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一看時間差不多了,正好去民政局。
陸南亭主動上了駕駛座,全程坦坦蕩蕩,壓根兒沒有躲藏的意思。
看他那樣兒,簡直恨不能跑大街上喊一嘴——“娛記何在?快來拍我!”
顧蘭溪默默鑽進後座,恨不能躲後備箱裡,不想公開的意思表露無疑。
陸南亭看了她一眼,心裡有點難過,到底沒有說什麼。
以他的流量,但凡是個女人,跟他結婚都會有所顧慮。
顧蘭溪雖是圈裡人,但一向低調,不想受到太多的關注,暫時不想公開,也是早就說好的事,他能理解。
實在沒有必要為此感到不開心。
車子默默前行,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
見他臉上不見喜色,反而隱隱有點失落,顧蘭溪看著馬路邊不斷後退的粉紫色繡球,輕嘆口氣:
“你若想反悔,還來得及。”
話一出口,好像兩人之前相處時的歡快都是錯覺。
她早就說過,跟她結婚,並不是什麼好的體驗。
談戀愛也就罷了,兩人都有隱私空間,偶爾見面吃個飯、看個電影,牽著手壓壓馬路,她也還行。
一旦結婚,兩人動不動就要朝夕相處。
柴米油鹽、雞毛蒜皮齊齊撲來,人際圈也不可避免的越變越大,需要更多精力去維持。
一個人的生活,突然就要兩個人過,顧蘭溪並沒有信心在這樣的情況下與他維持一段健康的關係。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理缺陷。
隨著感情加深,她會不自覺的對他產生超強的佔有慾。
哪怕他身邊出現一隻母蚊子,都要擔心他是不是被那蚊子佔了了不得的大便宜。
偏她還心細,有情緒也喜歡悶在心裡,不喜歡說出來。
擱誰跟她在一起久了,都會覺得煩。
好好當朋友,彼此都體面,但他不同意。
老實講,顧蘭溪答應結婚,最大的原因是想讓他早點看開,開始新生活,她也好回到原本的節奏,省卻一大堆麻煩。
而不是因為她對兩人的未來懷揣著多麼美好的期待。
這一點,從婚前協議的條款就可以看出來。
她隨時都做好了離異的準備。
好好的開著車,突然聽她這麼來了一句,陸南亭立刻皺眉:“我為什麼要後悔?”
顧蘭溪自尊心很強,並不想在他面前,深刻的剖析自己的不足。
低下頭,拿了瓶礦泉水出來,擰開又蓋上,她才找到新的話題:
“接下來要面臨怎樣的狂風暴雨,你應該知道。你跟遠哥說過了嗎?”
遠哥全名張明遠,是陸南亭經紀人,在圈內有口皆碑,能力極強。
顧蘭溪不打算官宣,接下來又要進組拍戲,怕是很久都不會回家。
以陸南亭的態度,想讓他一直瞞著已婚這件事,想也不可能。
今天辦事的經手人都是熟人,各方面利益牽扯,又早就交代過了,基本上不會做得罪他們的事。
兩人檔案,旁人也不可能隨便亂查,想要挖出她來,最容易的方式,還是從上市公司的公告下手。
但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不是沒有,她平時也很少親自出席各個公司的股東大會,沒有照片影片這些實錘,公告也不可能詳細說出陸南亭的身份,想要咬定是她,一時半會兒怕是也不容易。
到時候所有人都會衝著他去。
頂流男星誰不是大票老婆粉女友粉?
貿然結婚,還不跟經紀人打招呼,到時候慘遭網暴還影響事業,少不得怪上這段關係,倒顯得她是個罪人。
顧蘭溪不承認自己是在關心他,她只是在為自己考慮,想讓這段關係對她的影響降到最低。
“既然入了這一行,這些都是遲早的事。”
陸南亭毫不在意。
說著說著,又忍不住騷話連篇:“我剛出道那會兒,就是遠哥帶我,他早就知道我有個白月光,一旦追回來必定原地結婚那種,你放心吧!我的團隊很專業。再說了,只是結個婚而已,以後有了孩子……”
顧蘭溪不想繼續聽他瞎扯,重重的嘆了口氣:“閉嘴吧你!”
面對著這樣一個人,天長日久,她也不敢保證自己的心態會不會發生變化。
婚姻就像泥沼,就像溫水煮青蛙,陷入情網之人,就好似落入蛛網的螞蚱……
奮不顧身的愛情,多以悲劇結尾。
好好的活著不好嗎?非要趟這一灘渾水。
大概今天說的閉嘴,比過去一年說的都要多。
在陸南亭面前,她引以為傲的冷靜屢屢破功,這讓她感到害怕,然後就不想說話了。
接下來兩人安安靜靜的,車子順利開到民政局。
陸南亭找個停車位把車停了,顧蘭溪已經補好妝,正要開門下車,就見他呵呵一笑,摸出來一隻盒子。
不給她推拒的機會,盒子“啪嗒”一聲開啟,獻寶似的送到她面前。
盛夏的陽光透過車窗,車壁上立刻多了許多炫目的細碎彩光,讓人有點睜不開眼。
顧蘭溪不由愣住了。
那是一對戒指。
男戒看起來稍顯樸素,女戒卻足以吸引這世間所有江洋大盜。
粉嘟嘟的橢圓形鴿子蛋,周圍一圈閃耀的碎鑽排列成蜿蜒的溪流。
單用語言,真的很難描述直視它時的那種感覺。
顧蘭溪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陸南亭十七歲那年中秋節,親手畫的設計圖,完了還問她喜不喜歡。
她當時看了看錶,著急上課,敷衍的說了句“喜歡喜歡”,就開始給他講昨日做錯的物理大題。
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把這戒指給做出來了。
也不知在手頭留了多少年,才捧到她面前。
在他倆即將走進民政局之前。
“別人結婚的時候該有的,我都會為你準備,你知道,在我眼裡,你值得這世間最好的一切。”
少年懷揣著赤誠而來,被她輕輕推開。
多年以後,又捧著這顆滾燙的心,小心翼翼的湊了過來,告訴她,他的心意一直不曾改變。
這幾年兩人見面的次數並不少,甚至因為陸媽媽的緣故,偶爾還會一起吃飯。
但他之前從未表露出對她餘情未了的樣子,不然她絕不可能輕易答應和他領證。
先是那份保證書,現在又掏出了這對戒指,還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呢?
顧蘭溪坐了回去,車裡陷入死寂。
陸南亭像是在緩解緊張,嘴一張開,就沒合上過:
“我媽有一顆粉鑽,是我媽剛懷上我那會兒拍回來的,你也知道,他倆都盼著能生個閨女。我拿了設計圖給他倆看,說要打個婚戒,他們就把它給了我,之後又請了知名珠寶設計師最佳化設計,請最好的匠人做了出來。最終呈現的,就是你現在看到的樣子。
“這個不太適合日常佩戴,我還準備了一對低調不起眼的素戒,只在內部鑲了一圈小鑽,不過刻了我倆名字,也很有紀念意義就是了。來,你要不要看看?”
陸南亭再次掏出一個盒子,“啪嗒”一下開啟,眼裡滿含期待:
“關於婚禮,我有很多想法,等你想辦的時候,我再慢慢講給你聽。現在給你看這些,只是想讓你知道,和你結婚這件事,我已經慎重的考慮過很久了,並不是頭腦一熱、臨時起意。”
顧蘭溪突然一陣心慌,只覺喉嚨發緊。
她並不在意那本紅豔豔的證書,但在陸南亭心裡,大概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腳上全是泥,哪怕主人家熱情相邀,想要踩上人家的白毛地毯,也是一件很需要勇氣的事。
因為誰也不知道,這樣的熱情,會持續多久。
誰也不知道,熱情退卻之後,會不會迎來不耐煩的責怪。
人心總是多變的。
顧蘭溪有點想跑。
但腳底下就像生了根一樣。
感情債,果然是這世間最不好還的那種。
尤其陸家人在她的事業上,曾為她提供過很大的幫助,她並不是白眼狼。
所以她糾結片刻,還是打算剖開自己最不堪的一面,盡最大的努力,最後一次勸退他:
“你大概一直想不通,為何我對婚姻的態度如此悲觀。我想跟你講講,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一聽?”
顧蘭溪情緒一向內斂,也不喜歡說自己的事,難得敞開心扉,陸南亭自是不會拒絕。
所以他說:“只要你願意講,我永遠都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