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水秀看著床上的那套新衣服出神,這是她來到草籽村後見到的第一套新衣服,衣服不算好看,棗紅色的外罩衫,再配上鮮綠色的麻布褲子,一點美感都沒有。
草籽村家家戶戶嫁閨女都是這麼穿的,好像也沒人覺得不妥當。
衣服旁邊還有一雙新編織的草鞋,現在正好是春天,穿草鞋還勉勉強強過得去,若是大冬天,恐怕一出門,這腳就要凍傷了。
趙氏推開顧水秀的房門,看著一點喜色都沒有的顧水秀,狠下心腸說道:“大丫,趕緊把衣服換上,娘給你梳頭,再過一會兒董成虎就要來接親了,可不要拖時間,要不天黑前到不了董家就危險了。”
董家在深山裡面,天色一黑野獸就出來覓食了,想想就後怕。
趙氏手上的動作麻利了不少,顧水秀趕緊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過來。
“大丫,你也別怪爹孃,咱家就這樣,爹孃也沒什麼本事讓你嫁去富裕的人家,不過這董成虎的性子還不錯,看著也是會疼人的,好好過日子,把日子過起來才是正經。”
趙氏一邊給顧水秀梳頭,一邊循循善誘地說教,這是趙氏第一次對顧水秀說這麼多有內涵的話。
顧水秀垂眸,仔細聆聽趙氏的教誨,記著趙氏說的每一句話,她要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就要遵守這個世界的法則。
等顧水秀收拾妥當,顧大牛紅著眼眶進了顧水秀的房間。
聲音沙啞地說道:“娘,大姐,董成虎來了,爹讓我揹你出去。”
顧大牛把顧水秀背上之後,猶豫了片刻才說道:“大姐,要是在董家過不下去就回來,弟弟養你一輩子。”
一直強裝堅強的趙氏終於忍不住了,捂著嘴嚎啕大哭。
顧水秀趴在顧大牛的背上,第一次覺得這個男孩竟然可以給她依靠,心下暖烘烘的,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在顧大牛的耳邊說道:“以後大姐不在家中,你就是咱家的頂樑柱了,以後做事穩重一些,多替娘分憂,我若是得了空,會回來看你們的。”
在這樣悲傷的氣氛中,顧水秀被換到另一個後背。
這人明顯比顧大牛強壯高大,一到他的背上,顧水秀覺得自己升了好幾個高度。
“岳父岳母,我就先帶水秀回去了,若是得了空,我會帶水秀回來看望你們的。”董成虎給顧明德和趙氏行了禮,帶著顧水秀出了顧家,朝山上走去。
顧家人極其不捨,奈何挽留的話卻說不出口。
顧水秀出嫁之日,除了幾個親近的族親過來道賀,送了點雞蛋野菜,就沒人再上門了,
這顧明德家是出了名的窮,大家都知道這點,嫁女兒連一桌勉強的席面也置辦不出來,又有誰會上門?連顧珍珠也不曾出現過。
人走茶涼,院子裡除了顧家人,就只剩下那一頭死去不久的山豬,還有一隻狍子,兩隻肥兔子。這些東西送到盤龍鎮也能換個三兩銀子,想當初董成虎給顧來福家的也就一頭山豬,還比不上顧明德家的這頭大。
顧來福和黃氏聽到訊息,暗罵董成虎不識抬舉,顧老爹卻是一言不發,心中嘆息,董成虎對他們家看來是很有意見。只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顧水秀在董成虎的背上便只能看到地上的雜草和黃土,隨著董成虎越走越遠,她似乎還聽到了山裡面的蟲鳴鳥叫,地上的野草已經漫過董成虎的膝蓋。
看著深不見底的草叢,顧水秀想的是,若是突然跑出來一條蛇怎麼辦?
這個念頭一出來,顧水秀開始不可抑制地擔心,在董成虎的背上開始不安分地移動。
董成虎發覺背上的人有異樣,疑惑地問道:“娘子可是不舒服?還是我疙得你難受?要不要下來走走?”
顧水秀趕緊拼命搖頭,不自覺地抱緊董成虎的脖子,開玩笑,這地方要是把她放下去,她還不得被草給埋了!她還正直年華,好死不如賴活著,她可不想把自己斷送在這裡。
董成虎被顧水秀的反應逗樂了,看著脖子上纖細白皙的雙手,董成虎眼中閃過一抹暖意,說話也多了起來。
“你不用害怕的,這山裡雖然蛇蟲鼠蟻很多,不過我們都是抹了藥的,一般那些東西聞到味道就會主動繞開了,不會攻擊我們的。”
顧水秀這才深深地鬆了口氣,轉而詢問道:“那個,我可不可以把頭上的頭蓋拿起來了,這麼一直蓋著我只能看到地上,有點兒頭暈。”
董成虎聞言,趕緊把顧水秀放下來,親自替她揭開頭蓋,沒想到見到的居然是個清秀的小佳人。
董成虎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個,我現在幫你揭開了頭蓋你會舒服一些,我們接著趕路吧。”
不等顧水秀回答,董成虎已經把顧水秀背了起來。
百無聊賴之下,顧水秀問道:“我們這是走了多久了?還要多久才能到家中?”
“我們這才翻過一座山,還要再翻過那兩座高山,然後穿過一個山谷,山谷裡面是咱家的鄰居,姓秦,只是秦家現在估計都出門打獵了,咱們碰不上。出了山谷還要過一條河,那邊有船,我來劃。等到了河對岸還要翻過一座山,再往前穿過一個小林子就到咱們家了。”
顧水秀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應過來,“你打算揹著我到家裡面?”
哪知董成虎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我以前扛著百來斤的獵物翻山越嶺到鎮上都有過,你才不到一百斤,還是太輕了,以後要多補補,這麼輕,風一吹都刮跑了。”
顧水秀:“我……”
把她跟獵物比,說她輕,她是該高興嗎?
顧水秀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既然董成虎都說她輕,那她就心安理得地讓他揹回家吧。
“對了,你臉上的鬍子是怎麼回事?特意蓄的嗎?”
董成虎臉上的鬍子都快把他半張臉給遮沒了。
董成虎沉默了半晌才說道:“至從我爹去世之後也沒人跟我提過這個事情,我自己一個人習慣了也不在意,慢慢地就長成這個樣子了。要是你現在不說我還沒意識到這個問題,等回去我就把這些鬍子給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