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子山在宴會上已經知道葉卿卿與蕭嫣兒在將軍府的內宅裡起了衝突,他被那些公子哥兒們當做笑話奚落了半日。
好不容易得了空子告辭出來,不想在外邊被人潑髒水數落不夠,回家還要被這下賤的丫鬟潑。
他用了十足的力氣,一腳揣在憐青的小腹上。
“連你都敢跟我叫囂了,明日就將你賣到八大胡同裡去!”
八大胡同是最下等的妓院,憐青沒想到平時斯斯文文的狀元爺發起火來如地獄中的惡煞一般嚇人。
她疼得額頭上直冒冷汗,卻顧不上疼,只捂著肚子在地上求饒。
“狀元爺饒命,奴婢以為是外邊討飯的...”
這一句‘討飯’的彷彿直戳了榮子山的肺管子一般,此刻他眼裡已經不單單是怒火,那分明是恨,恨自己的出身,恨世間的不公。
他滿腹才華卻要日日在那些草包面前做賠笑臉,外邊的人都說他是上趕著往蕭家湊,他們說的沒錯,只是外人不知道,能湊上蕭家是他鑽營了多久,費了多少心血才換來的。
像他這樣沒有家族支撐的狀元郎,在普通百姓眼裡或許是了不得的人物,但是在京城的世家門閥面前他就是個屁,不,或許連個屁都不是。
他抬腿又是一腳,直直踹在憐青的肩頭。
“給我滾一邊去,別擋爺的路。”
誰也不能擋他的路,不然他就遇神殺神,遇佛斬佛。
他看了一眼緊閉著門的東廂房,剛想砸門,就看到葉卿卿不急不慢地從房裡出來了。
葉卿卿自然是懶得搭理他的,只是他這樣叫嚷鬧到屋裡,不免又要嚇到孩子,今日那小可憐受的驚嚇已經夠了。
“葉卿卿,你是腦子被驢踢了?居然敢跑去外邊給嫣兒難看,你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嗎?”
葉卿卿真相朝他臉上狠狠的啐一口,但是還不是時候,裝作不解道:“夫君怕是弄錯了,我只是將你昨日說給我的話說給嫣兒小姐聽,也告訴她,我是願意做妾的,只求她收留我們母女二人。”
她說完甚至貼心地將榮子山頭上掛著的菜葉子摘了下來,輕笑一聲,“夫君,這是被誰潑了一身的髒水啊!難怪今日氣性這般大。”
榮子山下意識地躲開她的手,在葉卿卿獲得的記憶裡,這榮子山已經很久沒跟原主親近過了,她甚至從他閃躲的眼神裡看到了嫌棄。
“你這蠢婦,你居然一早起來是去惹事的,你怎麼敢的,那可是首輔家的小姐啊!”
榮老夫人一聽葉卿卿出去是為了找未來兒媳婦麻煩,臉上氣的泛著紅,如蒸熟的螃蟹,手裡的柺杖也翹的地面‘砰’‘砰’響。
葉卿卿都怕她又氣又餓氣急攻心暈過去,只是她有什麼不敢的,又不是自己求著讓蕭嫣兒嫁進來。
她拿扇子擋了擋太陽,微蹙著眉,一臉的委屈。
“母親這可冤枉我了,我辛辛苦苦這些年不就是為了這個家,如今眼見著夫君高中,又要迎高門貴女進門,我豈有不開心的,怎會惹事兒。”
她又對著榮子山說道,“說起來,我看那嫣兒小姐並未完全下定要嫁給夫君的心,我今日當著眾人的面將她與夫君的事情坐實了,這樣一來就是她想反悔怕是也不成了,畢竟人言可畏啊!”
榮家母子互相對視了一眼,忽然覺得葉卿卿說得很有幾分道理。
現在榮子山與蕭嫣兒的事情已經放到明面上,所謂蝨子多了不怕咬,榮子山自然是不怕的,反正他的名聲因為這些時日的到處鑽營已經不怎麼好了。
但是蕭嫣兒卻是完全不同,她是女子,還是高門家的貴女,她的名聲關係著整個家族。
宋子山已經想明白,讀書人的清高毫無用處,只有有錢有權才能在這皇城根裡站穩腳,他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蕭嫣兒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葉卿卿將二人的表情看的分明,這對母子真是瘌蛤蟆爬腳面——不咬人噁心人。
“即便如此,卿娘你日後也不要隨便去那些宴會了,京中婦人最是難纏,你出身鄉野難免被她們輕視,還是離的遠遠的才好。”
榮子山臉上的慍色漸漸斂去,又是一副溫潤如玉貴公子的模樣,要不是知道他打的什麼盤算,葉卿卿都要被他的示好收買。
“是啊,卿娘,這家中這麼多活你不做,何必去那地方白白討人嫌棄。”
榮老婦人已經半天水米未打牙,餓得前胸貼後背,說話都有些氣短了。
“母親這話可不對了,那將軍夫人知道我是狀元郎家的,可是對我客氣得很呢,咱們家雖然清貧可是讀書人最重要的是清貴的好名聲,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巴望著結識咱們榮家呢!”
這幾句話說得榮子山臉上有榮光,老夫人心裡也被恭維得服服貼貼,兒子出息她自然最是歡喜。
“你說的可是真的?咱們榮家在外面已經如此有面子了?”
容老夫人眼裡放著光,滿懷期盼地看著葉卿卿詢問。
“那是自然,母親不常出門,怕是不知道外邊的場景,要我說母親也該常出去轉轉才是,”葉卿卿又親親熱熱地看著榮子山,“夫君,你說是不是?”
榮子山這些時日在外邊受了數不清的白眼冷落,現在聽到葉卿卿在母親面前說自己如何了不起,他當然沒有打自己臉的道理。
強忍著內心的激動,面上故作平靜,“卿娘說的不假,現在外邊都以請到孩兒為榮。”
榮老夫人雙手合十,眼裡激動的都含著淚花,“真是祖宗保佑,我兒大大的出息了,娘...母親心裡高興的緊。”
葉卿卿心裡暗想:你們榮家的祖宗排位怕是香火供奉都斷了兩日了,這老太太還有臉面提祖宗。
“母親,過幾日或許夫君還能給你掙個誥命回來呢,憑著夫君的本事兒,咱們榮家畢竟會芝麻開花節節高的。”
榮老夫人發現這葉卿卿雖然不像以前勤快,但是嘴卻是甜了不少,她心裡受用,面上自然也緩和了。
只是這有本事的帽子扣在兒子的頭上,她反倒不好指使葉卿卿做活計養家了。
榮子山看葉卿卿越說越誇張,現在他尚未有官職,即使有了,那誥命也不是誰都能得的,一切都要看皇上的心意。
他輕咳一聲,“誥命日後自然會有的,等到嫣兒進門,我有了好去處,一切都不是難事兒。”
說完便對著榮老夫人行了一禮,“孩兒還有要事兒在身,這便走了,母親回去歇著吧!”
他順路回來責備葉卿卿,蕭嫣兒那邊的火他還沒來得及滅,不敢再耽誤忙著要出門,只是看到門口跪著的憐青又想到自己被潑的一身,心裡煩躁得很。
“卿娘,這丫頭一貫偷奸耍滑,要是調教不好,我看賣了買新的便是。”說完一甩袖子出了門。
榮老夫人想告訴兒子自己已經餓了兩頓了,只是哪裡還來得及。
“這丫頭是買來給母親的,還是母親調教才好,媳婦兒無能怕是教不好。”
吃不飽的人脾氣自然大,榮老夫人第一次覺得憐青礙眼得很。
毫無留戀道:“沒眼力勁兒的東西,賣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