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們看看,那是不是咱們西陵城的那位白少秋白大少爺?”
“還真是他,什麼狗屁白大少爺,不就是個敗家子麼!”
“噓,都小聲一點,人家雖說敗光了家產,氣跑了爹孃,可架不住人家命好啊,現在這位爺可是皇上下旨親賜的鎮西王府的姑爺!”
西陵城,
上陵書院。
白少秋穿著一身白衣帶著一個揹著行囊的侍女走了進來。
“切,姑爺?不過是個贅婿罷了!”
有少年驚歎,眼露羨慕之色:
“欽賜贅婿……千古奇聞!不過,能與長纓郡主結為夫妻,就算是贅婿……我也願意!”
“滾,你以為長纓郡主的夫婿是那麼好當的?”
“我聽說兩天前成婚的日子,長纓郡主並沒有參加婚禮,說是塞外草原蠻子作亂,郡主率三千紅纓軍出征……這顯然是郡主故意的!”
有學子深以為然:
“嗯,理應如此,以長纓郡主之絕世容顏,憑她的文采武藝,哪裡會看上這個敗家子!”
“他白家不過一破落商戶,給王府、給長纓郡主提鞋都不配!”
“喂喂喂,你們說皇上怎麼會下了這麼一道旨意?這不是毀了長纓郡主也汙了王府的威名麼?”
“莫非王爺與皇上不睦之傳言是真的?”
聲音頓時消失。
因為無人能夠回答。
也無人敢去回答!
“不是,聽說這廝蒙學都沒有讀完,你們說他來咱們書院做什麼?”
又沒有人能夠回答——
一個啟蒙都沒有讀完的敗家子,他昔日所去的地方大多是酒樓茶肆或者青樓賭坊。
書院這種地方不是他該來的,也不是他會來的。
可他偏偏來了。
就在所有人驚疑的視線中,白少秋步履穩定目中無人昂首挺胸的走過了前院,跨過了那道月亮門,進入了書院的主院!
那些好奇的學子們跟了進去,便極為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張老夫子好!”
白少秋恭敬一禮。
站在他對面的是上陵書院院正張文千!
張文千面色冷漠,言語也冷漠:
“來了?”
“來了!”
“那就去吧。”
“還請張老指路!”
一老二少向主院的西邊走去。
一群學子更加好奇。
西邊並不是學堂,西邊有一處荷塘,有幾間雅舍,還有一處藏書樓!
“看在你父親之前給書院捐獻過萬兩銀子的情分上,你可在藏書樓看書三天……”
“只是,你蒙學都沒讀完,你看得懂裡面的書麼?”
“裝樣子給王爺給長纓郡主看……這並沒有什麼用處。”
“腹有詩書氣自華,這指的是讀了很多書、讀懂了很多書,明白了書中的道理所帶來的氣質的變化。”
“你在西陵城的名聲已經這樣了,”
張文千瞅了一眼身旁的白少秋,不屑的又道:
“你……本就不是讀書人,估計許多字都不認識,不過是浪費三天的時間罷了。”
“有皇上的聖旨在身,王爺不管多不待見你總不至於殺了你。”
“聽聞你將白府的祖宅都賣了……老夫以為不如就在王府吃吃軟飯,何必苦了自己去博取王爺的歡喜?”
“再說,贅婿又不能考取功名……你就算從現在開始讀書,就算博覽群書,依舊沒可能入仕,”
“何必呢?”
“又何苦呢?”
晴兒對張老夫子這番話深以為然。
她本以為白少秋會羞愧、會無地自容,卻不料她看向白少秋的時候卻發現這位姑爺依舊面不改色心不跳。
就連那張清秀白皙的臉都沒有紅一下!
這臉皮得有多厚才行?
“張老有些誤會。”
張文千一愣:“老夫誤會了啥?”
“我不是來讀書的。”
“……那你來幹什麼?”
“我是來看書的。”
“……”
張文千和晴兒頓時就驚呆了!
讀書和看書有區別麼?
細細品味是有區別的。
讀書是學習的過程。
是將書記在腦子裡,是將書中的經義領會,並能舉一反三而能做出錦繡文章,以博取一個金榜題名。
但看書不一樣。
看書用的是眼睛,可以一目十行,並不一定要記住。
只需要知曉書中的大致內容。
書讀進去了可以博古通今滿腹經綸,上馬可定國下馬可安邦,甚至青史留名!
但書只是看看……若是看的多了,這倒是可以成為吹噓的本事。
張文千恍然大悟,他呲笑了一聲:
“前方那棟八角樓就是藏書樓,你去看吧,限期三日,裡面的書有不少孤本,切記不可毀壞不可帶出!”
“另外……雅舍那邊有貴人,萬萬不可去打擾!”
白少秋躬身一禮:“謝老大人!”
他抬步向藏書樓走去。
那些跟在後面的學子頓時譁然。
“他竟然是去的藏書樓!”
“你們說他是去看書的麼?”
“去藏書樓不是看書還能做什麼?”
“可這幾日連我們這些書院學子也不能進去,他白少秋目不識丁憑什麼能夠進去?”
張文千轉身,老臉一肅,大聲呵斥道:
“看什麼看?”
“再有五天就是西陵城三院竹溪文會!”
“老夫告訴你們,本次竹溪文會,除了方老大儒之外,京都另有貴人前來!”
“本次文會之魁首,不僅僅關係到上陵書院的名聲,還可直接獲得明年秋於京都舉辦的香山文會之資格!”
“爾等還有這閒情看熱鬧?”
“還不給老夫讀書去!”
“記住,是讀書,不是看書!”
所有學子頓時激動,他們歡呼雀躍而去。
當今聖上喜文,重文,這是一個文人出人頭地的大好時代。
京都三年一度香山文會更是興國文壇之盛況!
若能在香山文會奪魁……那比中了狀元還要榮光!
這些都是興國學子們的夢想。
是讀書人的事。
白少秋不是讀書人,他根本不知道這些事。
他就是來看看藏書樓裡的書的。
來到這個世界已過去了三天,莫名其妙成為了御賜贅婿,卻在新婚夜連自己的老婆都沒看見。
透過腦子裡搜尋的記憶,他知道自己穿越到了一個近似於平行的世界。
但這前身腦子裡的記憶有些奇葩,多是那些香豔的女子,而後便是他這些年結識的那些狐朋狗友。
他驚詫的發現這個世界竟然已經有了那些穿越者們發家致富的絕大多數東西。
比如高度的烈酒!
比如白鹽!
比如最常見的香皂肥皂!
甚至就連玻璃鏡子都有了!
這要自己這個穿越者怎麼活?
難不成又如前世那樣以武服人?
打打殺殺很是厭倦了,這穿越成了王府的贅婿,這口軟飯目前不吃也得吃。
他以為有穿越者提前來過,但記憶中偏偏沒有前世的那些詩詞歌賦——
這沒有道理!
任何一個穿越者都不會放過用曾經的那些流傳千古的詩詞來裝比。
就算不拿出來賣銀子,騙騙小姑娘總是可以的。
尤其是這興國對詩詞歌賦的追捧簡直到了一個令人髮指的程度!
上至皇上,
下至青樓女子!
白少秋經過一番分析認為是這身子的前身沒有讀書的緣由,所以他必須來證實這個問題,於是,他來到了上陵書院。
放眼整個西陵城,唯有這上陵書院的藏書樓裡的書最為豐富。
踏入了藏書樓的那扇斑駁的木門,裡面的光線許是因為開了窗的原因並不是太昏暗。
他興致勃勃的走了進去,站在了一排書架前。
晴兒放下了背上的行囊,抬眼就看見姑爺急迫的在‘看’書!
姑爺身材修長,模樣兒其實還真像一個書生。
只是,他這是在看書麼?
白少秋右手的食指落在了書脊上。
書脊上印有書的名字,他的手指從書脊劃過,他的腳步隨之而行,偶爾他會駐足,取出某一本書,翻開,草草看上幾眼又放了進去,又繼續劃過繼續行走……
晴兒心裡一嘆:
“奴婢回王府了,晚上的飯食奴婢給你送來。”
“好,記得多帶一些蠟燭,姑爺我要徹夜看書。”
晴兒轉身,黯然離去。
過了大致一炷香的功夫,白知秋看完了一架子的書。
這裡還有三個架子!
但他的內心已愉快了起來——
從所看過的那幾本詩詞文集來看,前世的那些大佬們似乎並沒有在這裡留下痕跡。
他轉身,便看見了另一排書架前擺放著一張案几。
他走了過去,坐在了那案几前本想小憩,卻發現案几上有一張紙,紙上有一行字:
‘花花葉葉,翠翠紅紅,惟司香尉著意扶持,不教風風雨雨,清清冷冷。’
這是一幅對聯的上聯。
字跡娟秀,當是個女子。
白少秋來了興致,提筆,蘸墨……硯臺裡竟然有磨好的墨!
他落筆於紙上,
於是,紙上有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鰈鰈鶼鶼,生生世世,願有情人都成眷屬,長此朝朝暮暮,喜喜歡歡。’
擱筆,白知秋心裡歡喜,這是自己穿越而來在這個世界留下的第一行字!
嗯,醜是醜了一些,不過這又有啥關係?
他起身,站在了另一排書架前繼續看書。
藏書樓裡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片刻,有一女子的聲音響起:
“咦……有人來過……”
“這字怎的如此之醜?!”
“咦……這下聯……”
“鰈鰈鶼鶼,生生世世,願有情人都成眷屬,長此朝朝暮暮,喜喜歡歡……”
“妙極!”
“寫此聯的人呢?”
有視線落在了白少秋的背上,他轉身,便看見了一個俏生生的姑娘。
“此聯是公子所對麼?”
白少秋露出了一個好看的微笑:
“不是在下,那人已經走了。”
“你認識那人麼?”
“不認識!”
“……你是何人?”
白少秋轉身,繼續‘看’書,手指落在書脊上,徐徐而行,徐徐而言:
“本是青燈不歸客,卻因喜書戀紅塵……”
“我就是個……看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