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無為(科舉)

1 第 1 章

“霖哥兒,快給夫人賠不是!小孩兒家家,怎可說這種話?”

王嬤嬤急的額頭上直冒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恨不能捂了沈江霖的嘴巴,讓他可千萬別再說下去了。

這大節下的,怎就生出了這等禍事!

可是沈江霖根本沒看到他乳母對他使的眼色,或者說,即便是看到了,他也不在意,剛剛留了半年的頭髮原本好好地束在網巾中,因為用力過猛,此刻也歪斜到一邊,一張粉雕玉琢的精緻小臉漲得通紅,就是雙目亦是赤紅,恨不得滴出血淚珠子出來似的。

沈江霖用衣袖狠狠抹了一下眼睛,梗著腦袋繼續犟嘴:“母親,您時常說您對我和大哥是一樣的,孩兒也視您為親生母親,在母親面前,孩兒不敢說假話,那玉佩我沒有拿就是沒有拿,我也不知道這玉怎麼就到我的房間書桌上了。”

說到這裡,沈江霖停頓了一下,繼而還似不夠地發狠賭咒道:“若是孩兒有半句虛言,天打五雷轟,死後入那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王嬤嬤一聽這話,眼前一黑,直接雙膝一軟跪了下來,鬢邊冷汗直下,想拉著沈江霖一起跪下,可奈何十歲小兒,雖只是半大小子,力氣卻不小,就這樣直挺挺站著,目光直直地看著魏氏,竟是半點都不肯退讓。

王嬤嬤從小奶到大的孩子,哪裡不知道沈江霖的脾性,這孩子平日裡看著乖乖巧巧不聲不響的,但是真的觸了他的逆鱗,那是牛心左性,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哪怕剛剛王嬤嬤自己心裡都有些懷疑,如今聽沈江霖敢這麼賭咒發誓,就知道這事定不是霖哥兒做下的,他確確實實是被冤枉了。

但是此刻在軟榻上坐著的魏氏可沒怎麼想,她怒的當即一拍身邊的小几,眉目凌厲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和失望,口中冷笑道:“真是反了天了,上了幾年學堂,唸了兩年書,才多大年紀,已經敢在我面前死啊活的了?你視我為親母,我又何曾薄待了你?但凡你和你大哥的起臥飲食,哪個不是我安排的妥妥當當的?可有短了你的不曾?你滿京城的打聽打聽,別人家的庶子可有也是這般?”

沈江霖聽到“庶子”二字的時候,籠在袖中的雙手忍不住緊握成拳,但是他卻抿著唇,一言不發,頭顱慢慢地低垂了下去,小小一個身子緊繃成一塊,連肩膀都有些塌陷了下去。

魏氏猶嫌不夠,指著沈江霖繼續罵道:“今兒個若是別的東西,你拿去頑就拿去了,可偏偏拿了雲哥兒大舅給的那塊玉,那是進上的羊脂玉料,這我也不說了,偏他舅舅說,初三去外祖母家讓雲哥兒定要帶著去給他外祖母看看。霖哥兒,你可聽清了?這不是沈家的東西,是魏家舅舅給雲哥兒的,你可懂了?好賴是春桃找了出來,否則我又該如何去交代?你七歲開蒙,讀了三年書了,難道就讀了一肚子的雞鳴狗盜?”

魏氏身後七八個丫鬟婆子束手垂立,靜靜聽著,誰也沒站出來給沈江霖說一句話,王嬤嬤倒是想說,但是她笨嘴拙舌十分畏懼魏氏,只知道喊著“夫人息怒”,其他照顧沈江霖的一個小廝和一個小丫鬟才和沈江霖差不多的年紀,哪裡經過這個陣仗,只嚇得瑟瑟發抖,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

沈江霖小臉漲得通紅,魏氏的話說的戳心窩子,不僅僅說他偷盜,還要說他沒有正經舅舅,他身生親孃都是賣身進府的,他又哪裡來的什麼舅舅?於是眼淚珠子是怎麼都忍不住地一直往下滴,滴到青石方磚上,轉瞬就不見了。

“母親,您信孩兒,孩兒真的沒有拿過這玉佩,我之前是連見都沒見過的,更不知道魏家舅舅有送東西過來。還請母親信我!”

沈江霖終是跪了下來,目光濡慕地看著魏氏,搜腸刮肚地找著自證,渴求著魏氏對他的信任。

魏氏定定地看了沈江霖一會兒,頭上的累絲鑲寶石青玉鏤空鸞鳥簪子在日光下愈發熠熠生輝,她收回目光,整了整貂鼠皮披襖的袖子,怒氣已經緩緩被壓下去了,語氣也冷淡了下來:“既然東西已經找到了,今日大節下的,我也就不多作追究了,只是為了讓你身邊的人長長記性,就革你們房裡每個人一個月的銀米,你可還有不服?”

魏氏直接一錘定音,同時她自覺仁慈開恩,並未重罰沈江霖。

今日大年初一,府裡千頭萬緒的事情還等著她去處理,原本她也不想和這霖哥兒大動干戈,但是這事想想實在氣人。

一則,魏氏以前只是魏家的庶女,嫁給了榮安侯嫡子做了填房,才有了排面,小時候不大正眼看她的兄弟姊妹們到如今卻對她另眼相看起來,所以對孃家的人和事就格外上心起來。

這二來,魏氏的哥哥,也就是剛剛她口裡提的那個雲哥兒的大舅舅,去年剛剛被提拔去了陪都任了學政,南邊文風鼎盛,三年一次的科考榜上大半是南邊的舉子,而學政官管的可不就是這些事?一心想讓兒子走仕途的魏氏,又怎麼會不想好好巴結一下這位大哥?

若是雲哥兒入了魏大舅的眼,霖哥兒就沒有沾光的了?這個時候,又怎麼能來搗亂?

所以就像魏氏說的,這塊玉本身的價值還在其次,其中更是蘊含了更多深層次的意義在,當時一下子發現玉不見的時候,滿府上下,可是差點鬧了個人仰馬翻的。

有些話不能明說,但是魏氏的貼身大丫鬟春桃卻知道,若礙了雲哥兒的前程,十個霖哥兒都不夠賠的!

因著這個,魏氏收起了一貫的慈母作派,今兒個才會大動干戈,為的就是好好給沈江霖緊一緊皮,別真以為自己可以和雲哥兒平起平坐了。

同時,魏氏也是真的看不起這種偷雞摸狗的作派,覺得沈江霖愧對她這些年的教導,到底是姨娘生養的,根子上就是爛的。

案子既已斷下,魏氏便準備起身去花廳那頭處理事務,不在沈江霖屋裡多逗留,誰知沈江霖卻膝行幾步,扯住魏氏的裙襬,昂起頭來,一雙倔強的眸子直直地看著魏氏,臉上佈滿了淚痕:“母親,您真的不信孩兒嗎?難道真的要孩兒以死以證清白嗎?”

魏氏原本已經壓下去的怒火“騰”地一下又冒了出來,她站在原地呵斥道:“你這是在威脅我?今日大節下的,說了幾次死啊活的?事情都擺在眼前了,你還不認?怎麼?難道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冤枉了你?”

王嬤嬤唬的連忙拉住沈江霖,磕頭哆嗦道:“夫人,霖哥兒小孩胡說呢,您別當真啊!”

沈江霖難以置信地扭過頭,死死看著王嬤嬤:“媽媽,連你也不信我?”

王嬤嬤此刻哪裡敢站在沈江霖這一頭,只一門心思拉扯著沈江霖和魏氏道歉,沈江霖突然一揮手,掙開了王嬤嬤,氣的頭腦昏脹,大喊道:“我說了我沒有拿就是沒拿!為什麼都要不信我!為什麼?!!”

十歲小小少年,尚未變嗓,喊出來的聲音夠響夠尖利,倒是把魏氏都嚇了一跳,等回過神來,是徹底惱了,一巴掌打了過去,一點都沒留餘力,“啪”的一聲,沈江霖白皙如玉的臉上就浮現出五條紅痕:“下流胚子,你這是朝誰喊呢?想是平日裡我對你太好了,倒養出個不知尊卑的下作東西出來了!你要死就即刻去死,你要敢死我才信你沒拿這玉!”

春桃聽到自家夫人被氣的口不擇言起來,連忙上前扶住魏氏的手勸道:“夫人仔細手疼。”

剛想再勸兩句,平息這場怒火,就見原本跪在地上的沈江霖突然一躍而起,扭身衝著大門就飛奔而去,身上石青色的披風順著寒風張開鼓起,如同一隻飛翔的青鳥在“酔然亭”欄杆上展翅而起。

然後便聽“噗通”一聲巨響,水花四濺之後,就再沒了聲音,肉眼可見,黑髮沉入水中。

堂內死一般的寂靜,停頓了三息,叫翠柳的小丫鬟才尖叫了起來:“二少爺跳水了!”

正值寒冬,裹得嚴嚴實實在外面走一遭都冷到打顫的節氣,此刻天上又下起了小雪,寒風一吹,白雪便打著卷兒飄落在了“酔然亭”的飛簷翹角之上,靜靜俯臥著看著池上眾人撲過來救人的焦急萬分之態。

庭院中處處張燈結綵,縱使是光禿禿的樹幹上都有錦繡綵緞裝飾其上,寒風嗚咽著呼嘯而過,吹起廊簷下的四角宮燈,在冷風中打著旋兒,又吹過所有奔到池塘邊的人身上時,讓眾人都打了一個哆嗦。

人氣小說推薦More+

晉庭漢裔
晉庭漢裔
頻頻回顧的是山峰,念念不忘的是大海。當姜維戰死於成都大火的那一天,大漢帝國的餘暉徹底消散了。 晉人站在他的屍體旁,挑出了一個斗大的苦膽,他們面面相覷。西晉帝國因這場勝利而建立,但未來將通往何方,答案卻是慘痛的,四十年後,遍地哀鴻,九州塗炭,屍骨累累,餓殍如雲。 在這場末世般的混亂中,因為責任與命運,劉備的曾孫,土生土長的安樂公世子,劉羨,踏上了復國之旅,他追尋著老師與大漢先祖們的事蹟,與曹操、孫權
陳瑞聰
將軍,夫人叫你去種田
將軍,夫人叫你去種田
現代女孩邵點點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穿越到了一個架空的古代王朝——大梁國,成為了一個目不識丁、好吃懶做的鄉下胖丫頭。 更糟糕的是,她還被自己的父親強行嫁給了一個冷峻無情的將軍!面對從天而降的 “夫君”,邵點點只能硬著頭皮接受這個意外的婚姻。然而,她並沒有被困境打倒,反而以樂觀和幽默的態度迎接古代生活的種種挑戰。 在這段充滿歡笑與感動的旅程中,邵點點不僅收穫了愛情和事業,還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和價值。
香辣雞雜
大唐李承乾,請父皇稱陛下
大唐李承乾,請父皇稱陛下
李世民:承乾,青雀搗鼓出來了《括地誌》,你作為哥哥,一定要讓著他點。 李泰:《括地誌》是本王多年修編的一部鉅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李治:大哥和青雀,你們就爭奪天下吧,我只負責撿漏! 李承乾:來人,把青雀和雉奴給朕吊起來打,請陛下移駕大安宮!......眾人譁然,大寫的驚愕寫在臉上。
三石散人
假千金才是真團寵?全家跪求原諒
假千金才是真團寵?全家跪求原諒
孟清月也曾是養在侯府深閨的嬌女,一夕之間,她便因另一個女孩的出現失去了所有。 爹孃扒了她的衣裳,阿兄把她踹進湖裡,未婚夫毀了她的清白…… 所有人都指責她佔了孟長樂的人生。 唯獨她想不明白,那她的人生去哪了? 直到那天十里相迎,香車寶馬迎她回府,看著眼前款款走來的親生父母和哥哥們,孟清月笑了。 “爹爹,孃親,哥哥,我回來了!” 可是她離開之後,養父全家怎麼又跪著哭求她回去?
無心人無暇
穿越大乾,我靠打獵養活妻女
穿越大乾,我靠打獵養活妻女
穿越大乾。 在這個歷史書上找不到的朝代。 戶外求生主播楚風穿越了。 剛穿越,骨瘦如柴和吃不飽飯的妻女便纏上了他。 不得已,楚風只能前往那座被詛咒的山,本想挖兩個野菜充飢,卻抓住了野豬。 一不小心,成為了村裡唯一一個獵人。 於是,為了吃飽飯,楚風開始了和豬鬥,和虎鬥,和熊鬥,和流民鬥,和戰犯鬥,和敵國斗的日子。 再回首,楚風發現,曾經的村子,在整個大乾,成為了舉足輕重的重鎮。 直到某一天,女兒在楚風
以帝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