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晚晚眼裡閃過詫異,很快臉上的表情豐富跟調色盤似的。
剛才付煙才把她微信拉黑,又發生了昨晚的事情,裴晚晚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會在自己家中遇到她。
不對,付煙怎麼會出現在她家?
她心裡疑竇叢生。
如果她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付煙的表情有點不自然。
付煙撞見她,下意識地攥緊自己的風衣領口。
如果裴晚晚再好好留意的話,就會發現她風衣裡頭竟然穿的是她哥哥的襯衫,她貼身穿著,裡頭真空。
那是裴知聿習慣穿的牌子。
付煙心臟跳了跳。
而且,裴知聿喜歡噴男香。此時他襯衫上面的冷冽木香從衣服下透了出來,淡淡的,屬於裴知聿的味道,在她身上縈繞。
她掌心出了點汗。
只要裴晚晚再靠近些,就會聞到。
萬一被她知道自己跟她哥的事情,裴晚晚一定會大肆宣揚,說她爬了閨蜜哥哥的床,讓她身敗名裂。
以裴知聿的社會名氣,她真的會完的。
裴晚晚覺得不對勁,“煙煙?”
付煙默不作聲地後退一大步。
“你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
裴晚晚從小就是她最好的閨蜜。
而她男朋友藍延愛屋及烏,也將裴晚晚當做自己的妹妹。
結果她最親密的兩個人昨晚卻一起綠了她。
所以她昨晚醉酒,正巧被坐著保時捷回家的裴知聿給遇上了。
過去付煙也經常來裴家過夜。
於是毫不知情的裴知聿,便將她這個繼妹的閨蜜給帶回了裴家。
這才有了後面一夜荒唐的事。
付煙看著裴晚晚,不善一笑,剛想說話。
而樓下,突然傳來了驚訝的聲音。
“煙煙,你怎麼在這?!”
裴家的僕人攔不住張雪燕,她一路嚷嚷地上了樓梯,抬起頭,卻看見了在場的付煙。
付煙還沒說話,張雪燕就風風火火地上前攥住她的手腕。
“快,你快給晚晚道歉!”
付煙掙開,覺得不可理喻,“媽,你瘋了!我為什麼要給她道歉?”
“我被出軌了,她搶我男朋友,你知不知道她是小三!”
啪地一聲,她的臉就被打偏了。
“你在說什麼混帳話?!”
右臉火辣辣地疼,大概腫起了一大塊。
付煙捂住被扇的臉看向張雪燕,“媽,到底誰才是你親生女兒!”
張雪燕指著她,破口大罵:“你還有臉說?我沒有你這個喜歡跟妹妹搶男人的女兒!”
“你沒聽過,不被愛的才是小三嗎?你自己被人甩,怎麼不會從自己身上尋找原因啊?”
眼看著自己的親生母親說出這樣的話,護著一個外人,付煙心臟猶如被千刀萬剮。
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了。
裴晚晚已故的母親,是張雪燕的手帕交。
張雪燕從小就把裴晚晚當做自己的女兒來養,而她這個親生女兒,卻被冷落了。
裴晚晚嚇得眼睛微紅,“阿姨,你就讓我給煙煙道歉吧。”
張雪燕心疼不已,將她護在懷裡。
“你個沒良心的,晚晚身體不好,你非要逼她傷心得進醫院嗎?!”
付煙有種像是骨頭被人打斷了的撕裂痛感。
她掩蓋眸底的脆弱痛楚,面色冰冷。
“第一,什麼叫我搶她的男人,是她覬覦我不要的東西,跟狗一樣,每天就惦記著別人門口的垃圾。”
“第二,我沒有妹妹。還是說,她是你跟別人生下的野種?”
張雪燕氣得瞠目:“付煙!”
剛說完,付煙就對上了裴晚晚一雙狡黠得意的眼睛。
她心底起疑,很快就看到了對方脖子那條閃亮的粉寶石項鍊。
她眼神都冷了,“我的項鍊,怎麼會在她身上?”
張雪燕也看見了,只有一昧指責:“晚晚說她喜歡,送給她怎麼了?”
付煙卻是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眼睛發澀。
“媽,昨天是我生日!那是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她的生日禮物,晚晚一句喜歡,張雪燕就眼也不眨地把它送給了裴晚晚。
“媽...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付煙感覺全身都在疼,她滿眼悲愴地看向張雪燕,“難道我不是你女兒嗎?”
張雪燕眼裡頓時劃過心虛。
這事,確實她是有點偏心了。
“姐,你在這幹什麼?”
付煙回頭,就看見了一臉驚訝的付琛之,他也跟著來了裴家大宅。
她上前拉住他的手,道:“你來得正好,你快幫我說句話。”
可沒想到,付琛之卻掙開了她的手。
他後退了一步,失望地看著她。
“姐,你明知道晚晚姐身體不好,你為什麼還要這樣?”
付煙差點氣過去,“付琛之,你有病吧?!我是你姐,你怎麼胳膊肘也往外拐?!”
張雪燕偏心也就算了,可平時最寵付琛之的就是她,她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他犯錯她給他擦屁股了。
付琛之有點退縮了,可是他抬眼,就看見裴晚晚一臉脆弱可憐地望著自己,一時保護欲大發。
付煙是他親姐又怎麼樣,能有晚晚姐對他好嗎?
晚晚姐多善良的人,這事能怪她嗎?
她天真無邪,她什麼都不懂,她會搶別人的男朋友還不是被付煙給逼的!
他一定要保護好晚晚姐。
“付煙,要不是你是我親姐,我都不想說你,”付琛之看著付煙那張跟他有點相似的臉,無比厭煩,“如果不是因為有你的存在,晚晚姐和藍延早就兩情相悅了。”
“你搶走了別人的東西,你不過就是把搶走的東西還給了晚晚姐,你現在裝可憐給誰看?”
付煙氣得想拿雞毛撣抽他,恨不得他回爐重造,“付琛之,誰才是你姐!我平時怎麼對你的?你就這麼對我?”
裴晚晚這時柔弱道:“阿姨,把它還給煙煙吧。沒關係的,你再買別的項鍊給我就好了。”
付琛之又在勸:“姐,你能不能別這麼小氣!”
張雪燕見狀,心疼壞了。
付煙是她女兒,從小衣食住行供著,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不像晚晚,從小不能養在她身邊,她那麼惹人憐愛,一條項鍊而已,送給晚晚怎麼了?!
張雪燕看著一臉悲傷的付煙,厭煩透頂,“不就是條項鍊,回頭我差人補條給你還不行嗎?!”
“還有,什麼男朋友不男朋友的,搶不搶的,還怪我為什麼疼她不疼你這個親女兒,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晚晚從小就脾氣好,讓著你,她不是我親生女兒,我連疼她愛她的資格都沒有,你卻要把她逼上絕路才肯罷休嗎!”
“要是你害得晚晚住醫院,我就讓你去給晚晚當保姆伺候她!”
嘣的一下,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碎了。
最後一點母女情,隨著張雪燕的這些話徹底灰飛煙滅。
付煙不再說話,心灰意冷地看著張雪燕,付琛之還有裴晚晚。
張雪燕又繼續罵:“晚晚是裴家唯一的千金,你怎麼能跟晚晚比?”
隨著張雪燕的話,躲在她身後的裴晚晚,卻是抬起了下巴,眼神盡是得意與挑釁。
以及……高人一等的輕蔑。
付煙攥緊拳頭,她頭一次如此強烈地感受到了身份上帶來的懸殊感。
雖然兩家關係不錯,因為裴晚晚平時多有來往。
可是兩家的門第,卻是天差地別。
付家在滬城富豪圈裡只能算是小門小戶,而裴家才是真正的頂級豪門。
在滬城,沒有人敢得罪裴晚晚。
因為她哥,是裴知聿。
裴知聿,三個字,另一個意思代表著——特權。
付煙變得出奇安靜,她靜靜地注視著她們。
很久以後。
“好吧,我不要了。”
“你說什麼?”張雪燕驚訝地看過來。
她很瞭解這個女兒,付煙從小就渴望母愛。
她把晚晚不要的東西送給付煙,一點母愛,就能讓她開心很久。
張雪燕看著她,目露不屑。
無論她多麼偏心裴晚晚,付煙都會自己獨自消化掉委屈,第二天就忘記了。
像打不走的狗一樣,挨完揍,下次叫它還是會屁顛屁顛地湊到跟前。
還是晚晚可心,矜持還招人疼。
可是現在付煙目光異常的空,淡漠得讓她有點拿捏不準這個女兒了。
付煙看過來,微笑,眸子卻沒有溫度,“我說,我不要了。”
說完,趁她倆沒防備,她上前,伸手狠厲地就從裴晚晚脖子上扯下項鍊。
“啊!”裴晚晚疼得捂住脖子,尖叫。
付煙塗了紅指甲油的手指輕輕勾住項鍊。
“但是,我不要的東西,也是我的。”
“付煙,你幹什麼?你把它還給晚晚!”
見張雪燕就要過來搶,付煙隨手就朝旁邊的窗戶扔了出去。
她歪頭,“我扔了。”
“想要?下去撿吧。”
他們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付琛之:“姐,你瘋了!”
而張雪燕的表情更是難看,這是她花錢買來哄晚晚開心的,幾十萬的項鍊,卻被付煙當成垃圾一樣扔掉。
“你到底在幹什麼?晚晚就不會這樣傷我的心!”
她氣得不輕,上去就打算再給付煙一巴掌。
這個沒良心的白眼狼,她當初就不應該生下她,就該把她打掉!
“在吵什麼。”
這時,樓上傳來聲音。
抬頭,就看見一個助理打扮的男人站在樓上。
他不看其他人,而是看向裴晚晚,跟稟報工作似的。
“小姐,您吵到樓上那位休息了。”
不僅是裴晚晚,就連剛才還牛氣沖天的張雪燕都跟著臉色一變,付琛之也不敢說話了。
裴家,樓上那位,還能是誰?
裴晚晚也有點恐懼。
她哥什麼時候回來了?
她最怕的人,就是她哥。
陸特助轉頭看向張雪燕,微笑:“付夫人,我們先生說,來別人家做客,就要有客人的樣子。”
張雪燕的臉色更白了,就算是她那位有本事的丈夫,也是極畏懼裴知聿這個小輩的。
整個滬城,就沒人不怕裴知聿的。
她跟著訕笑,背後一陣發涼,“是是是,是我不好,打擾了裴先生休息……”
她又去拉付煙。
“付煙,還不快點跟裴先生道歉!”
一句“裴先生”,讓付煙心尖都在顫。
她現在在人家的屋簷底下,而她風衣底下,穿著的是樓上那位的襯衫。
張雪燕鬧得這麼兇,她這麼狼狽……肯定都知道了。
她還穿著自己哥哥的衣服。
付煙又羞恥,又難堪。
她不再看她們的臉色,不顧張雪燕在後面罵她沒教養的罵聲,轉身,面無表情地下了樓梯。
打車,回到公寓,付煙將裴知聿的襯衫丟進垃圾桶。
即使脫下,身上依然隱隱約約還存在屬於裴知聿的味道。
她看著浴室裡的鏡子,赫然發現身上好多曖昧的紅痕。
無論是胸口,還是大腿……
在她心裡,她一直把裴知聿當做哥哥。
一向自律到變態的清貴男人,在情事這方面卻一點都不剋制。
她皺眉,來回洗了兩次澡,這才覺得好受些。
但淋浴間的水蒸氣下,她的臉色卻一點一點發白。
這件事,很嚴重,也很沉重。
她爬了裴知聿床的事若是被兩家知道的話,因為太過禁忌,後果不堪設想。
她可能會被掃地出門,裴家也不會放過她。
一旦被發現,她的名聲就完了……
她會被嘲諷想攀高枝一步登天,會被罵不要臉,竟然爬自己哥哥的床。
洗完走出浴室,付煙依舊覺得難堪。
被張雪燕扇過的臉還火辣辣的疼,她去冰箱來了個冰袋來冷敷。
當天,她就被張雪燕叫回了老宅。
飯桌上,張雪燕還是扯著嗓音在謾罵,說來說去就是讓她不要去欺負裴晚晚,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對誰都好。
付國超卻沒說話。
付煙索然無味,只動了兩下筷子,就離開了飯桌。
走的時候,張雪燕還在罵。
付煙很快去一樓客廳逗弄張雪燕養的一隻紅金絲雀。
初秋,夜裡還是有點悶熱。
她只穿了單薄的長裙,淺白,細細的兩根吊帶墜在香肩上,很純。
這時,門鈴響了,付國超讓她去開門接客。
她去了,銅製門剛拉開,一道矜貴端方的身影便側身而進。
黑色西服半挽在臂彎,手工定製的襯衣燻過,一股熟悉的古法冷香撲面而來。
猶如纏綿那夜。
掌心傳來刺痛,她僵硬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