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有人叫門,江元收斂心神,意識自識海中遁出,而後起身迎了出去。
“敢問閣下是?”
走出屋子,江元便看到自己的籬笆小院外出現了兩個生面孔。
一個是位錦衣中年男子,身形高瘦,氣度不凡,此刻雖是被這烈日炙烤得有些狼狽,但舉手投足間,仍不失儒雅風度。
伴在其身側的,則是位魁梧壯碩的漢子,遒勁的肌肉線條似龍蟒般盤踞在他的臂膀,呈現出一種誇張的力量感,一看就是位練家子。想來是這位錦衣中年人的護衛保鏢之流。
聽聞江元的詢問,錦衣中年男子當即拱手回應:
“小兄弟,我二人是外鄉來的,辦事途徑這白河村,丟了水壺,想跟你討口水喝,你看方便嗎?”
聞言,江元沒有拒絕,點了點頭示意二人進屋。
如今這南疆,水可是珍貴物件,這般輕易同意,並非是江元慷慨。只是因為他看到那護衛的樣子,知道自己打不過。
明明有能力直接搶,但還是禮貌地來討水喝,對此,江元選擇識抬舉。
從甕中取水,二人痛飲了幾口,錦衣男子趕忙致謝。
“多謝小兄弟了!”
一邊說著,一邊從袖中拿出錢袋,將大把的銀錢放在桌上。
“不必這般客氣,您二位這是?”
“唉,為解旱情,在下前去這白河村東邊的水仙洞,請那位水娘娘幫忙。”錦衣男子回道。
水娘娘這名字,江元的記憶裡是有的。
這是位身負某種與水有關法術的婦人,憑著其法術,享農人供奉,白河村前三年的豐收,其實有她幾分功勞。
只不過自打這天上多了個太陽,她也就銷聲匿跡了,想來是道行不夠,其法術,解不了這旱情。
“所以,無功而返了?”
“唉,是啊,水娘娘避而不見,說是也沒法子。”錦衣男子苦澀搖頭。
“您是?”
看這位的穿著打扮,又聽聞他在為這旱情奔走,江元一時好奇,不禁問起了其身份。
而錦衣男子也未隱瞞,拱手自我介紹起來:
“在下李叔同,是咱這紅圖縣的知縣。”
“原來是知縣大人,小子江元,失禮了。”
得知這李叔同的身份,江元有些吃驚。
白河村就隸屬於紅圖縣,說起來,這位知縣大人,還是他江元的父母官。
這個時候還在為民奔走,看得出,倒是個好官,只可惜,這般天災,人力實難抗衡。
李叔同擺擺手,全然不在意江元所謂的失禮,只是談及這旱情,心中憋悶,不免想開啟話匣子多唸叨幾句:
“小兄弟啊,如今這大旱,難了,真不敢想再過幾個月後,咱這南疆會是怎樣一副悽苦景象。身為父母官,卻無能為力,叔同汗顏啊!”
“天災之下,非大人之過,不過我聽聞陛下已經下旨,天下能人異士也有好多入了南疆,就沒有一個能解決這旱情?”
寬慰李叔同的同時,江元對他詢問了起來。
當從記憶裡獲取到這奇人異士入南疆的資訊後,他就對此很在意。
這些奇人異士,想來都是身負法術之人,自己的識海里有射日神箭這樣的法門,保不齊就會有哪位有厲害的法術,能把這雙日之旱給解了。
只是,聽到江元提起這個,李叔同的表情頓時黑了下來,冷聲道:
“奇人異士?呸!一個能解決旱情的都沒有,卻是添亂的佔多數!
真是水淺王八多,一個個仗著自己會些法術,來了南疆就開始斂財的斂財,作亂的作亂。
單我那小小紅圖縣的刑獄,就關進來好幾個了。
當然,也有不作亂的,不過這些人卻也是沒本事能解決旱情,見拿不到皇旨賞賜,一個個都投奔地主世家去當門客了。
這些人有本事傍身,自然是少不了榮華富貴的,可惜,於旱情無益。”
李叔同說這些,其實只是對一個偶遇的陌生年輕人吐槽罷了,這是他這個年歲中年人的通病。
但江元聽到這一番話,卻是忽然眼眸一亮,某根心絃彷彿被觸動了。
尤其是當他知曉,這些所謂奇人異士,大多都入了地主世家彀中,那破譯符文時久久難以突破的瓶頸,一瞬間豁然開朗了起來。
像是被點醒,識海中【射日神箭】上的封印符文,他一下子就有了破譯最後幾筆的思路。
心念一動,他便意識沉入識海,順著剛剛得來的思路,幾個瞬息,便破譯了符文。
靈感一至,一切都這般的順理成章!
意識逆著符文的紋路行走,光華流轉的符文,漸漸消散。
那本射日神箭,可以翻看了!
而且,還不僅如此,像是破解了一道高難度的數學題,江元的思路與境界,貌似也因為這符文的破譯,更上了一個臺階。
此刻,他的所思所想,都比以往更深了幾分,頗有種念頭通達的頓悟之感。
因此,當他再順著李叔同的話去想這旱情之時,瞬間就發現了此前未曾想到過的端倪。
“不對!不對!”
意識情不自禁地從識海遁出,江元眉頭緊鎖,口中呢喃起來。
“哪裡不對?小兄弟,你怎麼了?”李叔同發現了江元的異樣,不禁關心問道。
“這旱情!不對!”
“嘶!小兄弟,這話從何說起啊?”
李叔同聞言,很是錯愕,但他還是選擇詢問江元,因為有些地方,他,其實也帶著懷疑。
江元震驚於自己想到的事情,心神震盪間,開始自語般闡述了起來:
“世人皆以為這雙日懸天造成的旱情是妖邪之事,可卻少有人想過,旱情之前的三年豐收,會否也不正常!?”
此言一出,李叔同登時雙目圓睜,面露慎重之色,開始凝神靜氣,聽江元道來。
“三年豐收,可佃農無糧,八九成糧食都上交了地主世家,此時地主世家倉中,餘糧無數!
造成天懸雙日的妖邪人們尋不到,可讓這三年豐收的那些個公公娘娘們,可是尋的到的!”
的確,李叔同點頭認可,他此番來尋的那水娘娘,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這些讓南疆三年風調雨順之人,都是安排好的呢?為的,是廣積糧草!”
這話一出,李叔同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
“再說旱情,大旱已至,可地主世家依舊要加收糧食,全然不管天災,如此一來,佃農交不上糧,便會成了包身奴。
這看似在收糧,實則是在收田地,其實是在把農人,從田地上逼出來。
當然,寧為落草寇,不做包身奴,自然會有農人化身賊寇討生活,可賊寇一旦被剿,這些本是佃農的賊寇,便會化身刑徒罪徒。
無論是包身奴還是刑徒罪徒,都是最好的兵源!只能聽命,要不,就落得個被餓死打死的下場。”
江元繼續說著,而李叔同,明明是兩個太陽炙烤的大熱天,卻已經漸漸冒出了冷汗。
一想到這次出來前,剛剛收到的那讓他發動縣兵剿匪的文書,他直接就是一個冷戰。
“還有!南疆大旱,朝廷必會下旨救旱情,可南疆偏遠,朝廷派遣的高人趕來,恐誤大事,定會先動員民間能人來治旱。
這皇旨上的內容,是能猜到的!
如此,奇人異士湧入南疆,而這些身負神通法術之人,又紛紛成了地主世家的門客!成了他們麾下的人才!”
此話說罷,連說話的江元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李叔同更是驚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積糧!聚兵!納才!這是要幹什麼!?
若真是如此!那天上這個多出來的太陽,恐怕和那風調雨順的豐年一般,也是故意為之?!
這根本不是天災!這是人禍!
“先生,可有解決辦法?”
李叔同冷汗直冒,此刻對江元的稱呼,也是變了。
被這般一問,江元先是一愣,而後,心念飄向識海中的那本【射日神箭】。
“解決辦法……把這多出來的太陽,射下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