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還羞怯膽兒小的大丫頭,在葉卿卿的引導下也漸漸放開了手腳,有了小孩子的活潑勁兒,一時間看見好看的花也喜歡,看見湖裡的魚也歡喜,
兩人一路前行,到了內院便由一個婆子引著,沿著湖邊的抄手遊廊往今日辦宴會的‘煙雨榭’去了。
秦氏雖然心裡覺得麻煩,但還是早早就在前邊等著葉卿卿,現在蕭嫣兒已經在後邊看戲,她今日怎麼也不能讓兩人見面,免得在她家裡起衝突,她好好的開府宴絕對不能被攪合了。
“夫人,榮夫人到了!”
剛說完就有丫鬟揭了簾子,只見一個打扮樸素甚至有點寒酸的婦人,牽著一個瘦弱的女孩進了屋。
秦氏忙熱絡地上前迎接,“榮夫人,咱們今日可算見到了,府裡的下人都是不中用的,回頭我一定好好的罰她們。”
秦氏看起來二十出頭,圓盤臉,中等身材,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看起來倒像是個好相處的。
葉卿卿知道她這是隱晦的給自己解釋大門口小廝的事情,也陪笑道:“夫人哪裡話,我看府裡的下人規矩都極好,只有這樣做事認真的才堪用。”
秦氏只知道這狀元郎的夫人從前是個賣豆腐的村婦,早先在京中弄出不少笑話,不想今天這話卻說得極其得體,一下子給她整得有些不會了。
葉卿卿倒是淡定得很,拉過大丫頭,俯身在她耳邊柔聲說道:“大丫頭,這是安定將軍的夫人,你現在該先給夫人行禮才是。”
大丫頭早被一屋子的僕婦嚇得不行,只低著頭嘟囔了一聲,“夫人。”
“讓夫人見笑了,小孩子一下子沒見過這麼多人,有點認生了。”
“榮大小姐一看就是乖巧的孩子,我一瞧就喜歡得很,來,讓我好好看看。”
秦氏說著就拉住大丫頭的手,順手將旁邊丫鬟遞過來的金鐲子戴在了她的手上,“我今日第一次見你,這是給你帶著玩兒的,以後要常來府裡玩兒。”
葉卿卿也不懂,那東西估麼著在現在的金店裡是不便宜的,至於在這個時代算不算貴重她不知道。
只是大丫頭不過四歲,哪裡見過這樣貴重的東西,嚇得就要哭,直往自己孃親身邊躲。
葉卿卿想了想,對著大丫頭笑笑,“夫人給我們大丫頭的,你便收下就是,這是夫人的心意,我們不要辜負別人的好意,好不好?”
大丫頭看著葉卿卿眼神柔和,又看秦氏也笑得很是和善,便對著秦氏行了一禮,雖然不夠規範但是看的出來很是誠心。
只這一來一往,秦氏就對葉卿卿母子有了幾分好感,這不卑不亢的樣子與傳聞裡全然不同。
秦氏不是京城長大的閨秀,自幼在邊境過的隨心所欲,對那些一句話八百個心眼子的閨秀婦人很是不屑,葉卿卿的痛快反而正和她的心意。
至少,比裡邊看戲那位不知道好了多少。
“原來是秦姐姐這裡有貴客,便把我們姐妹們都晾在一邊了!”
未見其人但聞其聲,女子嬌俏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
只見來人身穿鵝黃色流仙裙,裙身繡著華貴的芙蓉花,其間用色澤圓潤的珍珠點綴,就連腰間束著的腰帶上都鑲嵌了各色寶石,很是富貴逼人,那女子蓮步輕移,走得更是搖曳生姿。
秦氏不安地看了一眼葉卿卿,只這一眼,葉卿卿便知道這一定就是那位嫣兒小姐了。
蕭嫣兒身後還跟著不少世家小姐夫人,大家對她跟榮子山的事情一清二楚,又看到如今站在房中穿著寒酸的婦人,心裡已經猜測得七七八八。
“可是今日的戲唱得不好,妹妹怎麼過來了,還是後邊涼快兒,我這便陪著妹妹過去。”
秦氏只想趕快將兩人分開,她可不想當被殃及的池魚,而且看著葉卿卿孤立無援的樣子實在是不忍心。
蕭嫣兒一把甩開秦氏的手,只對著葉卿卿笑得肆意又張揚。
“秦姐姐急什麼,我看這裡有客,怎麼不給咱們介紹介紹。”
秦氏轉頭看葉卿卿,只見她低著頭子,滿臉通紅,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甚至不敢抬頭看眼前的蕭嫣兒一眼。
這剛才也不是這樣的啊!秦氏只覺得看不懂。
不想葉卿卿卻首先開了口,“我是榮家的...狀元郎榮子山是…”
蕭嫣兒不耐煩,急急地打斷葉卿卿,“原來你是子山哥哥府裡的,只是不知道你是榮家的什麼?”她圍著葉卿卿轉了一圈,眼神上下打量很是不禮貌,“你是她的丫鬟?還是府裡的婆子?”
葉卿卿樸素的農家打扮此刻在貴婦小姐堆裡顯得很是突兀,不少人看她又怯懦上不了檯面的樣子,偷偷在一旁嗤笑。
葉卿卿的聲音更小更低,要不是屋子裡安靜極了,大家幾乎是聽不見的。
“我...我...我是他夫人。”
“放肆,像你這樣的鄉野村婦,也敢混說是子山哥哥的夫人,真是好大的膽子,你問問大家可信?”
蕭嫣兒的品性大家都清楚得很,知道她這不過是想羞辱葉卿卿,除了日常圍著她轉的幾個小姐捂著嘴笑的放肆,其他人反倒都不吭聲了。
只心裡覺得這母女二人有幾分可憐,但是礙著蕭家的權勢並不敢多說什麼。
葉卿卿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對著蕭嫣兒嚷道:“我是賣豆腐的,只知道做活供養夫君,沒讀過書,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夫君,但是你別小瞧了他,過幾日首輔大人家的嫣兒小姐就要嫁到我們家了,到時候他就是首輔的女婿,再也不是吃不起飯的窮苦書生了。”
此話一出,原本還得意揚揚的蕭嫣兒立刻氣得咬牙,漂亮的眸子裡是壓都壓不住的怒火,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很是精彩,嘴裡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忍不住笑了一聲,蕭嫣兒的臉便漲得更紅了。
雖然是公開的秘密,但是這秘密一旦拿到檯面上說,就是另外一會兒事兒了。
一邊的秦氏深深看了葉卿卿一眼,她便知道這狀元郎家的糟糠絕對不是外邊說的草包一個。
她陪著笑,拿出來主人家出來打圓場的樣子,“這必然是弄差了,我們蕭家的大小姐哪裡有給人做小的道理。”
秦氏說完還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蕭嫣兒,她一向不喜歡蕭嫣兒的跋扈,自己初來京城沒少受她們那一幫子人的刁難,如今這樣絕好的機會自然是不能錯過的。
像蕭嫣兒這樣的貴女尊貴慣了,即便提一提“小啊”“妾啊”這樣的字眼都是對她的奇恥大辱。
一旁的葉卿卿急急地辯解,“怎麼會錯,我夫君說了,我這些年忙於生計熬壞了身子,日後怕是也難以生養了,榮家只有這個女娃娃自然不行,以後嫣兒小姐進門就是妻,我便是妾,這樣我也不用再費心打理家中的庶務了,只需在後院安心修養就是。”
葉卿卿覺得秦氏這話頭遞得極好,就如瞌睡了有人遞枕頭一般,正合她心意。
明明知道人家有妻子有女兒還上趕著往前湊,做不要臉的事情的時候就該想到有被人戳脊梁骨的一天。
“你是什麼下作東西,也敢隨意說我們姑娘,什麼妻啊!妾的!嘴巴不乾不淨的。”
蕭嫣兒身邊的奶孃最先按捺不住,她邊說邊揚手要打葉卿卿。
“住手!你這婆子做什麼,這是榮婦人,你好大的膽子,沒大沒小的東西。”
不等葉卿卿躲避,秦氏已經往前一步,攔住了那氣急敗壞的奶孃。
秦氏又走到葉卿卿耳邊耳語幾句,告訴她這就是蕭府的蕭嫣兒。
葉卿卿裝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作勢就要跪下,但終究是戰戰兢兢的樣子,只是抓著蕭嫣兒的衣袖祈求。
“嫣兒妹妹,不,不,嫣兒姐姐,夫君說了你心善,只要我答應做小,你不會將我們母女趕出府的,我答應的,我自然答應的,只求姐姐給我們母女一條活路,我的嫁妝加上這些年做小買賣的錢都用在了婆母吃藥,夫君讀書上,離開榮家我們孃兒兩個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