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淚珠子彷彿不要錢似的從葉卿卿眼裡直往外湧,她說到最後幾乎已經泣不成聲,大丫頭也被這場景嚇得‘哇’一聲哭了出來。
要說剛才眾人還只覺得葉卿卿母女可憐,現在卻是覺得蕭嫣兒未免欺人太甚了些。
“你這是做什麼,誰...誰...說那些話了...你求我做什麼,要說去跟子山哥哥說...”
蕭嫣兒自小金尊玉貴地養著,她母親早亡,父親溺愛,繼母更是不肯多教導一句,才養成了現在目中無人的性子。
她哪裡經過這些,心裡急著辯解,卻又舍不下榮子山,不敢將話說得太死,她無措地連連後退,平日與她交好的小姐們如今卻都不肯替她說一句話。
這渾水,誰蘸上都要惹麻煩的。
葉卿卿只覺得這蕭嫣兒是有幾分傻氣在身上的,都這個時候了還‘子山哥哥’長,‘子山哥哥’短的,真是怕別人不知道她是個小三。
從今日起,狀元郎家吃盡苦頭的糟糠哭求首輔家小姐的事情,就會在京城的圈子裡傳開。
她已經不需要做太多,在朝為官難免有黨派,首輔家即使權力滔天也會有不少政敵,這麼好的把柄自然不會被有心人隨便放過。
榮子山想做別人的乘龍快婿想攀高枝,她不管,但是在她跟大丫頭找到更好的活路以前,狀元郎的夫人必須是她。
秦氏準備了月餘的開府宴,遠沒有這場糟糠妻與首輔千金上演的好戲精彩。
葉卿卿看著差不多了,便以自己身體不適為由戰戰兢兢地告辭,雖然秦氏再三挽留,但是她還是一副懼怕蕭嫣兒的模樣,逃命似的帶著閨女離開了將軍府。
這個爛攤子就留給了蕭嫣兒一人,作為主家的秦氏都懶著再幫忙圓場。
“鄉下的破落戶,這樣的宴會也敢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還胡亂攀扯別人,我看子山哥哥就該休了她,哪裡有半點當家主母的氣度,只知道哭哭啼啼。”
蕭嫣兒看葉卿卿走了,她也緩過勁兒來,剛才是一時不備才被葉卿卿嚇到了,現在鎮定下來想想,她有爹爹撐腰,難不成還怕她一個鄉野村婦。
再說了那村婦不是也說了要做小,這樣一想,自己嫁給榮子山唯一的阻礙也沒有了,過後成了婚,隨便什麼法子將她處置了就是,心裡反而覺得更舒坦了幾分。
圍著看熱鬧的夫人小姐們都打著哈哈各自散去,除了一兩個跟蕭嫣兒性情相似的還圍著她,其他人都不願意跟她多說一句話,生怕招惹什麼是非。
尤其是帶著自己女兒們赴宴的夫人們,都囑咐自己的女兒萬萬不可跟這樣的人走得太近,免得被牽連,弄壞了名聲,可就麻煩大了。
另一邊葉卿卿心滿意足地帶著大丫頭離開,出門時她將不多的私房銀子都帶在了身上。
“你想吃什麼?今日我都沒買給你。”葉卿卿興致勃勃地看著沿街的小吃鋪子。
大丫頭興致不高,也不說話,只緊緊握著葉卿卿的手,一下也不肯鬆開。
葉卿卿估計她是被剛才的事情影響了,孩子看起來小,其實什麼都明白,大人的事情最容易影響她們的情緒。
路邊有個小餛飩鋪子,看著很是乾淨,她直接將大丫頭領進去。
“老闆,兩碗餛飩。”
“咱們今日有新醬的牛肉,小孩子也咬得動,娘子可要嚐嚐。”現在吃飯的人不多,老闆很是熱情。
葉卿卿對這個時代的物價沒有概念,她略想了想,從荷包裡拿出來一錠小小的碎銀子放在桌子上。
“這些可夠?”
“夠得夠得,還要找給娘子錢哩。”
老闆陪著笑,說著就要伸手拿錢。
不想大丫頭反應極快,用手掌死死壓住那銀子,因為不好意思小臉漲得黑紅黑紅的,“孃親,我不吃肉,餛飩也不吃,咱們回去吃饃。”
葉卿卿覺得心裡酸酸的,她小時候家裡條件也不好,遇到再想要的東西都是這樣強撐著說不要。
她摸摸大丫頭的兩個小丸子,笑眯眯道:“大丫頭乖,是孃親想吃。”
說完這句話,葉卿卿突然覺得自己媽味有點重。
大丫頭一聽她說想吃,馬上鬆了手,還主動拿起那銀子遞給了老闆。
“二位且坐坐,吃口茶,餛飩醬肉馬上就來。”老闆接過錢,笑眯眯地準備去了。
“大丫頭,以後孃親都帶你吃好的喝好的,可好?”
大丫頭不抬頭,只耷拉著腦袋點頭。
“大丫頭,娘不給人做小,你放心。”
小姑娘猛地抬起頭來,眼裡的淚再也掛不住,“孃親,你不會騙我吧!”
她以前在村裡,最好的朋友就是那家的小妾生的,日日被家裡的嫡母打,全身沒有一塊兒好肉,她們進京的前幾個月,嫡母冤枉那女孩兒偷嘴,她不認便被活活打死了,一張破席子一卷,直接扔到村口的大坑裡了。
她怕,怕得很。
嫡庶的尊卑是刻在骨子裡的,連小孩子都知道做妾是一件極其悲傷可憐的事情,但是榮子山卻那麼輕易的就要讓自己這糟糠妻自降為妾,真是壞心肝的。
還有那日日被伺候的已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婆母,這對母子真是壞的肚子流水。
“餛飩來嘍!”老闆麻利地端上來兩大碗熱氣騰騰的餛飩,那芝麻油的香味直往人鼻子裡鑽,“二位小心燙!”
緊接著滿滿一碟子醬牛肉也上了桌。
小孩子的歡喜都在臉上,大丫頭的眼已經從那吃食上挪不開了,她顧不上燙,甚至來不及咀嚼,幾個餛飩在她嘴裡倒幾個個,就被火速的吞下了肚子。
“慢點慢點,這樣會燙壞食道的。”
大丫頭只是點頭,但是嘴上的速度卻沒減慢,葉卿卿看勸也沒用,乾脆也不勸了,又從老闆那裡要了一個碗,將自己碗裡的撿出來,仔細吹涼了再給她吃。
兩人吃完,又沿路買了幾個包子,一油紙包糕點,這才回了榮家。
果不其然,一到家那憐青就湊上來。
“夫人這是哪裡去了,老夫人一直尋夫人呢。”
尋她?怕不是沒人做飯,餓得慌了吧!她瞧過,灶上已經沒有什麼糧食了,所以才特意吃飽喝足才回家。
“我帶大丫頭出去轉了轉,頭暈得厲害,實在走不動了,你告訴老夫人我稍稍歇歇再去給她請安。”
憐青自然不肯,她也餓得慌啊!
“夫人,老夫人還沒吃飯呢?”
“那你便去給老夫人做啊!我買你回來不就是伺候老夫人的,事事找我,榮家還要你做什麼,乾脆我找人伢子來,還能得筆銀子。”
“可是...可是...家裡沒吃的了,也沒銀錢啊!”
葉卿卿走到自己房門口,‘吱呀’一聲將門重重地關上,對著門口喊道:“那你去找狀元爺啊,他才是一家之主,找我做甚?”
轉頭臉上就掛了笑,對著大丫頭道:“跟孃親上床,補覺!”
憐青險些被門砸了鼻子,她對著屋子,“呸,什麼玩意兒,真當自己是主子了,還發賣我...”
“憐青,我耳朵好使得很,不信你再試試,你的賣身契就在我的箱子裡呢。”
憐青以前沒少背後陰陽葉卿卿,只是葉卿卿堅持與人為善,最怕爭吵全當作不知,這才縱容得一個下人都敢跟她蹬鼻子上臉了。
憐青氣得直跺腳,卻是不敢再沒大沒小的瞎嘟囔,帕子一甩去正屋告狀了。
她剛走到屋門口就聽到有人急急地砸大門,這個時辰砸門的左右不過討飯地,她正一肚子火氣沒地方出,隨手拿了半盆子髒水,三步並作兩步到了大門口,邊開門邊罵。
“敲!敲!敲!趕著投胎啊!把你塞你娘肚子裡...”憐青手比腦子快,‘嘩啦’一聲,那髒水一滴不剩地全潑在了門口站著的榮子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