乃是家傳,家父是隱退江湖很久的‘誅邪神劍’袁天義。”
老花子道:“哦,這就難怪了,對了,令尊歸隱仙山後身體可好麼?”
袁秋嶽悽然道:“家父業已……”
“喂!窮鬼,你絮叨夠沒有?你肚子不餓,我可餓壞了,若是你再囉嗦個沒完,這三隻‘大漠風沙雞’和這罈子‘百里香’可就全歸我了!”
袁秋嶽話未說完,忽從一株古樹上傳來一個破鑼般的嗓音。
老花子呸了一聲,道:“餓鬼,你瘋叫什麼?快閉上你那臭嘴,否則當心我將你的舌頭割下來泡酒!”
“哦!你有這麼大的本事麼?那你就來割好啦,不過當心我扭斷你的脖子,哎呦——”
那破鑼般嗓音方落,但見老花子已橫空掠起,身子在空中曼妙的一翻,人便沒入密葉之中。
“砰”的一聲,老花子與那人對了一掌,身子倒飛出來,袁秋嶽以為老花子必定摔在地上不可,孰料他疾落得身子在離地不足一丈的地方倏然一頓,人已好似一片枯葉般的輕飄下來。
“好!”袁秋嶽叫絕之聲脫口而出。
“好個屁!”破鑼般的嗓音再度響起,緊跟著自茂枝中竄出一條灰影。那灰影衣袂舞動,蝴蝶般的輕落在地,一絲聲音也未帶出。
袁秋嶽不由嚥了下口水,忖道:“好高的武功,我若能拜這兩位武林異人為師,那屠莊滅門之仇就指日可報了!”他朝這個灰衣人打量一番,原來也是個老叫花子。這老花子瘦得除了骨頭就是皮,眼往下瞘,蒜頭鼻子朝上翹,一對大招風耳向前耷拉著,咧嘴一笑便露出一排黃板牙。唯一過得去的就是那套灰布衣,但卻縫了九個破布袋子。
休看這老花子人生得矮小,腳可不小,單看那雙鞋便好似兩艘船。船倒是不太大,不過八大金剛乘上去,完全可以東渡扶桑了。
這兩個老花子站在一處,簡直就是對兒大活寶!
袁秋嶽上前施禮道:“兩位前輩莫非是丐幫長老‘窮神’‘餓鬼’麼?”
兩個老花子同時道:“然也。”
袁秋嶽噗的跪倒在地,道:“小輩今日有幸得見兩位蓋世異人,實乃前世修來的機緣,懇請前輩莫嫌在下拙劣,收我為徒吧!”
“窮神”咧嘴笑道:“小子,你想跟我們兩個老叫花子學要飯不成?”
袁秋嶽悽然淚下,道:“前輩,小可身負血海深仇,萬望看在我慘遭毒手的爹爹份上,收下我吧!”
“什麼?袁大俠他……過世了?!”“窮神”“餓鬼”同聲驚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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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中的一間石室中。
袁秋嶽將自己的遭遇哭訴了一遍,而後道:“兩位前輩,如今我無依無靠,懇求前輩收下我吧!”
“餓鬼”道:“孩子,莫哭,我們幾時說不收你了?”
袁秋嶽聞言破涕為笑,道:“兩位尊師在上,受小徒一拜!”說完便跪倒叩頭。
“餓鬼”忙將他扶起來,道:“好徒兒,快些起來,這些俗禮就免了吧!”
“窮神”也道:“沒錯,我可最討厭那些酸溜溜的繁文縟節,今後除了稱我們一聲師父外,其它的還是全免了。”
袁秋嶽道:“徒兒希望能儘早學成兩位恩師的絕頂武功,誠望師父們能夠成全。”
“窮神”沉吟了一下,道:“你能擊傷‘三手西施’想必功底不錯,好吧,明日為師便帶你到‘九曲洞’傳你武功,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先將肚子填飽,師父雖是窮要飯的,可還未捱過餓呦。”
“餓鬼”一拍大腿,道:“言之有理,我天不怕、地不怕,最頭疼的便是無美餚果腹,一頓飯若是未吃,委實比被人當驢騎還難受。”他邊說著,邊自床下抱出一罈子村釀的‘百里香’,還有三隻親手熏製的‘大漠風沙雞’,一大包臘肉。袁秋嶽早已是腹內空空,也不客氣,跟著丐幫二老大吃起來。
正吃著,“窮神”忽道:“喂,老不死的,如果此刻嶽兒叫一聲‘師父’,你說他是在叫你,還是叫我老人家?”
“餓鬼”將塞了滿嘴的雞肉嚥下去,道:“那還用問,當然是叫我啦。”
“呸!你的臉皮厚的恐怕連‘龍淵’神劍也穿不透了,你怎敢斷言他叫的是你而不是我?!”“窮神”拍桌吼道。
“餓鬼”做了個鬼臉,道:“這不是明擺著的麼?你看,我的武功比你高,嶽兒若要報仇必須學會我的上乘武功,因而它要討好我,一定追著叫我師父了!”
“什麼?你的武功比我高,簡直是放屁!就你那點兒三腳貓的招式,也配與我比?哼,招打!”“窮神”一彈指,桌上的一根雞骨頭挾帶著風聲朝“餓鬼”的咽喉射去。
“餓鬼”一撇嘴,身子不動,待雞骨頭飛至,猛聽他的骨節“咔嚓”一響,腦袋已向下直縮九寸,呼嘯而來的雞骨頭,緊貼著頭皮飛了過去,“噗”的沒入石壁之中。
袁秋嶽一伸舌頭,脫口道:“太棒了,師父,這是什麼武功?”
“餓鬼”肩頭的骨節再度一響,腦袋如有機簧一般彈了出來,他朝袁秋嶽一聳肩道:“這並不是武功,而是仙術,今後你就叫我師父,叫他窮光蛋便可!”
“窮神”臭罵道:“好你個餓死鬼,別以為我鎮不住你,你與南海‘玄龜居士’學的那烏龜王八功也敢拿出來冒充仙術,真是大言不慚,告訴你,我的‘千幻菩提搜魂手’便是你那邪功的剋星。”
“餓鬼”朝“窮神”一翻白眼,道:“你那搜魂手我看也只不過能用來討飯罷了,還敢拿出來吹噓?我看唬三歲的娃娃也未必靈……”
下面的話尚未說出,但見“窮神”身上真的生出了千百條手臂,這些手臂虛幻起伏、忽左忽右,連綿不斷地攻向‘餓鬼’。
“饒命,饒命!我認輸,我認輸!”“餓鬼”抱著腦袋躲在桌子下面連聲討饒。
“窮神”斂住千條臂影,道:“你個餓死鬼,這回俯首認輸了吧,哼!看你日後還敢不敢在我老人家面前賣狂!”
“餓鬼”聞言自桌底鑽出,道:“我說窮光蛋,你張口我老人家,閉口我老人家,你莫要忘了,我可比你大了一個月零三天哩。”
“窮神”正待舉手再打,“餓鬼”已連聲道:“好、好、好,咱們就別再鬧下去了,還是聽聽嶽兒有何高見吧。”
袁秋嶽見兩位師父如頑童一般,為了飯粒大的小事便鬧個不休,不由苦笑一聲道:“依嶽兒之見,我叫師父時,一個尊稱‘神師父’一個尊稱‘鬼師父’不知是否有越僭之處?”
“嗯,不錯。”“窮神”點首道:“這辦法倒是可行的。”
“餓鬼”呸了一聲,道:“這種事本就不值一提,唯獨你這窮要飯的多事。”
“窮神”一瞪眼道:“哦,我問的事不值一提,那你說何事值得提?”
“餓鬼”搔首道:“如今應急於搞清的是‘彩虹仙子’為何要謀害袁大俠!”
“窮神”嗤了一聲,道:“這很簡單,殺人無非有三種可能,一是謀財害命,二是為情殺戮,三是江湖仇怨。‘彩虹仙子’是女人,第二種的可能微乎其微,更不可能是謀財害命,因為袁大俠淡泊名利、兩袖清風,委實沒有太多的財物令人垂涎,即便有也用不著去搶,慕容雯本就是袁大俠的妻子,袁大俠的財物也就是她的。”
“餓鬼”道:“這麼說‘彩虹仙子’是與袁大俠有仇怨了?”
“窮神”點首道:“有此可能。”
“狗屁!”
“餓鬼”一拍桌子,道:“我還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的高論,原來竟是那些狗屁不如的廢話!我來問你,一個女人若痛恨一個男人,會嫁給他並生出一個兒子麼?就算她忍辱負重,又何必等上十餘年才下手?”
“窮神”本欲回敬幾句,但一時也無法辯駁,乾咳幾聲閉上了嘴。
袁秋嶽忍不住問道:“那這其中會不會有更令人意想不到的緣由?”
“餓鬼”沉吟了片刻,道:“這很難定論,不過我敢斷言,這其中必有一個極可怕的陰謀,中原武林恐將面對一場劫難!”
“窮神”道:“你是說慕容雯只是一個受人驅使的傀儡,而她的背後還有一個更陰險的人物麼?”
“嗯!這正是此事的可怕之處。”“餓鬼”深吸了口氣道:“慕容雯的身世你是知道的,她是名震武林‘飄渺公子’慕容磊大俠的孫女,慕容大俠的武功堪稱天下第一,人品也是眾所周知,他的孫女應該差不了。因而依我推斷,‘彩虹仙子’必是受了一個武功莫測高深的魔人的挾制!”
袁秋嶽與“窮神”都在聽。
“餓鬼”嚥了口唾沫接著道:“慕容雯的武功乃是慕容大俠親授,雖未學得‘飄渺一劍’但能打得過她的已是不多,而能令她聽命的恐怕——”
“恐怕最多不過三四人而已。”“窮神”接下“餓鬼”的話道:“因此,此人能令‘彩虹仙子’聽命於他,武功定然深不可測是麼?”
“沒錯!”“餓鬼”點了點首道:“此人令慕容雯與五魔血洗星月山莊,絕非是尋常的仇殺,其中定有險惡的陰謀,為此我才斷言武林不久將會面臨劫難!”
袁秋嶽在一旁聽著,不由打了個寒顫,忖道:“這真令人難以置信,起初我尚以為這是爹爹與他們的私怨,未想到還牽連著武林的命運,看來我定要加緊習練武功,他日或有機會為武林盡一點綿力!”
酒足飯飽,袁秋嶽忽問道:“師父,你們既是丐幫長老,為何住在這荒僻的山林,而不在總壇享福?”
此言一出,“窮神”“餓鬼”二老臉上立時變了顏色,好半天“窮神”才嘆了口氣道:“嶽兒,此事本不該說的,但你既為我們的傳人,我二人也就不瞞你了。”
袁秋嶽瞪大了眼聽著。
“窮神”自袖中取出一個兩指粗細的竹筒,遞於袁秋嶽道:“嶽兒,你看這是何物?”
袁秋嶽遲疑了片刻,開啟蓋子,一雙鐵筷子自竹筒中滑出。
“這不是丐幫幫主的信物鐵筷子麼?”袁秋嶽問道。
“窮神”點首道:“正是。十五年前,丐幫第二十三代掌門‘七巧神丐’施雲松與‘九幽魔尊’在乾元山鷹嘴巖獨鬥了三日三夜,終於將九幽老魔斃於掌下,可惜的是丐幫掌門信物‘打狗棒’卻被老魔的掌力震碎,自此後,這雙緬鐵百鍊而成的鐵筷子,便取代了‘打狗棒’的位置,成為傳幫的信物!”
袁秋嶽道:“這是震動武林的大事,我也曾聽家父說起過,不知師父……”
“窮神”道:“嶽兒,這件事雖人人皆知,但此後的變故,卻只有三人知曉了!”
“哦?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袁秋嶽忙問道。
“窮神”慘然一笑,道:“施幫主因‘打狗棒’被毀,無顏再坐幫主之位,便引咎歸隱,把幫主的重責讓給了他的師弟‘無影醉丐’夏侯天宇,誰知夏侯幫主繼位數年後,便身染怪疾,幫中弟子四處尋醫均難治癒,於是我便與‘餓鬼’召集了一些幫中長老商議此事,最終定下了張榜招賢這個餿主意!”
袁秋嶽問道:“這決定有何不妥?”
“窮神”垂首無語。
“餓鬼”接著道:“主意到無過錯,但揭榜人非但未將夏侯幫主的怪疾治癒,反而……”
袁秋嶽追問道:“難道他將夏侯幫主治……治死了?”
“光治死人還算好的,此人如今已謀奪了幫主之位!”“餓鬼”憤然道。
“哦”!袁秋嶽驚問道:“這到底是怎樣一回事?”
“餓鬼”道:“丐幫弟子在各省發放了十萬餘張求醫榜文,一連數月均無人揭榜,而夏侯幫主一直昏睡不醒,氣息微弱,每日僅能靠灌服野參湯來續命。直至仲秋夜裡,君山總壇來了一個自稱‘笑面女乞’的女叫花子,她自詡能醫治幫主怪疾,我等便將其請入幫主帳中。”
略舒了一口氣,“餓鬼”又道:“這女子支開幫眾,便對幫主下了毒手。而後找來了一個幫兇,潛入總壇,並易容成幫主的樣貌。數日後,讓其佯裝病體痊癒,騙過了眾人,自此便輕而易舉的坐竊取了幫主的寶座。”
袁秋嶽問道:“那這詭計又是如何識破的?”
“餓鬼”道:“一日,我途經枯井,無意中嗅到井中發出一股惡臭,我便檢視緣由,竟自這枯井中找到了幫主的屍首!我與‘窮神’一同尋那假幫主,欲將其擒住,以便當眾公佈其惡行,孰料,合我二人之力竟不是那女人的對手,還險些遭到她的毒手,幸而我們兩個老骨頭打架不行,逃跑尚有一套,得以僥倖逃了出來。”
袁秋嶽劍眉倒豎,道:“竟有這等事,那後來又怎樣?”
“餓鬼”道:“後來我二人暗自打聽,原來那個‘笑面女乞’竟然以夏侯幫主的名義,將幫主之位讓給自己,如此一來便不用擔心假冒幫主的詭計被人揭穿,而幫中的大權也真的落入她的手中,就這般她名正言順的成為丐幫第二十四代幫主!”
袁秋嶽暗一握拳,道:“師父,你們難道便任由她瞞天過海麼?”
“餓鬼”苦笑道:“我們當然會全力阻止,這雙鐵筷子便是從她那裡盜來了,但卻被這女賊反咬一口,說我二人慾謀奪她的幫主寶座!可惡的是幫中弟子竟全被矇蔽,四處追殺我們,將我二人視作丐幫叛逆,唉!可憐我們兩個丐幫元老,竟受此不白之冤!”
袁秋嶽以拳擊掌道:“哼!好可惡的女賊,他日我必與你會上一會!”
“窮神”道:“嶽兒,我們寄望你能在武學上超越師父,有朝一日能為師父洗清這叛逆的罪名。”
袁秋嶽道:“徒兒定不負兩位師父的厚望,必誅那女賊於劍下,而且還要將武林中所有的壞女人全都誅絕!”
“餓鬼”道:“唉!恐怕你是殺不完的了。”
“哦?這是為何?”
“窮神”道:“以我來看,天下間沒有一個好的女人!”
袁秋嶽詫異地望著“窮神”。
“窮神”道:“怎麼,你不相信?就拿你來說,你母親‘彩虹仙子’殘殺了星月山莊多少無辜性命,即便是你這親生之子亦不放過。那個老妖婆‘幽冥鬼母’幾乎使你葬身犬腹。‘綠衣羅剎’那小刁婦無怨無仇便給了你一掌,若非你吉人天相,早已命喪黃泉了。最可惡的便是這‘三手西施’,她在你飢火難當之時,偷走了你的錢袋,還前來戲謔於你,並將你打成重傷,幸虧遇到我老叫花子,否則還能在此講話麼?試問這些哪個不是歹毒無比的壞女人?!”
袁秋嶽的眼中迸射出怨毒的火花,三日來所發生的一切又浮現在眼前。是呀,哪一個不是女人?哪一個未害過他?
“窮神”又道:“所謂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休說別人,便連我老婆也不是個好東西,趁我不在,竟盜走我的武功秘笈與人私奔!”
“餓鬼”接茬道:“你老婆還算好的,我老婆不但偷人,還在我的飯裡下了砒霜!”
袁秋嶽未再開口,但在他幼小的心裡已埋下了一個念頭,那便是學成絕世武功,殺盡武林中所有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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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洞”
亂石山中的隱秘洞穴。
洞中有天然的泉眼,在乾燥處,貯藏著許多美酒及臘肉、燻肉。
袁秋嶽便在這洞中與丐幫二老習練武功。他本就是天造奇才,又曾誤食“千年茯苓”,因而練起功來事半功倍,只三個月便將“窮神”的“千幻菩提搜魂手”與“餓鬼”的“八面玲瓏驅鬼瘋魔棍”完全悟透,運用起來更是得心應手。
又是三個月過去,袁秋嶽將二老的輕功、身法、逆天點穴以及散雜瑣碎的武功也視如珍寶般的學了來。“窮神”“餓鬼”見他的武功突飛猛進,心裡皆是甚感欣慰。
這日,“餓鬼”將袁秋嶽喚至身側,道:“嶽兒,洞中所貯之物已是不多,明日一早我與你‘餓鬼’師父外出一趟,以備儲物過冬之用。你便在洞中等候,切切不可出來生事懂麼?”
袁秋嶽道:“師父,還是讓嶽兒去走一遭吧。”
“餓鬼”一皺眉道:“不可以,你逃出星月山莊,那‘彩虹仙子’豈會輕易放過你?這裡離雲夢山近在咫尺,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如何是好?”
“讓他去吧。”“窮神”走過來,道:“嶽兒也很久未出洞了,他還是個娃娃,怎能在這裡呆得住?”
“餓鬼”叱道:“正因他娃娃,才不能放他出去,我看你是老糊塗了!”
“窮神”道:“我看你才真的老糊塗了!什麼事都畏首畏尾,嶽兒若老關在洞中,不到外面歷練一番,便是武功再高也如同廢物!再者說,事過半載,慕容雯能老在雲夢山賴著不走麼?還有,你瞧嶽兒破衣爛衫、蓬頭垢面,即便與‘彩虹仙子’面對而立,她也未必認得出。”
一番話說的“餓鬼”無言以對,好半晌才道:“那好,便依你老不死一回,不過嶽兒這次出去若出了差錯,看我不將你的老骨頭拆了當鼓槌!”
袁秋嶽道:“師父莫要擔心,以嶽兒今日之武功,諒那些許毛賊也奈何不了我!”
“窮神”一拍袁秋嶽的肩頭,道:“好樣的,你這孩子他日必成大器!明晨一早你便可以單人出行了,吶,這裡有紋銀二百兩,除了買些洞中所需之物外,餘下的你可以去做身衣衫,免得成了真的小叫花子了。”
袁秋嶽驚異地望著“窮神”道:“師父,這銀子……”
“窮神”笑道:“嶽兒,你以為我‘窮神’真的窮啊?告訴你吧,當年在丐幫時,我每日花的銀子都能壓死人。”
“餓鬼”嗤了一聲,道:“嶽兒,你莫要聽他吹駱駝,他可是丐幫的頭號吝嗇鬼、鐵公雞,他一年花的銀子連一隻螻蟻也壓不死的。這二百兩銀子,是他節省了十七年零三個月才攢下的。你休看他表面很慷慨,其實他恐怕此時心疼的要去上吊了。”
“窮神”一瞪眼道:“我說餓死鬼,是不是你老婆在你的飯中下的砒霜太多,把你吃糊塗了,你怎會將你那點兒輝煌功績栽贓在我頭上了。嶽兒,在丐幫時他才是名符其實的吝嗇鬼,為了省下點兒碎銀子,他竟寧可三日不吃飯!”
“餓鬼”一咧嘴道:“三日不吃飯倒是不假,不過我那是已經修成了‘玄龜靈虛大法’,休說三日不吃飯,即便是三個月也不在話下!”
“呸!別往臉上貼金了,你只不過是為了省下幾文臭錢再娶一房老婆,替你生個龜兒子為你養老送終罷了。”“窮神”冷嘲道。
“餓鬼”不怒反笑,道:“我的錢連我玄孫都花不完,怎會把幾文小錢放在眼裡?”
“窮神”道:“就你那幾個連丫丫葫蘆都裝不滿的家當,也值得炫耀?”
“餓鬼”道:“你莫不是覺得自己的銀子會比我多?”
“窮神”道:“當然要比你多,你知道中原最大的錢莊是哪個麼?”
“餓鬼”道:“當然是洛陽的寶豐錢莊了。”
“窮神”得意非常地笑著道:“不怕告訴你,寶豐錢莊的銀子有一半是我的。”
“餓鬼”不甘示弱,緊接著道:“可你別忘了,寶豐錢莊本就是我開的,後來覺得無聊,便將它交與我的侄子錢可發去管了。”
“窮神”笑罵道:“看來你的臉皮神功練得已臻化境了!”
“餓鬼”道:“不敢、不敢,與你相比可是小巫見大巫,甘拜下風、望塵莫及呀!”
袁秋嶽見二老一斗起嘴來便沒個完,心中甚覺好笑,便接茬道:“其實你們的銀子比起我來那真如古樹之一葉、九牛之一毛而已。去年冬日,我見家中柴草燒盡,便拿來十幾麻袋每張一千兩的銀票燃起取暖;還有一日,我出恭時忘記帶草紙,便將一張四十萬兩的銀票取而代之。”
幾句話說得“窮神”“餓鬼”捧腹大笑,道:“看來嶽兒臉皮之厚,已經超過皇宮城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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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凌晨。
袁秋嶽帶上銀子,辭別了二老,尋到路徑,朝古鼎鎮方向而去。晌午時分,他便來到了鎮子上。
長街行人穿梭不斷,袁秋嶽隨著人群向前緩行,忽抬眼望去前面居然有一座不錯的小酒樓,上書著“醉香居”三字,他略遲疑了一下,慢步走了進去,打算先用些飯後再去辦其它的事。
一入酒樓便見到許多揹著刀劍的酒客,一個個身著勁裝,眼神犀利透寒。
袁秋嶽忖道:“怎麼在這偏僻的小鎮酒樓上,來了這許多武林人物,莫非這鎮中出了什麼大事?”
“喂,小子!”
袁秋嶽正在想著心事,忽然有人在他的肩頭猛拍了一下,不由一驚,忙回身觀瞧,方自舒了口氣,原來拍他的竟是店夥計。
“什麼事?”袁秋嶽問道。
“什麼事!”店夥計滿面怒氣道:“你這個臭要飯的,‘醉香居’也是你能進來的麼?”
袁秋嶽暗罵:“真晦氣,為何我總能遇到這些長著狗眼的人?”他雖心中有氣,但在此場合下卻不便發作,只瞪了那夥計一眼,尋了個空位坐下。
店夥計見袁秋嶽不吃他這套,不由惱怒起來,他一步衝到袁秋嶽眼前一拍桌子,罵道:“臭要飯的,快滾出去,莫要惹得小二爺我性起,將你痛打一頓再拖出去!”
“噹啷”!袁秋嶽自懷中取出十兩銀子扔在桌上道:“夠一碗牛肉麵錢了吧?”
店夥計一見銀子,那一雙緊皺著的禿眉毛立時展開,換出了一臉令人作嘔的媚笑。他的嗓音也沒有方才高了,點頭弓腰地道:“哎呦!爺,失禮失禮,不知小爺想用點什麼?是‘竹蓀黃燜雞’還是‘蔥香貴妃魚’?本酒樓雖不大,卻窖藏了幾壇四十年老酒,甚是香美濃醇,小爺如有興致,我便抱兩壇來。適才是小的有眼不識金鑲玉,小爺是宰相腹中能撐船,大人不計小人過,想必不會與我這樣的混蛋一般見識吧?爺,稍等片刻,小的這便去上酒菜來。”說完飛也似的朝後面去了。
袁秋嶽搖頭苦嘆:“真未想到這區區十兩銀子竟有這般魔力,方才還要扔我出去,轉眼間便長了兩輩兒成了爺了。看來這孔方兄確然能使鬼推磨的不假呀!”
須臾,桌上已擺滿了珍饈美酒,店夥計立在桌旁,百般討好道:“小爺還需要什麼請儘管吩咐。”
袁秋嶽嗤之以鼻,道:“吩咐到有一個,那便是讓你給我滾遠些!”
店夥計一怔,隨即又恢復了笑臉,道:“是、是、是,小爺,我這就滾。”
袁秋嶽見店夥計走後,淡然一笑,舉箸吃了起來,正吃間,忽然停了下來,原來他是被臨桌兩個書生打扮的人的交談聲吸引住了。
但聞左面背劍的書生道:“獨孤兄,你莫非亦是為那柄‘映血劍’來至此地的麼?”
右面玩扇的書生道:“鍾離兄難道不是麼?”哈哈……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背劍書生飲了一口酒,道:“獨孤兄,說真的,這柄‘映血劍’一個月內已使中原武林為之震動,有哪一個不想佔為己有成為天下第一呢?”
玩扇書生道:“唉!鍾離兄,我看此次你我恐怕連‘映血劍’的邊也碰不到。”
“此話怎講?”背劍書生驚異地道。
“哼!這回不但南七北六十三省的綠林總瓢把子‘金翅狂梟’攜眾參與爭奪,此外還有一些隱居於窮山惡水的魔頭也都意圖染指!”
“哦!都有哪些魔頭?”
玩扇書生扳著手指道:“有邛崍山‘失魂崖’來的‘勾魂野狸’,有崆峒山‘黃泉洞’來的‘皓首天魔’,蠻荒野地來的‘幽冥鬼母’,昔日獨闖華山,將華山派掌門凌風子右耳割下來下酒的‘酒癲狂生’遠在長白山的‘天池毒婦’,勾漏山‘虯龍谷’的兩位人見人怕、鬼見鬼寒的‘魑魅’‘魍魎’。”
“我的娘!”背劍書生一搖腦袋,道:“別說了,僅這些人的力量足可將雲夢山夷為平地,依我之間,你我二人還是尋個清靜的地方老實待著,休要再生非分之想!”
“沒錯!”玩扇書生道:“咱們可莫要神劍得不到,反將項上之物白搭進去,來,飲酒!”兩人不再言語,你一杯我一盞的喝起來。
袁秋嶽聽了兩人一番話,不由暗道:“不知那‘映血劍’到底是怎樣一柄劍,竟使這麼多武林人物前來爭奪?這個訊息甚為重要,說不定能助我早日習成絕世武功也未可知。對,快將此事告知二位師父。”心念至此便放下筷子。正欲起身,猛然他的眼中透射出寒光,血液亦沸騰起來,他的身子也因激動而有些發抖,他看到了他一個人,自門外走了進來。
進來的這個人身著藍袍,背後的兵器是一對寒鐵打成的判官筆。袁秋嶽一眼便認出他即是血洗“星月山莊”的元兇之一“哀牢一怪”上官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