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啟知道，在百越，有一種方法，可以鑑別某些人是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
那就是讓這位大家閨秀，在一群丫鬟婆子面前脫光。
然後，如果這位大家閨秀很習慣，沒有羞恥感，那她就是。
你以為大家都是人，袒露身體會感到害羞，但實際上，他們是不會把僕人當人看的，你會對著工具害羞嗎？
對丫鬟來說，服侍主人家穿衣服可是一門學問，主人的胳膊腿，不可能隨著服侍人的意思動彈，要奴才去遷就主子，主子隨便擺弄手腳，甚至喝茶，丫鬟還得要讓主子在穿衣的時候一點不感覺彆扭，甚至都感覺不到自己在被人服飾。
這也是手藝，甚至需要考核。
對主子來說，也沒什麼好尷尬，周圍的又不是人，只是幾個人形工具而已。
但是，李啟仍然很驚異。
自從離開百越之後，不管是巫道，人道，乃至於域外的許多世界，只要是超過了七品的世界，其實都很少會出現這種情況，只有極少數特殊的道途，才會出現這種以人為畜的情況。
哪怕是人道，他們也只會‘無道之世’視作資源，而不會奴役他們的心智。
有的是出於道德，而有的則是出於純粹的利益。
因為，只有未開化的世界，壓制底層人群的創造力，無視基本的群體規則的世界，才會有這種事情，但凡能夠抵達七品，這些世界都能理解到一件事，那就是備高等智慧的‘人’，他們的思考，才是最大的財富。
放著這樣的財富不要，反而抑制他們，將他們當做毫無意義的物品使用，那會是極大的浪費，會導致文明程序嚴重減退。
就連一品世界甚至是天下，都需要培養這種高等智慧，藉助這些智慧，才有可能開拓出更多的道路。
但凡文明中有一個具備遠見卓識的偉大者證得永生，除非道途就是喜歡這樣，否則他們都不會選擇這種浪費的做法。
所以，這些經歷下來，再加上李啟已經很久不曾接觸過低階的世界，以至於李啟都快忘了，未開化的世界裡，還有這種事。
甚至於……眼前的瑤姬，居然依然保留著這樣的態度。
真不知道巫神山是怎麼想的，居然讓自己和這種人同路而行嗎？僅僅只是因為對方在六品裡很強？
這種人的心態，哪怕走上道途之中，恐怕也會偏離巫道的那種平和的心境吧？
怪不得祝鳳丹會動手，要不是李啟膽子小，他也動手了。
這讓李啟升起一股厭惡，於是他搖了搖頭：“你自己解決，我不會管你這些事。”
說完，李啟不再理睬對方，而是繼續望氣。
瑤姬則眨了眨眼睛。
李啟本來以為她會生氣什麼的，但是他顯然低估瑤姬了。
對方根本沒什麼感覺，而是自顧自的找了一片湖泊，脫下衣服走了。
李啟也懶得管，無所謂，她愛咋咋滴，只要不涉及任務，李啟不想理睬這些有的沒的。
透過望氣之術，李啟很快察覺到，在南邊……應該是南邊吧？反正透過太陽的位置判斷出是南天，至於那個太陽是不是南邊就無所謂了，反正方向都是人定義的。
在南邊，有非常非常典型的‘人氣’，也就是說，在那個地方，有城池。
然後，李啟結束瞭望氣，準備坐等瑤姬自己洗完，然後一起出發。
但這個過程中，他不可能幫瑤姬做任何事。
李啟這麼想著的時候，卻發現，四周多了一位水神，人首蛇身，四臂控水，正在洗衣服。
他有些疑惑，這是當地水神嗎？瑤姬敕令了水神給她幹雜活？
確實是她幹得出來的事情。
但是，當李啟用真知道韻掃過這水神的身軀之時，他才愕然發現，這水神，沒有神智，也不是當地的水神。
這是，天地臨時出現的神祇，而且有靈無智。
有靈無智的神，就是沒有甦醒的自然之靈，這種東西怎麼有主觀行動，甚至洗衣服的？但周圍明顯沒有敕神之法。
而且，要知道，這裡可是一品世界，這裡的山水神祇是很強力的，隨意敕令，李啟都沒這個本事，都是要做提前準備以及祭禮的。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瑤姬。
“這就是……最初之神？”李啟能想到的可能，也就只有這個了。
怪不得瑤姬能養成這個性格。
最初之神們，或許就是這個宇宙的‘天’？作為宇宙之中最早誕生的生命，混沌之氣的化身，搞不好甚至比那更高，他們就是其他生命所追逐的‘道’，在文明的一開始，包括天下所在的文明們，膜拜的可都是他們。
所以，不需要最初之神們做什麼，只需要‘吩咐’，那麼其他的下級神靈會被強迫服從他們的命令，哪怕只是有靈無智也得起來幹活。
這也是一種‘道’嗎？是天地對於最初之神們的偏愛，哪怕是一品世界，在沒有人干涉的時候也無法免俗。
回想起剛剛瑤姬輕輕一揮手，世界壁障就隨之洞開，顯然也是這種權能的體現吧？
只能說，還好巫道和神道的關係很好，祝人三脈，天神，地祇，人鬼，還專門有一脈是和天神打交道的，和星官和最初之神們關係都很好。
神道的兩大體系，都和巫道的關係很不錯，所以李啟也不好說什麼。
他其實不是很喜歡天神，地祇們尚且要承擔山水之中的生計，天神們卻高高在上，頤氣指使。
不過嘛，作為逐道者，他知道對其他道統的尊重是很重要的，倒也不至於多說什麼。
這就和抽象畫與具象畫一樣，有人就是欣賞不來抽象畫，覺得那是垃圾，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抽象畫派在藝術史上佔有重要的一席之地，確實有很多人喜歡。
你不能因為自己不喜歡，就覺得那是垃圾。
盲人欣賞不了任何一幅畫畫，但這不能說明所有畫都是不好的，只是大家理解不一樣而已。
只是，每每想起最初之神們的領袖，那位高高在上的神道天庭之主……
“昊天……你真的是‘天’嗎？”李啟抬頭看著天空之上，沒忍住喃喃道。
隨即，他打了個寒顫。
僅僅是喊出這個名字，他就感覺到一陣陣的不詳，於是趕緊閉嘴。
很快，約莫過了一刻鐘，這種不詳之感從李啟的身上散去。
而那邊，瑤姬也已經洗漱完畢。
她的衣服擺在這邊，任由水神清洗，她自己則很坦然的從水裡走了出來。
李啟立刻收起感知，迅速往後退了九十里。
非禮勿視，人家沒把自己當人，根本不在乎，自己這個有老婆的人不能不在乎。
過了一會，李啟才重新回到原地，瑤姬已經穿好了衣服。
而全程，她都帶著面紗。
這讓李啟很疑惑。
這個啥比，身體都不在乎，但臉卻蒙的嚴嚴實實的，是不是有點那個大病？
疑惑之際，他也在習慣性的掃視周圍，看看有沒有什麼么蛾子，保持警惕。
只是，掃視之際，他突然發現……
這附近的山水靈氣，被吸乾了。
這座山的靈氣已經枯竭，未來恐怕不會在這裡繼續誕生妖物或者山水神祇了。
怎麼回事？
是瑤姬‘洗澡’造成的嗎？
李啟立刻意識到，她的洗澡，不是用水洗，而是汲取一山所有靈氣，以靈氣洗滌身心，直接榨乾了這片地方。
這一片山水已經實際上淪為凡地，想要恢復那種山靈水秀的模樣，起碼溫養個四五十年吧。
這期間，這座山的妖物無法修行，除非搬家。
而且地脈乾枯，種啥死啥，這一山植被，看著鬱鬱蔥蔥，實則已經等於死了，汲取不了地氣，等枝葉樹幹內儲備的營養耗盡，之後就只有枯死一途。
動物自然也只能全部搬家，否則只能餓死，可以說周圍方圓五十里已經是一片死地了。
“怎麼了？還不走嗎？我看你好像找到位置了。”瑤姬依然是那副模樣，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李啟打量了對方一眼。
果然……還是看不慣天神。
“馬上出發，等我辦個祭禮。”李啟如此說道。
說話之間，他揮手設下祭壇，以自身生氣為引，將自身小天地的一部分地氣濃縮其中，然後祭祀給這方山水。
這些生氣和地氣，會緩慢浸潤這片死地，雖然植物不可避免的會死去一部分，但一年多時間應該就可以復原了。
算是給這位大小姐擦屁股了吧。
李啟本來會以為瑤姬會對自己的行為評價什麼，但轉頭一看，卻發現對方完全心不在焉，一點都不在乎自己在做什麼。
……
怎麼說，不愧是天神啊。
人道和天庭不對付，現在他比較能理解人道。
“走吧。”李啟如此說道。
瑤姬沒回答，只是跟在後面。
李啟也架起遁光，飛快朝著遠處飛去。
一路上，李啟隱隱約約察覺到，四周不斷有目光窺探自己，品級都不高，但其中也有一些是接近七品的，甚至有些已經達到了七品中等以上的實力了，只是……似乎壓抑著修為，還沒晉升。
瑤姬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只是跟在李啟後面，蹭他的遁光和風牆，省力。
但李啟很警惕，散發出自己屬於五品的氣息。
於是，目光全都收斂了。
這卻讓李啟微微頜首，心中有了計較。
顯然，這裡是凡間。
而且，這種態度，顯然這些人是知道，飛昇到真世之後，可能要挖礦，所以他們並沒有著急突破，而是積累實力，爭取飛昇之時少挖兩天，起碼也能強到能搶劫別人。
還真是……
有點功利啊。
這麼想著，李啟和瑤姬的面前，出現了一座城池。
嗯，一品世界，確實是類人種族。
距離城池還有約莫四五萬裡，不過李啟已經可以觀測到那邊的情況了，所以早早的收起了遁光，準備悄無聲息的融入進去。
“隱匿身形，別引人注目。”李啟對瑤姬如此說道。
說著，李啟開了身融自然的模式，準備潛行。
但瑤姬像是沒聽見一樣，仍舊直直的朝著遠處飛去。
“喂，瑤姬，隱匿身形，別太招搖了，這可是個一品世界。”李啟立刻傳訊道。
誰知道瑤姬只是看了一眼李啟，仍舊沒有回話，繼續往前飛去。
李啟看著她的眼神，從裡面讀出一個資訊。
‘我聽見了，但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呢？’
瑤姬沒說，或者說她懶得說，但李啟依然讀出了這種心思。
他媽的，賤人。
李啟實在是看不慣這種天神作風，他搖了搖頭，愛死不死，不管了。
沒見過這麼惹人恨的。
這麼想著，李啟不再執著於非要對方跟著自己。
自己一個人一樣能做完。
這麼想著，李啟乾脆獨自朝著城池飛去，徹徹底底一個人行動。
只是……希望不要因為這次分道揚鑣，影響到對方的評價吧，畢竟理論上說，現在自己兩個人正在對方的觀察之中。
唉，奶奶滴，怎麼祝老師半路的時候走了，現在壓力好大啊。
李啟只覺得心累，內心戲裡的髒話都比平時多了很多，要知道，他其實是一個很有素質的人來著。
且不管那些，李啟平復內心，然後繼續幹活。
作為長生者，耐心和恆心是必然具備的事情，哪怕是再浮躁的長生者也能夠坦然面對意外狀況，不然活那麼久，早就被逼瘋了。
一路飛行，來到了城池之中。
李啟卻意外的發現，瑤姬不見了。
她沒來這個城池嗎？還是說直接飛走了？
罷了，說了不管她，那就不管。
李啟一個人悄然在城外，觀察著這座城池。
這座城池，防守的非常嚴密，完全就是一座軍事堡壘，整座城池加起來，應該是一尊巨型七品法寶，輕易不可能攻陷。
佔地很大，約莫方圓兩千裡左右，對於凡間城市來說，這已經屬於非常非常巨大的規模了。分有四方，每方各有十六門，開口處供城內外流通，設定了飛行禁制，七品以下在這裡絕對飛不起來。
上百萬人在裡面進進出出，非常熱鬧，各種法寶，靈獸，都被作為交通工具。
李啟簡單的看了一會，很快就混入了人群，走向了城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