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性生殖?崔燭不禁打了個寒顫。
“如果真的抽到那種東西,那可真是……”
…
院中的打鬥仍然在繼續,只不過戰鬥和觀戰的人悠閒的就像是在馬戲團裡看小丑一樣。
楊勇在王述祥接下了他打架的要求後也沒有再破壞「戒」的張開,而是進入到「戒」域內與其戰鬥。
楊勇的打法很猛,他不用武器,只是單憑拳頭不斷出拳,渾身氣勢如一條洶湧的江河;而王述祥也是用拳,但拳意卻極為凝重厚實,山嶽壓頂。
二人身形極快,拳拳到肉,身形不斷消失又不斷顯現,只能留下沉悶的聲響。
許諾慢慢揉搓著臉,小聲的對坐在一旁的二人說道:“你們說,他們兩個誰會贏啊?”
正閉目養神的張俁翔懶洋洋到:“肯定是王叔啊,即使那個楊勇是個凝氣境的兵家修士也沒用。兵家修士,不用武器,除非是奇葩的專門用拳,否則也不是可以隨意與底子打的極其厚實的武夫較量的。”
那個小道士盯著空地,一言不發,似乎是在發呆。
…
“我接下來的動作,你看仔細了,有「鏡淵」在,這對你而言會相對簡單。”
男人和崔燭站在院落後處的一片空地裡,手中各持著一柄鐵劍和一柄唐刀。
崔燭掂了掂手中的刀,感受到其沉甸甸的重量。他看向十餘米外的男人,有些不解的發問:“那為什麼不讓我握劍?學劍的話,還是手中有劍會好一些吧?”
男人隨意的將劍杵在地上,道:“劍握不握在手中,其實都一個樣。你手中握著劍,難道真的會用劍嗎?還是說你‘認為’這樣會更合適些?”隨後他又笑道:“不過接下來可要看好了,仔細學。”
話落,他拔出劍,單手握劍,看似隨意的舞了一套劍法。
男人是如此瀟灑愜意,但崔燭可不敢。在「鏡淵」的加持下,男人舞劍的每一個細節都被他死死鎖定:灰現實的角度、力道、速度,除了那份無法言說的‘意思’,每一個細節都被他死死的記在腦中。
在他的腦中,如同揮了上萬次一般。
男人淡淡道:“你來。”
崔燭深吸一口氣,開始揮刀。但他才剛揮一刀就明白他錯了——就算刀劍相似,但二者卻仍有如出力方式等方面的差別。他立刻手腕一翻,想要強行改變軌跡,但卻只改變了一點點,完全可以稱得上是沒有改變。
不對,重來,崔燭立刻再次擺好架勢,眉頭緊鎖,揮出一刀;但又眉頭緊鎖,重新擺好架勢,再揮一刀……
男人就這麼倚在劍上,懶洋洋的看著他揮刀。其實他看似隨意的舞了一套劍法,但確實就是隨意的舞了一套——將市面上的“劍術百解”中他認為最有意思的幾招重新串聯組合再舞出來。
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雖然模仿很強,但至少是應當要做到那一步的,我可不認為在這個時候就那麼差……
男人在心裡默默想著。
…
老修士微微一笑,他剛剛稱呼這人為道友是有講究的,若是那人境界與自己相近,那自己也無需與客方客氣太多;但若是對方應下自己這聲道友,那也說明自己沒有看走眼。
這個年輕人在西北逍遙洲邊境上船,親自帶著他的可是那個前往逍遙洲尋找破境契機的龍虎山大天師嫡傳弟子宋沐!這個訊息雖然只有他們少數人知道,但當老修士親眼看到宋沐親自帶著這位少年登上渡船時,卻仍然是吃了一驚。宋沐雖然比不上那些特殊小隊的修仙怪胎可如今卻也是灼水境了。灼水境和天人境之間不只是境界上的差別,天人境雖然並不能算是‘確實’的境界,但只有踏入天人境才算真正走上大道。而宋沐的底子打的極厚極好,此次前往逍遙洲尋破境契機,也是迫不得已。卡在這突破過程遲遲不能突破的後果,可是很嚴重的。除了某些特殊的修士外,突破失敗,要麼跌回洞府境,要麼一輩子停在此境,無法突破。若非如此,那些老傢伙們肯定是不會讓宋沐冒險前往逍遙洲的。按理來說,宋沐此次逍遙洲之行應加緊破境一事才對,竟然還會親自送人上船麼?此人到底是何種身份?
儘管是見多識廣的渡船管事,老管事也不由得開始思考起來。
莫非是什麼門派的天之驕子?
郭沐走入房間,一眼便看見擺在桌上的幾本書籍,微微一愣,道:“小友莫非是一名讀書人?”
青年將門關上,從掛在門邊的布包裡拿出兩罐茶葉,笑道:“是啊,是一名讀書人。”
讀書人啊。老人有些感慨,如今這世道能修成一名真正修身養性的讀書人的人是當真不多了。畢竟像「天憫」浩然氣小隊那樣的人可謂是少之又少。
青年將一杯茶放到郭沐面前:“那可問前輩,想要觀賞這奇觀,需要注意些什麼嗎?”
郭沐詫異的抬起頭,看向依舊面帶微笑的少青年:來看那“劍氣長河”,竟是不知這注意事項?旅行冊子上應該有寫吧?這可是他親自命人分發的。
不過想想也很快就釋然了,說不定人家只是順路搭乘而已,臨時起意才想看看這天下奇觀。
別人這麼想著,郭沐一邊對著少年道:“這雲麓山,百年前得了一份機緣,不僅可幫雲麓山修士加速修行,更是直接在其上方以大氣運現出一道精純至極的器運……”
郭沐將這些年的奇聞異事一併說給青年聽時,青年神情專注,態度認真,使得郭沐暗中連連點頭。
趁著郭沐喝茶,青年低頭看了眼手錶,道:“時候快到了,老前輩可否與我一併去往船頭?晚輩猶有不解之處,望前輩指點一二。”
郭沐爽朗一笑,心中對這名青年的好感更勝幾分,爽朗說道:“小友何須如此客氣,我陪著小友走一遭就是了。”
帶刀二人走出房門,房屋內早已收拾整齊,青年背後揹著一劍匣,腰間配著晶瑩剔透的玉佩。
郭沐見怪不怪。出門在外,如何小心謹慎都不過分。
二人邊走邊聊,很快便到了船頭,開始等待那“劍氣長河”的顯現。
隨著時間流逝,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多,也有了些許嘈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時辰到了,但那“劍氣長河”並未顯現,反而是有一位雲麓山的修士,直接強行破開跨州渡船的隱形禁制等屏障,憑空出現在了眾人上空。那名修士斜著眼看了船上的人一眼,面露不屑之色:“為你們以後我們雲麓山不再向外開放了,以後別從這走了。”
郭沐眼睛一瞪:“你們雲麓山前段時間才與我們龍虎山簽訂契約,況且百年來從未如此惺惺作態,你們是把這天下人當傻子嗎?”
那雲麓山修士睨著眼看了郭沐一眼,說道:“你就是這渡船的管事吧,如此不成氣候的老金丹,你還有幾年可活?我現在百餘歲便已是金丹,對比你這個老金丹,你難道不會感到羞愧?”
青年就在這時抬起頭,背後的劍匣無聲顫抖起來,右手輕輕摩擦著玉佩:“這位道友如此行事……不太善吧?”
那名修士冷哼一聲:“是劍修就別裝讀書人。怎麼,現在的劍修就喜歡裝神弄鬼了嗎?”他伸出右手的中指指了指年輕人,又換成食指指了指自己:“來,有本事你這個劍修就來賜我一劍?你爹我今天心情好,求砍!”
郭沐急了:“二位先別動手啊,渡船上禁止神通術法!”若是這渡船損失一丁半點,他這條命可都要搭個大半條上去。
年輕人背後的劍匣顫抖的越發厲害,臉上依舊是掛著令人如沐春風般的笑容:“前輩,別急,一招半式罷了。”隨著一聲輕響,背後劍匣無聲開啟,一把劍身通透的長劍出現在他的手中。
那名修士臉色接連變化,最後一咬牙祭出本命法寶——一面銅鏡擋在自己面前。若是此劍不能擋下,他以後豈不是面子都沒了?況且劍修一劍,未必好接。
年輕人面色平靜的抬手:“接劍。”
一劍過後,此方天地,大放光明。
那金丹修士面前的銅鏡在剛剛接觸到那通透劍氣的一瞬便被撕的粉碎,隨後那位金丹修士便被茫茫劍氣吞沒,消失無蹤。
過了幾分鐘,眾人才得以睜開眼。那名金丹修士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那身著白衣的讀書人倚著欄杆,手中拿著一個酒葫蘆,正小口小口的喝著酒。除去隱藏禁制外,渡船上並無任何損壞。
還當真只是一招半式而已。
郭沐戰戰兢兢地走上前:“敢問仙師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
白衣讀書人停下喝酒撓撓頭,把酒葫蘆別回腰間,仔細想了想,嘴角出現一抹狡黠的笑容,隨後身體向後一仰,徑直向地面墜去。
“記住了啊,我是日本的劍聖。”
場中只餘陣陣春風。
郭木沐僵在原地。過了幾分鐘後,才顫顫巍巍的跪下。但跪到一半,身體又猛的一僵,隨後又搖搖晃晃的起身,最後,帶著驚恐的目光望著夜空。
“這是……陸地神仙?”
…
崔燭苦練了約莫有一個時辰,總算是初步掌握了這套劍招。男人也就這麼盯了這麼久,最後他只給出了四個字:
“馬馬虎虎吧。”
崔燭沉默著把刀還給男人回了屋,男人把刀和劍插入地面,也轉身回了屋。
崔燭一個人坐在那張椅子上,眼神有些落寞。他自己覺得自己練武的天賦實在有些差了。
練刀的時候,他總感覺有種東西在自己體內遊蕩,可當他想要將他抓住時,卻又有一種抓不住的感覺,就算用鏡淵也無法窺探和解析。
男人恢復了先前那般嬉皮笑臉的模樣,拍了拍崔燭的肩膀,說道:“沒事兒,雖然你既沒抓住那股氣息,劍術也練的不咋地,但好歹是有點長進了不是?”他見崔燭沒有什麼反應,嘆了口氣:“好了,那個老傢伙來與你告別了。你該走了,不然他要急了。”
崔燭迷茫的抬起頭。走?這人還算是奇葩,一會兒走一會兒不走的。
但下一瞬,他眼前一花就出現在了一條街道上。
男人咧了咧嘴。
還行吧,馬馬虎虎。
街道不長。前方有一塊空地,上面種著一點農作物,邊上生長著一些零散的樹木。
崔燭記得很清楚,這裡是鎮江城外邊的小村莊。
“日子如果就這麼活下去就好了,不是嗎?”
崔燭轉過頭,崔春正穿著一身居家服,整個人不再白髮蒼蒼,雖然面容依舊蒼老,但卻有一頭烏黑的頭髮,整個人的精氣神極好,眺望著遠方的夕陽。
崔燭看著老爺子臉上莫名出現的笑意和許久未見的慈祥,心中不免湧出些許酸楚。
崔春拍了拍孫子的肩膀:“我們走走?”
崔燭沉默的點了點頭。
崔春的臉上蕩起一份崔燭從未見過的從未見過的爽朗笑容,一把摟住他的肩膀,帶著催崔燭向前走去。
沉默著走了一段距離,崔燭大有一分破罐子破摔的氣勢,問道:“老頭子……你是要死了吧?”
崔春點點頭:“是的,有太多人希望我死了。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更快的掌控你。”
崔燭抿了抿唇,還是沒有說些什麼。
崔春笑著給了他一個爆慄,笑罵道:“平時不是挺狂的嗎?一口一個小爺,現在怎麼就慫了?”
崔燭做了縮頭,原來老頭子知道啊。
“外面現在牛鬼蛇神都有,情況複雜,注意小心行事,但這種狀況應該不會維持太久,我的一個老朋友已經去找解決問題的辦法了,可惜我答應要在這裡等他的,他還是沒等到。”老人苦笑一聲:“但是那些後輩會幫我的,他們也算那個老東西的備用手段之一。”
二人並肩走在田野上,四周的景色慢慢的由原來的金黃變得翠綠。少年的腳下,步步生花。
崔春在田野的邊緣停下,崔燭也停下腳步,望向身邊這個在幾步路間就白髮蒼蒼的老人,怔怔無言。
崔春輕輕撫了撫身邊人的頭頂,這個走了幾步路便已從黑髮成為白髮的老者,帶著慈祥的笑容:“好了,我能陪你走的路就在這了。你的大道,該你一人走了。”
崔燭猛的轉頭。
“我知道。”
隨後,老人又嘆了一口氣:“如果遇到一群人,就跟他們走吧。”
崔燭沒有在說話,他輕深深望了一眼老人的身形,隨後便轉頭向著遠方的‘春天’跑去。
似乎有春風繞在他的肩頭,吹起縷縷髮絲。就像風吹走舊日的塵埃,帶來新生的種子。
一片落葉飄到老人的肩頭,他渾然不知。
老人喃喃自語:“我剛剛是不是不應該說那些話呢……雖然知道只是個奢望,但還是希望你能跟你的名字一樣吧……”
他抬起頭,揮了揮手。
“歲歲平安。歲歲平,歲歲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