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算7

01 窮途者,必末路

木錦年的話雖然有些誇大,但也不是危言聳聽。如果真的是關得勝了,再如果因為卓氏集團的內幕曝光而導致商建超下臺,大樹一倒,商開所謂掌控了資源一說,不過是笑話罷了。商開手中能有什麼資源?無非還是藉助商建超的權力構建的關係網罷了。

背後

如果說木錦年和花流年因為賈宸默的關係而和商開走近也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話,那麼在末位作陪的一人,如果關得見了,肯定會大吃一驚,因為他不是別人,正是天南。

上次在稻香閣,在關得和商開大起衝突時,天南還是居中的立場,不想一轉眼,天南還是成了商開的座上賓,世事變遷,有時還真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當然,關得對天南倒向商開並沒有太多的想法,他決定不了天南的選擇,他只是希望天南身為一代宗師,要堅守一個宗師應有的氣節,而不要被利益驅使,做了金錢的奴隸,從而做出有悖於原則的事情。

“商少,卓氏集團最後還得歸了碧天集團?真是讓人咽不下這口惡氣,今天的集體事件,背後肯定有關得的黑手。”賈宸默憤憤不平地說道,“商叔叔怎麼也不阻止關得的陰謀呢?關得煽動一群屁民鬧事,他這是尋釁鬧事罪。”

“哧……”花流年譏笑一聲,雖然賈宸默是她的未婚夫,但她照樣諷刺無誤,“尋釁鬧事罪?哪裡有這個罪名,宸默,不懂就不要亂說,省得貽笑大方。再說了,集體事件的背後有沒有關得的黑手,只是你的臆斷猜測,沒有證據。現在是講究證據的年代,是不是?就好比商市長明明辦了許多壞事,許多人也心知肚明,但沒有直接證據指向商市長,所以知道也沒用。”

商開臉色立刻就拉了下來,花流年太不會說話了,怎麼能當著他的面說他老爸的不是,這個女人的一張嘴,怎麼沒個把門的?

木錦年見狀忙打圓場:“流年有口無心,她就是隨口一說,並不是真的說商市長身上有什麼事情。她又不是官場中人,她知道什麼?”

商開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了幾分,不滿地瞪了花流年一眼:“花姐,現在是我們坐在一起說話,如果和外人在一起,你剛才的話有可能帶來嚴重的後果。哼,飯不能亂吃,亂吃會壞肚子。話更不能亂說,亂說會惹禍上身。”

“我……”花流年不服氣,還想再強詞奪理幾句,木錦年忙伸手一拉她的衣服,制止了她。

花流年可以不看商開的眼色,可以不管賈宸默的感受,卻要聽木錦年的話,畢竟她和木錦年認識多年,知道木錦年的為人,也敬重木錦年幾分。

“恐怕卓氏集團還真得給了碧天集團。爸爸說,不但曹永國力主讓碧天集團接手卓氏集團的爛攤子,就連劉寶家也改變主意,不再堅持讓賈氏集團接手了。現在市裡正在連夜召開會議,不出意外,明天就會宣佈結果了。”商開一臉無奈地說道,“宸默,不是我爸不使勁,實在是市裡的頭頭兒們考慮問題的角度和我們不一樣。他們擔心賈氏集團接手後,會背上沉重的包袱,然後拖垮賈氏集團,會醞釀更大的群體事件。反倒是碧天集團已經瀕臨倒閉了,索性死馬當活馬醫,讓碧天集團接手,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就算最後碧天集團也被卓氏集團拖死了,也是一筆糊塗賬,不影響大局。”

“理解,理解。”賈宸默嘴上說著理解,心裡卻是無比慶幸。當初趕鴨子上架,商開非讓賈氏集團主動向市裡提出接手卓氏集團的爛攤子,雖然商開承諾得天花亂墜,說是市裡會有許多優惠政策以及財政補貼,但賈宸默卻一百個不願意,現在賈氏集團正呈現欣欣向榮的生機,突然接手一個爛攤子,不是自己往坑裡跳嗎?

但迫於商開的壓力,他又不得不勉強同意,畢竟他和商開有多年的交情,而且還有太多糾纏不清的商業利益,再說以商開的勢力,他也得罪不起。現在好了,總算不用接手卓氏集團這個爛攤子了,說來還得感謝關得,如果不是關得一心想接手卓氏集團,說不定現在卓氏集團真成了賈氏集團的燙手山芋。

“這才是皆大歡喜的結果,為什麼非要讓賈氏集團接手這個爛攤子?要我說,早先就直接扔給碧天集團就行了,非要折騰出這麼多事情來,純屬沒事找事,吃飽了撐的。”花流年又忍不住發話了,在她還沒有和賈宸默訂婚之前,賈氏集團的利益和她無關,現在不同了,她現在當賈氏集團是自己的錢包,自己的錢包豈容別人從裡面掏錢,“哼,賈氏集團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是辛辛苦苦賺來的,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規模,萬一因為接手卓氏集團而一頭栽倒,到時誰會扶賈氏集團一把?恐怕沒人來扶,都跑光了。”

“流年,你少說幾句。”賈宸默見商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唯恐花流年再說出更難聽的話,忙拉了花流年一把,“看問題不要只看表面,有時候犧牲一時的利益,會有更長遠的收益。”

“我才不管長遠,我只看眼前。”花流年白了賈宸默一眼,一把推開賈宸默的手,“沒有眼前,怎麼會有長遠?不顧眼前只看長遠,那是畫餅充飢,是空中樓閣。不信你從現在起五天不吃飯,然後五天後有一桌子的飯等你吃,等不到五天後你就餓死了。”

“碧天集團接手了卓氏集團之後,會不會深挖卓氏集團非法集資背後的內幕,這才是我們今天討論的主題。”商開索性不理花流年了,他也知道有時和不可理喻的女人理論,等於是和瘋子吵架,不會有任何結果,“天子,說說你眼中的關得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牛天子偽孃的形象沒變,變的是氣質和精神,和前一段時間的鬥志昂揚相比,他垂頭喪氣,如同鬥敗的公雞,再也沒有了精氣神。

精、氣、神本是古代哲學中的概念,是指形成宇宙萬物的原始物質,含有元素的意思。中醫認為精、氣、神是人體生命活動的根本。所謂天有三寶:日、月、星;地有三寶:水、火、風;人有三寶:神、氣、精。

精、氣、神三者之間是相互滋生、相互助長的,三者之間的關係很密切。從中醫學的角度來講,人的生命起源是“精”,維持生命的動力是“氣”,而生命的具體體現就是“神”的活動。

所以說精充氣就足,氣足神就旺;精虧氣則虛,氣虛神也少。反過來說,神旺說明氣足,氣足說明精充。中醫評定一個人的健康情況,或是疾病,都是從這三方面為出發點考慮的。因此,古人稱精、氣、神為人身“三寶”,確實是至理名言。古人有“精脫者死,氣脫者死,失神者死”的說法,以此也不難看出“精、氣、神”三者是人生命存亡的根本。

當然,牛天子現在沒有了精氣神,原因不是精脫和失神,而是氣脫,也就是說,他的心氣散了。也是,從一個呼風喚雨要什麼有什麼的富二代搖身一變,成了一個落魄的窮光蛋,他能高興起來才怪。

雖然不至於身無分文,但和以前相比,現在的牛天子必須省吃儉用精打細算過日子了,畢竟金山銀山總有坐吃山空的時候。他失去了百廈集團,現在連同老爸牛天在內,二人所有的財產加在一起才幾千萬。

幾千萬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是天文數字了,但對牛氏父子來說,不過是一兩套豪華別墅和幾輛豪車。有錢人有有錢人的花法,窮人有窮人的花法,不管是有錢人還是窮人,因為人的貪心沒有止境,錢永遠也不夠花。

和以前相比,現在的牛天子每天一睜開眼睛想到的就是怎樣才能恢復以前的榮光,接下來第二個念頭就是對全有咬牙切齒,恨不得手起刀落,一刀斬下全有的狗頭。現在他已經完全明白澳門之行是上了全有的當,被全有算計了!

不過想歸想,牛天子卻不敢付諸行動,一想起在澳門被關了幾天的經歷,他就不寒而慄,生怕萬一他真的動了全有一根手指,說不定全有還會故技重演,再將他關進暗無天日的小黑屋裡。

“我和關得接觸不多,不過就我的直觀印象,關得是一個老謀深算城府很深的小人。”牛天子聽到商開讓他評價關得,他對關得更沒有好印象。如果說全有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話,那麼關得就讓他恨得牙根直癢。在他看來,全有是明槍,關得是暗箭,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全有就是關得的槍,關得指哪裡,全有打哪裡。全有辦的所有壞事,都是關得背後出的主意。全有是明壞,關得是暗壞,他們配合得天衣無縫,是一丘之貉,是狼狽為奸,是為虎作倀……”

“為虎作倀用錯了。”花流年又不合時宜地跳了出來,“牛天子,你長得跟個娘兒們一樣,就不說你了,畢竟是天生的,你也沒辦法改變不是?可是你後天不好好讀書,還喜歡咬文嚼字附庸風雅,會讓人笑掉大牙的。唉,可憐的孩子,怪不得智商這麼低會被全有騙得團團轉,最終輸掉了整個百廈集團,原來是讀書少。”

關得的弱點

牛天子曾經和張揚在一起,和花流年有過沖突,花流年對此耿耿於懷,一直記在心上。雖然當時打她耳光的人是張揚,但牛天子也在場,現在張揚廢了,她就把仇都記在了牛天子身上。

“花流年,你不要人身攻擊。”牛天子怒了,拍案而起,“別以為我現在落魄了就可以隨便欺負了,就憑你,還不夠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不罵你就算對你客氣了。”花流年倒沒有拍案而起,而是抱起雙肩,輕描淡寫地笑了笑,“你還說關得陰險,其實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個大男人,長得跟個娘兒們似的,說明心眼也和女人一樣小,喜歡搬弄是非,喜歡背後說人壞話。”

牛天子氣得渾身發抖:“你到底是站在關得一邊還是站在商少一邊?”

“我站在正義一邊。”花流年冷笑一聲,“不是我說你,牛天子,有一句話叫多行不義必自斃,你落了現在的下場,別怪別人,要怪就只怪自己。世界是公平的,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

牛天子說不過花流年,一怒之下,就要轉身出去,卻被商開叫住了。

“天子,別和她一般見識。”商開雖然對花流年十分不滿,但念在花流年是賈宸默的未婚妻的分兒上,再加上花流年和木錦年的特殊關係,更因為花流年的背後還有一個畢問天,他不得不忍耐幾分,“你連流年幾句難聽話都受不了,以後怎麼辦成大事?小不忍則亂大謀。”

牛天子只好氣呼呼地坐了回去,再也不多看花流年一眼。

“天子的話很對,關得是一個陰險小人,做事情喜歡在背後出手。”商開既然坐在了主位,就得主持大局,他看了木錦年一眼,“錦年,你和關得打交道最多,你來說說關得的為人和缺點。”

“關得嘛……”木錦年沉吟片刻,認真地想了一想,“怎麼說呢,關得其實並不像牛天子說得那麼陰險,當然,他城府很深,喜怒不形於色,給人的感覺似乎深不可測一樣。但他畢竟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城府再深能深到哪裡去?但為什麼都感覺關得深不可測呢?主要原因在於關得做事情考慮得比較周全,不急進不冒進,每件事情都會再三計算利害得失。而且他還很有耐心,會不動聲色地等候最佳時機的到來。所以實話實說,關得是一個很棘手的對手。就連畢爺也說過,一個人最可怕之處不在於他有多強大,而在於他沒有弱點。”

“你的意思是說,關得沒有弱點?不可能,每個人都有弱點。”商開不為然地笑了笑,“關得是人又不是神。”

“我的意思是說關得是沒有明顯的弱點,但他有一個明顯的缺點。”在座幾人之中,若論城府和沉穩,木錦年當為第一,他說話不徐不疾,很有節奏感。

“什麼缺點?”商開的眼睛亮了。

不但商開的目光落在了木錦年身上,在場所有人都向木錦年投來了關注的目光。

“籠統地說,關得有兩個缺點,一是親情,一是愛情。”木錦年見他隱隱成了中心人物,掌握了全域性的節奏,不禁暗暗有賣弄之意,“準確地講,關得的缺點具體表現在三類人身上,一是何子天,二是他的親生父母,三是以碧悠為代表的幾個女人,包括月清影和秋曲。其中何子天和他的親生父母是親情,碧悠、月清影和秋曲是愛情。”

“這算什麼缺點,每個人都有親情和愛情,關得當然也不例外。”商開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錦年,我還以為你很瞭解關得,原來也只是限於表面。”

木錦年知道商開因為花流年的出言不遜連帶對他也有意見了,他也不以為意,淡淡一笑:“聽我把話說完。商少你說得沒錯,每個人都有親情和愛情,但關得和別人不同,關得從小就失去了親生父母,注意,失去是失蹤的意思,不是去世,他一直在尋找親生父母的下落,他對親情的渴望,比一般人都強烈得多。大學畢業後,關得在生意失敗愛情失敗的雙重打擊下,差點自殺,是何子天及時出現救了他,所以何子天對他恩同再造。關得沉穩性格的形成,也和他童年時的經歷以及何子天的言傳身教有關,所以在親情之上,他的親生父母和何子天,是他最大的軟肋。”

商開見木錦年說得合情合理,才信了幾分,點頭說道:“有幾分見解,在愛情上面,關得又有什麼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關得的愛情也大有文章可做。他和碧悠最先認識,按說應該和碧悠成為戀人關係,但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和碧悠之間似乎親情多過愛情,就如兄妹一樣。但根據我的觀察,雖然關得對碧悠親情多過愛情,但碧悠卻當關得是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對關得的依賴很深,想嫁給關得。只不過關得先後認識了月清影和秋曲,在月清影和秋曲之間的搖擺中,感情的天平慢慢倒向了秋曲,也就是說,碧悠根本不在關得的選擇之中,她只能空遺恨了。和碧悠相比,月清影也是一個痴情女子,她對關得的感情,不比碧悠少。而且她在感情上,比碧悠還執著。如果關得最終娶了秋曲,碧悠會怎樣我不敢說,但月清影肯定會做出不同尋常的舉動……”

“哦?”商開頓時來了興趣,愣了愣,含蓄地笑了,“錦年,你的意思是,如果拉攏了月清影,讓月清影為我們所用,就等於拿住了關得的軟肋?或是找到了關得的親生父母,又或是左右了何子天,關得就不戰而敗了?”

別看商開沒什麼文化,只是當兵出身,但剛才的幾句話說得倒也有幾分水平,而且還很講究遣詞造句。不過木錦年並不在意商開的話是文雅還是粗俗,他在意的只是商開話裡話外透露出來的淺薄。

笑了一笑,木錦年輕輕搖了搖頭:“想打敗關得,沒那麼簡單。如果真這麼容易就能讓關得一敗塗地的話,杜清泫和畢爺也不會敗走單城了。關得的厲害,比你想象中還要高深許多。你如果認為可以直接動了關得的親人讓他就範,就大錯特錯了。先不說何子天了,只說月清影,你知道月清影是誰嗎?”

商開還真不知道月清影的來歷,搖了搖頭:“不知道。”

“月清影是月國樑的女兒。”木錦年搖頭笑了笑,流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月清影的父親月國樑是高官,母親是富翁,她要權有權要錢有錢,你還有什麼可以打動她的東西?她唯一在意的就是感情。她視關得如珍寶,如果你讓月清影背叛關得,或是背後捅關得一刀,就算你拿出全部的財產來交換,她也不會多看一眼。”

商開被木錦年不屑的口氣激怒了:“說了半天,這不行那不行,不是白說了?照你這樣說,關得就是不可戰勝了?”

“也不是這麼說。”木錦年見商開心浮氣躁,心中反倒更加氣定神閒,深為他終於全面掌控了節奏而自豪。也是,在商開一眾的普通人之中,如果他還不能運用自如地掌控局勢,他就太失敗了,因為不論智慧還是識人之明,商開之流怎麼會是他的對手?

“那怎麼說?”商開越來越不喜歡木錦年說話的口氣,他看了出來,木錦年明顯有反客為主想要掌控主動的意圖,他就想讓木錦年知道,在石門,他才是說一不二的老大,“錦年,你雖然比我們更瞭解關得,但你要明白一個事實,在石門,資源都掌控在我們手中。”

木錦年聽出了商開的言外之意,呵呵一笑:“資源是寶貴的財富,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財富是可以流動的,今天你資源豐富,也許明天就是別人資源豐富了。如果最後的勝利者是關得,商少,你手中掌控的全部資源,說不定一轉眼就都到了關得的手中。”

木錦年的話雖然有些誇大,但也不是危言聳聽。如果真的是關得勝了,再如果因為卓氏集團的內幕曝光而導致商建超下臺,大樹一倒,商開所謂掌控了資源一說,不過是笑話罷了。商開手中能有什麼資源?無非還是藉助商建超的權力構建的關係網罷了。

商開一愣,微一深思,頓時明白了木錦年的暗指,不由臉色為之一變:“木錦年,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盼著我被關得打敗,然後你取代我成為石門的大少?”

石門大少?目光太短淺了,木錦年深刻地搖了搖頭,他的目標是星辰大海,豈會侷限於一個小小的石門?在石門爭來爭去,終究只是窩裡鬥,有本事衝出石門殺進京城,才算本事。

“商少誤會我了,我哪裡有本事當上石門大少,石門只有商少才有資格擔任大少,別人都不行。”

密謀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木錦年現在羽翼未豐,還必須拍一拍商開的馬屁:“我只是想讓商少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同時在戰術上重視敵人,目的就是最終打敗關得,還石門一片藍天。”

“怎麼打?”商開的心情才又舒展了幾分,“我做夢都想打敗關得,但現在無從下手呀。月清影不能動,關得的親生父母也不能動,就算能動,也找不到。而且聽你的意思,何子天又是一個了不得的高人,就更不能動了。那你說來說去,關得在親情和愛情上面的弱點,不等於白說了嗎?”

“如果白說,我何必要說?”木錦年又含蓄地笑了,“月清影是不能動,但我們不一定非要動了月清影才能影響到關得。如果有辦法讓月清影不顧一切也要嫁給關得,關得不娶她,她就要死要活,那麼關得就會因月清影的糾纏而疲於應付。月清影一鬧,碧悠肯定也會有想法,碧悠也會加入。碧悠一加入,秋曲就坐不住了,她也不會放棄關得。這樣一來,三個女人一臺戲,鬧得雞飛狗跳,關得的運勢就會在幾個女人的你爭我搶中,迅速消耗。”

“運勢消耗了,會怎麼樣?”商開聽得似懂非懂。

“一個人的事業順利不順利,全看運勢,運勢消耗掉了,就會倒黴。人一倒黴,喝口涼水都會塞牙。”木錦年自得地說道,“消耗對手的運勢,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高招,可以兵不血刃地解決對手。”

“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有幾分神秘色彩。不過問題又來了,怎樣才能讓月清影去和關得鬧?我記得你上次說過,月清影對關得是死心塌地,寧肯自己受屈,也不會讓關得難受半分。”商開也知道一些關於運氣來了擋不住的說法,他也相信運氣一說,知道一個人如果運勢到了,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會水到渠成,但如果運勢一去,就會事事受阻。

“這個不太好辦,不過我會想辦法。”木錦年故意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了花流年一眼。

花流年和木錦年相識多年,自然明白木錦年的暗示,當即接話說道:“當年月清影曾經迷戀過錦年,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錦年對月清影沒感覺,結果月清影空等了錦年幾年。直到關得出現後,她才幡然醒悟,知道自己愛錯人了,才移情別戀,又愛上了關得。”

“原來背後還有這麼一出……”商開心領神會地笑了,“這麼說,如果錦年兄出馬的話,肯定可以拿下月清影了。都說初戀最難忘懷,尤其是痴情女人的初戀。既然月清影當年痴迷了你幾年,你再去找她,肯定可以讓她乖乖就範,嘿嘿,嘿嘿……”

商開笑得很曖昧很淫蕩,賈宸默也嘿嘿地笑了:“就是,就是,直接給關得戴一頂綠帽子,也算出了一口惡氣,哈哈。錦年兄,這事兒就交給你了。”

木錦年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幫人,真是低俗,看問題總在下半身打轉。別說他對月清影清冷的性子全無興趣了,就算有,他也不會做出拿下月清影的事情,不但不符合他做人的原則,也有悖他順天而行的處世。

況且拿下月清影不但不會對關得的運勢造成任何負面影響,還會影響自己的運勢,等於是自毀長城。木錦年心中感慨,如果不是有共同利益,他才不願意和商開這類人打交道,太俗不可耐。

“不是拿下月清影,是告訴月清影如果她主動一些的話,她就會得到關得的愛,關得就會娶她。”木錦年說出了他心中的真實想法。至此,他基本上掌握了談話的節奏,成為了掌握全域性的唯一一人。他暗自慶幸並且自得,如果他連商開幾人都擺不平,他以後怎麼在石門站穩腳跟並且成為畢爺的代言人?

“月清影會相信你的話?你有把握擺平她?”商開對木錦年半信半疑,“我總覺得你的辦法太拖泥帶水了,能不能想一個直截了當的方法,一舉幹掉關得?”

“如果暴力能解決問題,現在的世界,就是恐龍的天下了。成吉思汗早就統一全世界了,但現在蒙古人過得怎樣呢?窮得叮噹響。”對商開的話,木錦年心中嗤之以鼻,但表面上還是表現出了十足的耐心和必要的恭敬,“擺平月清影的事情,就交給我了,至於是不是還要採取什麼直截了當的方法,我就不管了,我只負責月清影。”

“好,我們分頭行動,全線出擊。錦年你負責從側面出擊,利用月清影來消耗關得的運勢。”商開拿出了執掌大局一舉定乾坤的氣勢,開始安排分工了,“天子,你繼續盯緊全有,找到全有的弱點,爭取一舉幹掉他。幹掉了全有,關得就失去了最大的助力,等於斷了一條胳膊。”

木錦年和牛天子同時點了點頭。

“宸默,你和流年利用賈氏集團的雄厚實力,繼續從正面狙擊碧天集團和濱盛房地產,一定不能讓碧天集團和濱盛房地產崛起。”商開大手一揮,頗有指揮若定的氣概,“現在碧天集團垂死掙扎,濱盛房地產還沒有在石門站穩腳跟,在正面狙擊它們,勝算很大。”

“好的,沒問題。”賈宸默幾乎沒有遲疑,一口答應下來,心中卻是叫苦不迭,上了商開的賊船,現在想下船也不行了。其實以他的真實想法,他才不想正面和碧天集團為敵,商人求的是財,不是氣,更不是爭來鬥去。經商之人誰不知道一個道理——鬥則兩傷,合則雙贏。

賈宸默心裡不滿,嘴上卻不敢說。花流年就不一樣了,她才不怕商開,當即一拍桌子說道:“憑什麼讓賈氏集團正面狙擊碧天集團和濱盛?是,碧天集團現在是瀕臨倒閉,濱盛也是剛剛進入石門,但不要忘了,碧天集團和濱盛的背後站著關得,關得不再是單城時的關得了,他現在身家幾個億!他不但是百廈集團的大股東,也是天佑集團的大股東,他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他的背後站著百廈集團和天佑集團,甚至還有一個盛世集團!商少,你讓賈氏集團一家衝鋒在前,和這麼強大的聯合軍團作戰,你到底是器重賈氏集團,還是想讓賈氏集團去送死?”

花流年的話,單刀直入,毫不留情,就如一記耳光直接打在商開的臉上。商開頓時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花流年,你到底怎麼回事兒?你還有沒有團結協作的精神?如果都和你一樣,只顧考慮自己的利益,我們就直接散夥好了,還開什麼分工協作會議?團結,團結知道嗎?團結是第一生產力。”

花流年不甘示弱,寸步不讓:“團結是第一生產力不假,但也不能讓我們當敢死隊呀?誰願意當誰當去,別覺得我們是冤大頭。商少,你的商氏集團完全可以衝鋒在前一馬當先呀?為什麼非要讓賈氏集團上呢?還不是因為你有私心!”

“流年,話不能這麼說……這麼說就太偏激太不公平了。”胡書議沉默半天,終於發話了,“商氏集團的法人代表是我,董事長也是我,你想讓商氏集團出面,應該衝我來,而不是衝商少。”

“衝你?誰不知道你是商少的一條狗,狗能做得了主人的主?”花流年當即嘲諷胡書議,一點也不留情面,“如果你能做得了主,你明天就和碧天集團幹一架試試?哼,說大話吹牛皮容易,辦正事卻難。”

胡書議臉色大變:“花流年,你不要欺人太甚。信不信惹惱了我,我一腳踢出去你!”

“不信!”花流年更是一點兒也不怕胡書議,她很清楚雖然她在商開眼中沒有什麼分量,但她的背後站著畢爺,同時,她的身旁還有木錦年和賈宸默,商開再氣她,也不敢拿她怎樣。商開都不敢怎麼她,更何況胡書議?

“流年,過分了!”木錦年見好就收,忙出面圓場,“差不多就行了,別傷了和氣。”

“流年,別這樣,都是自己人,鬧僵了會讓外人笑話的。”賈宸默也勸花流年了。

商開氣得不行,卻還是從木錦年不鹹不淡的話中聽出了端倪,木錦年並沒有太多責怪花流年的意思,相反,卻暗示花流年差不多就行了,言外之意就是,要讓他知道花流年不是任人擺佈的木偶。

想了一想,商開還是壓了心頭怒火,決定本著和氣生財的出發點,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有不同的意見也正常,都是一個聲音說話,是面和心不和,我欣賞流年有一說一的性格。好,除了賈氏集團在正面狙擊碧天集團之外,商氏集團也會在適當的時候給碧天集團和濱盛集團當頭一棒。”

花流年不是很滿意地嘟囔了一句:“行吧,先這樣吧。”

信念和慾望

“最後就是天叔了。”商開的目光落到了天南的身上,多了幾分期待和熱切,“天叔,如果由您出面,直接把關得打成重傷,會不會關得從此就一蹶不振一敗塗地了?”

天南上次在稻香閣和商開偶遇,當時商開出言不遜,直接以利相誘,讓天南替他出頭打敗關得,天南卻沒有答應。事後商開清醒過來,知道以天南的身份,如果當時因為他許以重諾而出手對付關得,會有損一代宗師的顏面。

商開就親自登門拜訪了天南,隻字不提上一次的事情,只說要拜天南為師,跟天南學功夫。在他的再三懇求下,天南勉強同意了。

天南對商開拜他為師的目的心知肚明,而且他也暗中觀察過商開的資質,商開當過兵,學的是軍體拳,想進一步在功夫上提升並且有所作為的話,很難,因為商開根基不夠。他更清楚的是,以商開目前的身份,讓商開勤學苦練提升功夫也不現實,商開既沒有這個時間又吃不了這個苦。商開請他,就是看重他曾經打敗過關得的事實和能打敗關得的本事。

沉吟片刻,天南不置可否地說道:“關得的太極拳法雖然還沒有進入太極宗師的境界,但他資質很好,潛力巨大,早晚有一天會一飛沖天。”

“天叔的意思是?”商開被天南的話弄暈了,“您不敢動關得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除惡不盡,必定後患無窮。等關得進入太極宗師的境界之後,他就沒有對手了。而到時我也老了,他想要報仇的話,一根手指就可以打得我滿地找牙。”天南不動聲色地說出了他的訴求,他相信商開可以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商開當然聽明白了,呵呵一笑:“天叔儘管放心,肯定不會讓您白忙。您看這樣行不,如果關得因為敗在了您手下而一蹶不振,連帶運勢也受到了影響,您就會在京城有一家武術學校,保證您後半生的幸福生活。”

一家武術學校最少也要幾千萬的投入,這份大禮不可謂不大,不過天南卻並不滿意:“關得不是一般人,他的背後還有一個何子天。我就怕到時就算我有了一家學校,也沒有機會手把手教學生成才。”

商開見天南老神在在,始終不肯答應,心中暗罵一句真是一個貪心的老狐狸,表面上卻還是賠著笑:“天叔,您有什麼想法,儘管說,我們商量著來。”

“關得我可以打敗,但我對付不了何子天。如果我出手打敗了關得,不用想,何子天會找我算賬。怎麼辦?如果我出國了,何子天找不到我,他也就無可奈何了。他再是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把觸手伸到國外……”

原來老狐狸是想打敗關得之後,拿一筆錢跑路到國外。商開對天南的老謀深算既佩服又鄙視,想了一想說道:“天叔想去哪個國家?”

“當然是最美的國家了。”天南淡淡地一笑,目露嚮往之色,“美國是人間的天堂。”

“天堂個屁!你別忘了,美國也在地球上,只要是在地球上的國家,就都不是天堂。天堂在哪裡?在天上。”花流年忍不住又開口嘲諷了,“想去天堂的話,不用去美國,出門右拐,直行一百米路北,有一個變壓器,上面露出了一截電線,用手一摸立刻昇天。”

天南對花流年的冷嘲熱諷並不生氣,甚至看也不多看花流年一眼,當花流年是空氣一樣。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商開,在等商開的答覆。

“沒問題。”商開微一沉思,就一口答應了。送天南出國沒什麼難度,難就難在天南除了想出國之外,還想要多少錢,“美國米貴,白居不易呀,天叔,一美元可頂八塊多人民幣呀。”

“一家武術學校,怎麼也得值兩百萬美元吧?”天南不要武術學校,只要真金白銀。兩百萬美元不夠他在美國生活一輩子,不過如果和打敗關得畫一個等號的話,也算值了。

“我算算……”商開心中暗自盤算了一下,片刻之後,他點頭說道,“兩百萬美元,值。”

“呵呵……”天南含蓄地笑了,舉起了酒杯,“乾杯。”

“乾杯!”所有人都舉起了酒杯,同乾了杯中酒。

曲終人散之後,等房間中只剩下商開和胡書議,胡書議咬牙切齒地說道:“花流年這個娘兒們真氣人,我恨不得扒光她的衣服……”

商開哈哈一笑:“花流年不足為慮,她也就是嘴上不饒人,其實沒多少心思,反倒是木錦年和天南,才最難對付。”

“天南還難對付?他不過是一介武夫。”胡書議看不上天南,覺得天南過於矯情了,太裝。

“天南胃口很大,而且他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在沒有見到好處之前,不會對關得出手。”商開搖了搖頭,一臉苦惱,“我都懷疑花這麼大力氣對付關得,值不值了?”

“值,肯定值。你想呀商少,如果關得不倒,他肯定會不停地追查卓氏集團非法集資的內幕,查個沒完的話,早晚會查到商叔身上。到時萬一商叔出事了,就全完了。你可別忘了,都在傳關得和省委齊書記關係不錯,齊書記又是有名的嚴厲,而且齊書記正好是管幹部的領導,商叔正好歸齊書記管……”

胡書議的一番話讓商開陷入了沉思之中,過了一會兒,商開忽然下定決心:“書議,立刻把兩百萬美元打到天南的賬號上,同時儘快幫他辦妥出國手續。”

“好。”胡書議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對了商少,要不要再聯絡一下卓凡?”

“不用了,卓凡正在找盛夏的麻煩,隨他去,讓他先出了一口惡氣再說。”商開嘿嘿一笑,“都說關得神機妙算,不知道關得有沒有算到盛夏馬上就要有血光之災了?”

“也是怪事了,為什麼卓凡不去找全有的麻煩,非要去報復盛夏?”胡書議想不通卓凡的邏輯。

“這你就不懂了,全有雖然在卓氏集團和盛世集團的財產爭奪大戰中出了大力,但真正的幕後推手是盛夏,最後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也是盛夏。所以這一次卓凡被馬飛燕騙走了十個億,表面上是全有出面哄騙了馬飛燕,卓凡卻一心認定真正的幕後推手還是盛夏,所以他恨死了盛夏,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商開哈哈一笑,“其實我覺得卓凡未必不想弄死全有,但自認論武力值不是全有的對手,所以柿子專找軟的捏,先衝盛夏下手,能出一口惡氣是一口。”

胡書議搖了搖頭:“卓凡真夠傻的,還不趕緊跑出去,躲在國內還想東山再起?做白日夢呀!”

“管他呢,只要他不被抓,不出賣我們,我們就儘量保護他的安全,誰讓他手裡還有幾十個億呢?”商開望向了窗外,窗外夜色深沉,整個城市就如一頭熟睡的巨獸,沉靜而兇猛,“但願卓凡不犯傻,出一口氣就行了,別被抓了才好。”

“萬一他被抓了呢?”

“那他就自求多福吧。”商開冷冷地一笑。

“盛夏,你就自求多福吧!”夜色中,一個裹著綠色軍大衣的黑影躲在路邊的冬青之中,在夜幕的掩飾下,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讓人分辨不清。

如果讓關得看到他的背影的話,肯定會大吃一驚,因為他正是被關得發現危險氣息的工人。

不過他可不是工人,他的真實身份是曾經顯赫一時的卓凡卓大公子。曾經,自稱石門大少的商開在他面前,只是一個不敢大聲說話的小人物。

只不過物是人非,卓大公子從高高在上的人生巔峰跌落到了萬丈懸崖,淪落到連乞丐都不如的地步,到底錯在了哪裡?卓大公子痛定思痛之後得出了一個結論——盛夏吃裡爬外,勾結全有設下一個陷阱讓他跳了進去,而他也是一時昏了頭,居然真的跳了進去,結果摔了一個頭破血流,差點兒連命也丟了。

一個人不怕失敗,就怕失敗後還怨天尤人,不從自身尋找原因。所有的成功,都來源於自身的努力。同樣,所有的失敗,也都來源於自身的不足。如果一個人慘敗之後還要千方百計從別人身上尋找理由,那麼他就沒有清醒地認識到失敗的真正原因,以後還會繼續失敗下去。

蜷縮在冬青之中等候了半天的卓凡,被凍得瑟瑟發抖,卻還不見盛夏的身影,他不由暗暗叫苦,難道說盛夏改了早起鍛鍊的習慣?不應該呀,他記得盛夏每天五點早起晨跑五千米的習慣堅持了十年,風雨無阻,從不間斷,現在已經是早晨五點了,怎麼盛夏還沒有現身?難道她比以前變得懶了?

凍了一夜的卓凡幾乎要凍僵了,如果不是報仇的熊熊怒火在支撐著他的信念,他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人生際遇

卓凡咬牙堅持,凍得牙齒咯咯直響,每次有了退縮的念頭,他就用力一咬嘴唇,告訴自己——你有現在的落魄,都是拜盛夏所賜,不讓盛夏還回來,誓不為人!

終於,在五點十分的時候,小區門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身穿運動服腳穿運動鞋,梳一個馬尾辮,如小姑娘一般打扮的這個人不是盛夏還能是誰?儘管離得遠,儘管天色還早,一片朦朧,但卓凡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盛夏的模樣。

他對盛夏太熟悉了,從小一起長大,十幾年的兄妹,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也有親情在內。卻沒想到,曾經的一家人現在不但形同陌路,還要兵戎相見。人生呀,真是有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際遇。

卓凡從冬青裡面出來,裹緊了身上的綠大衣,又藏了藏身上鼓鼓的一件東西,悄悄地跟在盛夏的身後。

盛夏渾然不覺身後有人,和往常一樣,今天一早,她準時四點半起來準備晨練。不料洗臉的時候,不小心指甲劃了一下臉蛋,雖然力道不大,但臉上還是隱隱可見一道血印,滲出了針尖大的一滴血,讓她頗為懊惱。

忽然想起前幾天關得說過她有血光之災,盛夏欣慰地笑了,關大師算得還真準。不過關大師也太小題大做了,丁點兒大的事情也叫意外?如果這也叫血光之災,那摔破頭碰破皮的小傷就都是血光之災了?

不過也正是由於臉被指甲劃了一道的緣故,盛夏比平常多耽誤了幾分鐘出門。也正是因為晚了幾分鐘,她一時慌亂,才忘了帶手機。也正是因為她忘了帶手機,才有了後來的麻煩……

出門後,盛夏沿著每天都晨跑的小路一路朝東,先是慢步小跑,熱熱身,等幾分鐘後再快步前進。由於是冬天,天亮得晚,現在才是矇矇亮,街人行人無幾,整個城市還在寂靜之中沒有醒來。

跑了一會兒,盛夏正準備加快步伐時,忽然感覺到哪裡不對,似乎有一股危險的氣息在悄然向她逼近——每個人都有第六感,只不過有人敏感有人遲鈍罷了。她心中一驚,下意識回頭一看,身後空空蕩蕩空無一人。她長出一口氣,估計是自己的幻覺罷了,是自己嚇唬自己。都怪關得,非說她近期有什麼意外發生,害得她疑神疑鬼。俗話說,疑心生暗鬼,一個人如果心胸坦蕩,就什麼都不會怕了。

搖了搖頭,盛夏又繼續跑步前進,前面有一個拐彎,拐彎正好是她每天跑步的中間點,過了拐彎就是過半路程了。她腳步輕快,哼著小曲來到了拐彎處,和往常一樣輕輕一轉身子。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發生的話,她就會和平常一樣拐一個九十度的彎,轉到另一條街道上。

在身子剛剛錯過拐彎處的一瞬間,盛夏猛然間感覺頭皮發麻後背發涼,彷彿從天而降一個巨大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其中,不等她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眼前出現的不是每天都見到的熟悉的街道,而是一個黑乎乎的身影。

一個穿著又髒又舊的綠色軍大衣的身影!

“哎呀!”盛夏只來得及驚呼一聲,由於事發太突然,腳步收勢不住,一頭就撲進了軍大衣的懷中。

如果僅僅是撲入軍大衣的懷中還好,盛夏只感覺眼前一黑,完全被眼前的人影遮擋了視線,看不清來人長相也就算了,一股熏天的臭氣直衝入鼻,差點沒把她燻得暈倒過去。

盛夏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誰這麼不長眼站在拐彎處,直接讓她撲了一個滿懷?第二個念頭是會不會遇到壞人了?第三個念頭是,對方一定是乞丐,這一身臭氣太讓人受不了了……

不對,似乎哪裡不對?盛夏的第四個念頭是,對方的氣息怎麼這麼熟悉,似乎是一個很熟悉的陌生人。說是熟悉,應該是以前有過無數次接觸。說是陌生,又有很長時間沒有聯絡過了……他到底是誰呢?

才這麼一想,盛夏就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一雙大手抓住了,對方的力氣很大,抓得她生疼,她正要開口大叫,卻被對方一個反手扭住了胳膊,動彈不得。

盛夏心慌了,驚撥出聲:“你是誰?你要幹什麼?”

“我是誰?我是你的噩夢。”對方陰冷地說道,冷冷一笑,“我要幹什麼?我要殺了你!”

由於所在的地方是一條偏僻的小巷,再加上又是凌晨,周圍空無一人,盛夏害怕了。如果是別人,或許她還不會膽戰心驚,但對方一開口她就聽出了對方是誰,因為她太熟悉對方的聲音了,儘管對方刻意壓低了聲音,她還是一下就聽了出來。

“卓凡?”盛夏聲音都顫抖了,“怎麼是你?”

“怎麼就不能是我?”卓凡目露兇光,從身上抽出一把一尺來長的西瓜刀,刀刃在朦朧的路燈照耀下閃爍驚心動魄的寒光,“你和全有弄垮了卓氏,害得我人不人鬼不鬼,我不一刀殺了你,難解我心頭之恨。”

盛夏本來也是一個大膽潑辣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如果對方不是卓凡,而是一個普通的搶劫者,她不但會大喊大叫,說不定還會對對方拳打腳踢。但正是因為對方是卓凡,她由於太過震驚,一時不知所措了,腦中驀然又閃過一個強烈的念頭——難道關得關大師推算出來的她的血光之災,應在了卓凡身上?

“卓凡,卓氏的倒閉是自作自受,和我有什麼關係?如果卓氏不犯法,不非法集資,也不會落到今天的下場。”盛夏還想勸卓凡放手,“你現在最好的出路就是去自首,也許還可以爭取寬大處理。如果你一意孤行,或是傷了我,你就真的無路可走了。”

“無路可走?我早就走投無路了。”卓凡冷笑一聲,笑聲中有說不出來的滄桑和悲涼,他冷哼一聲,手中長刀一揮,就朝盛夏斬落,“殺了你,就算我死了,也值了。”

盛夏驚叫一聲,下意識朝旁邊一閃,躲過了胸前的致命之處,卻沒有躲開胳膊,明晃晃的西瓜刀一刀就砍在盛夏的右胳膊之上。

“啊!”

盛夏一聲痛呼,隨後她一把推開卓凡,驚惶失措之下,轉身就跑,由於慌不擇路,居然一頭撞在了路邊的一棵樹上。

卓凡見狀,哈哈一笑,揮舞手中的西瓜刀,再次朝盛夏的頭上砍去,想要一刀將盛夏斬殺,以解他心頭之恨。

無巧不巧的是,盛夏雖然一頭撞在了樹上,卻因禍得福,由於用力過猛,肩膀撞在了樹上,人被樹彈了回來,同時腳下一滑,一下就摔倒在地。

就在盛夏摔倒的一瞬間,卓凡的刀到了,一刀下去卻沒有斬到盛夏,而是斬在樹上,刀身入木三分,可見用力之大用心之狠。

刀被卡在了樹縫之中,抽不出來。卓凡情急之下,雙手握住刀柄,用力一拔——刀是拔出來了,他卻收勢不住,身體朝後一仰,一下就摔了個仰面朝天。

摔倒也就算了,巧的是,正好摔在了盛夏的身上。摔在盛夏的身上也沒什麼,讓卓凡無比鬱悶的是,他的頭正好枕在了盛夏的腳上。還好盛夏穿的是運動鞋,不是高跟鞋,否則卓凡的腦袋也許會被細細的高跟鞋高跟捅一個窟窿。

但讓卓凡沒想到的是,盛夏比他想象中還要機智,他的腦袋剛剛落到她的腳上,她就毫不客氣地狠狠地踢了他的腦袋一腳,這一腳夠狠,直踢得他眼冒金星,險些昏死過去。

臭娘兒們,死到臨頭了還敢踢我?卓凡怒極,一翻身從地上跳了起來,再次舉起大刀朝盛夏砍去。盛夏雖然踢了他一腳,但反應還是比他慢了幾分,還坐在地上沒有起來。

“嘿嘿!”卓凡眼見盛夏睜大一雙驚恐的眼睛,卻動彈不了半分,如同待宰的羔羊,他獲得了極大的心理滿足,就要手起刀落要了盛夏的小命時,忽然眼睛的餘光發現從側面憑空飛來一物,來物速度極快,想躲卻躲不開來了,“啪”的一聲,正中右臉。

“哎喲!”被不知道什麼東西擊中,卓凡感覺臉頰火辣辣生疼,手一鬆,手中的西瓜刀再也把持不住,“哐當”落在了地上,“誰他媽的打我?”

“我他媽的打你!”一個蒼老的聲音中氣十足地回應了卓凡,話音剛落,擊中卓凡右臉的東西又飛了回來,“啪”的一聲,又打中了卓凡左臉。

卓凡被左右開弓連打兩下,頓時火氣沖天,也顧不上多想他現在是行兇兇手,彎腰撿起了西瓜刀,就朝來人砍去。

來人穿一個黃色的馬甲,年紀在五十開外,一臉的滄桑,臉黑如墨,手中拿著一把掃帚——正是剛才橫掃卓凡臉頰的武器,胸前有兩個白色的熒光大字——環衛。

沒錯,來人是一個環衛工人。

人之將死

等卓凡看清來人原來只是一個環衛工人時,氣得鼻子都歪了,虎落平陽被犬欺也就算了,連老鼠也敢欺負他,真當他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呀?他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揮舞手中的西瓜刀一陣亂砍,卓凡幾乎要瘋了。他怎麼也想不到,他會淪落到被一個環節工人用掃帚打臉的地步。現在的他,已經失去了理智,只想一刀砍死環節工人,以報剛才的打臉之仇。至於盛夏,此時已經被他拋到了一邊。

環節工人也不退縮,一邊用掃帚和卓凡對打,一邊對盛夏喊道:“姑娘快跑,我來對付壞人。你快跑呀,趕緊報警,別愣著了!”

環衛工人當時不知道的是,他這一番話,為他帶來了一生的好運……

盛夏也清醒了過來,伸手要掏電話報警,結果摸了一個空,才想起晨練的時候,忘了帶手機,不由大為懊惱。有心一走了之,遠離是非之地,又不忍心看到環衛老人一個人和卓凡孤軍奮戰,而且很明顯,老人一把年紀了,不是卓凡的對手。

為什麼就忘了帶手機呢?盛夏無比沮喪,只遲疑了片刻就決定不能一走了之,要留下來幫助老人。雖然她的胳膊被砍了一刀,傷口很深,而且血還不停地流,但她做不出讓別人替她去死而她卻逃之夭夭的事情。何況老人這麼大的年紀了,還挺身而出見義勇為,她如果一走了之,就太****了。

再加上盛夏從剛才的驚慌失措中恢復了幾分鎮靜,見卓凡已經是喪家之犬了還這麼囂張,更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這麼一想,盛夏豪氣陡升,低頭一看,地上有一塊也不知道是誰扔的半截磚頭,她彎腰撿起,趁卓凡正和環衛老人打得不可開交時,悄悄來到卓凡身後,朝卓凡的腦袋上狠狠來了一下。

卓凡沒有防備,冷不防腦袋被半截磚頭敲中,疼得眼冒金星,差點兒昏過去,怒火就如火上澆油一樣熊熊燃燒,一轉身,一刀就朝盛夏的脖子上砍去。

如果這一刀砍中了,盛夏不死也得重傷,脖子是要害之地,碰不得。

“姑娘快跑,別和瘋子一般見識!”環衛老人見狀大吃一驚,忽然掄圓了掃帚,一掃帚打在了卓凡的腰上,打得卓凡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也正是環衛老人的出手,才讓盛夏逃過一難。卓凡身子一晃,刀就砍偏了,一下砍了一個空。刀一砍空,人就跟著向前一撲,身子就站不穩了。

盛夏也不是一般人,死裡逃生兩次,也不知道怕了,乘機又朝卓凡的頭上來了一磚頭。

這一下打得比剛才還狠,卓凡悶哼一聲,再也站立不住,“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掙扎了幾下,居然沒有再爬起來。

“打死你,打死你,讓你砍我!”盛夏見狀,一下跳到了卓凡的身上,拿出了痛打落水狗的氣勢,在卓凡的身上跳來跳去,一邊跳,還一邊罵個不停,“卓凡,你完了,惹了我,你肯定完了。”

環衛老人嚇壞了,見盛夏整條胳膊都染紅了,還咬牙切齒地打人,他心驚膽戰地問道:“姑娘,你沒事兒吧?壞人被打倒了,你得趕緊跑呀。現在不跑,等一會兒壞人醒了,想跑就跑不了了。”

一句話提醒了盛夏,盛夏見環衛老人的掃帚被砍得七零八落,估計卓凡一醒,也支撐不下去了,就忙拉過老人轉身就跑:“快跑,老人家。”

二人剛一邁開腳步,卓凡就醒了,從地上一個翻身跳了起來,再次舉起大刀朝盛夏砍去。

環衛老人落後盛夏一步,大喊一聲:“姑娘小心!”隨後用力將盛夏推到一邊,用自己的後背擋下了卓凡的一刀。

卓凡一刀砍在環衛老人的後背上,他獰笑一聲,抽身回刀,想要再補上一刀,不料刀才舉起,盛夏的一記飛腿就到了。

不偏不倚,盛夏飛起的一腳正踢中卓凡的肚子。

卓凡吃痛,身子一彎,蹲了下來。才一蹲下,環衛老人的武器也到了——掃帚狠狠地打在了卓凡的臉上。

老人不但沒有被卓凡的窮兇極惡嚇倒,反而被卓凡的不依不饒徹底激怒了。在老人看來,一個行兇者還敢這麼膽大包天,身為受害者如果不殊死反抗,會更讓行兇者猖狂。他盛怒之下,再也不想逃跑了,義無反顧地衝向前去,舉起掃帚對著卓凡就是一頓窮追猛打。

盛夏也勇氣大漲,從地上撿起了半截磚頭,也朝卓凡沒頭沒腦地砸了下去。

窮兇極惡的歹徒雖然猖狂,但行兇者畢竟心虛,在正氣面前,還是底氣不足。見環衛老人和盛夏聯手對他進攻,卓凡哪裡還招架得住,而且眼見天色越來越亮了,再等下去,人會越來越多,他連逃走的機會也沒有了。

想通此節,卓凡無意戀戰,轉身就跑。任何歹徒在行兇時,都會膽怯,都會有所顧忌,一旦他的氣焰被反抗者的氣勢壓下去,他就會溜之大吉。

見卓凡要跑,環衛老人揚手扔出了手中的掃帚,掃帚長了眼睛一樣擊中了卓凡的後背。不過卓凡只是身子晃了一晃,沒有摔倒,而是繼續狂奔。

盛夏也扔出了手中的半截磚頭,可惜的是,磚頭沒有打中卓凡,眼見卓凡如兔子一樣跑遠了。

由於失血過多,盛夏的臉色十分蒼白,不過她還是沒有忘記老人的傷勢,只見老人的後背被卓凡砍出了很長的一道口子,鮮血染紅了整個後背,她又驚又嚇:“老人家,趕緊送你去醫院。”

“我沒事,你傷得不輕呀,姑娘。”環衛老人強撐著,“你也得趕緊去醫院。”

“一起去!”盛夏第一次對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心生敬仰之意,老人家為了救她,險些丟了性命,這份大恩大德,她必須永遠銘記。

在盛夏和老人相互攙扶前往醫院之時,卓凡如喪家之犬匆忙逃命。眼見天色大亮,他驚慌之下居然走錯了路,在河邊的一個小公園中轉了幾圈之後,忽然發現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邪門了,怎麼會這樣?他在石門長大,在石門還會迷路?怪事,天大的怪事。

但不管卓凡怎麼難以置信,他就是迷路了,而且明明不遠處就有一條大路,他不管怎麼走,就是走不過去,不是被樹叢擋住了,就是眼前突然出現一條大溝。

足足轉了半個小時,卓凡硬是沒有走出方圓不過幾百米的一個小公園。他忽然想起了關於鬼打牆的傳說,心中怦怦亂跳,難道遇到傳說中的鬼打牆了?可是怎麼可能,鬼打牆一般發生在晚上,現在都白天了,而且又不是在荒郊野外。

不對,不是鬼打牆,是他撞見鬼了!卓凡腦中猛然閃過一個嚇人的念頭,他記得老人們說過,一個人快死的時候就會見鬼。

怎麼可能?難道他快要死了?他活得好好的,身強力壯,怎麼會死?不會,絕對不會。他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他還想重新登上人生頂峰,他才不要死。

雖然自己給自己打氣,但卓凡發現不管他怎麼努力都走不出小公園,彷彿小公園是一個迷宮一樣,他就如一隻渺小的螞蟻被困在了裡面,急得團團轉,就是找不到出路。

事業上沒有出路,就是徹底的失敗;人生如果沒有出路,就是徹底的交待。卓凡轉了半天,實在是氣餒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

不料剛一坐下,忽然平地颳起一陣冷風,彷彿氣溫陡降了十幾度,本來就十分寒冷的天氣,瞬間變得滴水成冰了。怎麼了這是?他打了一個激靈,一下又跳了起來,下意識回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身後不遠處不知何時多了兩個人,兩個人身高一樣,長相一樣,就連穿衣打扮也一模一樣,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對雙胞胎,而且兩個人都還戴了一頂奇形怪狀的帽子。

尖頂帽子。

更奇怪的是,兩個人一黑一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整個臉都隱藏在帽子裡,讓人看不清他們長什麼模樣。

二人在離卓凡十米左右的距離,靜靜地站在原地,就如早就等候了卓凡半天一樣。

黑白無常?卓凡的腦中立刻跳出了從小被人灌輸的“封建迷信”之中關於黑白無常的說法,嚇得他汗毛倒立冷汗直流,不是吧?怎麼還真有黑白無常的存在?是不是有人故意逗他玩,裝成嚇人的樣子,想嚇唬嚇唬他?

可問題是,誰會這麼無聊呢?也不會有人知道他躲在小公園裡呀?又想起了剛才怎麼也走不出小公園的離奇經歷,卓凡再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也知道壞事了,才明白過來,原來傳說中的索命鬼黑白無常真的存在。媽呀,大白天遇到鬼了,肯定沒有好事,趕緊跑。

卓凡一下跳了起來,撒腿就跑。也是怪了,剛才明明無路可走,這會兒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條平坦的大道,他顧不上許多,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勇往直前……

一念生,一念死

張學華是一名印染廠退休的工人,他每天早起六點左右,都會到民心河的河邊散步。今天也不例外,雖然天氣稍冷了一些,但為了堅持鍛鍊身體,他還是和往常一樣來到河邊,一邊散步,一邊呼吸新鮮空氣。

原以為今天和以前一樣,會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日子,張學華踢踢腿扭扭腰,再哼上幾句京劇,心情十分舒暢。眼見初升的朝陽灑落一地的陽光,預示著今天會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他就更開心了。

正當張學華彎腰做幾下舒展身體的活動時,忽然感覺哪裡不對,一抬頭,見河的對岸有一個身穿綠色軍大衣的乞丐,如見鬼一樣從小公園的樹叢中出來,跑得飛快,還一臉驚恐地不時朝後面張望,似乎後面有人拿著大刀要追殺他。

出什麼事情了?張學華放眼望去,乞丐的身後連一個人影也沒有。他不免暗笑,這要飯的是不是中邪了,瞎跑個什麼?

不對,張學華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要飯的直朝民心河跑去,再不停下,會一頭栽到民心河裡。要是夏天還好,可現在是冬天,民心河結了一層厚厚的冰,而從河岸到冰面上,足足有三米的高度,摔下去的話,非得摔一個頭破血流不可,說不定還能摔死。

“哎,說你呢,要飯的,別跑了,再跑就掉河裡了。”張學華出於好心,衝對面大聲喊道,想提醒要飯的看清路。

民心河是一條人工河,寬十米左右,站在河的兩岸,對面的人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不用大聲說話,聲音也能聽得清清楚楚。但張學華的話,對方置若罔聞,依然箭一般衝了過來,走到河邊的時候,連遲疑一下都沒有,直接就跳了下去。

“這叫什麼事兒!”張學華悲憫地閉上了眼睛,“就算要不到飯,也不用自殺呀。天無絕人之路,上天有好生之德,總會給人留條活路是不是?犯不著去死不是?”

只聽“撲通”一聲,跳進了民心河的要飯的並沒有結結實實地摔在冰上,而是由於速度過快,一下在冰面上砸開了一個洞,掉進了水裡。

“有人跳河了,快救人呀!”張學華大聲呼救。

很快河邊就圍了一群人,有人自告奮勇下到冰上救人,但到了冰洞前一看,裡面早沒有了人影,也不知道被水衝到哪裡去了。

民心河全長五十多公里,如果是夏天還好,或許可以在河面上發現浮屍,但現在是冬天,整個河面都結了一層冰,也不知道人被衝到了哪裡。

不少人圍著冰洞議論紛紛,都爭相問張學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張學華呆了半晌,無奈地搖了搖頭:“誰知道呢?估摸是見鬼了,要不也不會跟瘋了一樣跳河。”

誰也沒有料到,卓凡會這樣突然結束了生命。卓凡死不足惜,但由於他死得突然,被他藏匿的幾十億資金,除了被全有騙走的吐出來的十億之外,還有十幾億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最後這筆錢還能不能重見天日,還給無辜的受害者。

這一夜,對許多人來說是很平常很普通的一夜,但對一些人,卻是天翻地覆的一夜。

關得在全有和花朵走了之後,想了半天事情才睡下。他睡得很香甜,一夜無夢,一覺到天亮。

睡覺不做夢是好事,所謂至人無夢,心思純淨境界高深的人,既不會做無用的白日夢,也不會晚上做一些亂七八糟的夢。

起床之後,關得剛洗漱完畢,手機就急促地響了。一看來電是碧悠,他還以為是關於曾登科的事情,就漫不經心地接聽了電話:“這麼早,碧悠……”

“關得,出事,出大事了!”

“出什麼事兒了?”關得大吃一驚,“是不是曾登科出什麼意外了?”

“不是曾登科……”碧悠氣喘吁吁地說道,“是盛夏,盛夏被卓凡砍了一刀,住院了。”

“啊?盛夏?”關得震驚之後,又迅速恢復了冷靜,之前他已經看出盛夏近期會有意外發生,他還讓全有多關注盛夏,沒想到盛夏還是出事了,“盛夏出事,怎麼你第一時間知道了?”

在關得的印象中,碧悠和盛夏沒什麼交集,更沒什麼聯絡,所以他才會驚奇為什麼會是碧悠第一時間告訴他盛夏出事的訊息,而不是全有。

“事情是這樣的……”碧悠深吸一口氣,平息了一下緊張的心情,“今天一早我開車去盛世天驕大廈檢視工程進度,因為昨天晚上想起來一個環節似乎做得不夠到位,所以天不亮我就過去了。檢查一番後,處理好了隱患,我下樓取車的時候發現盛夏和一個老人渾身是血,正在路邊求救。當時街上沒什麼人更沒什麼車,我既然遇上了,又認識盛夏,就急忙送她和老人去了醫院。現在我還在醫院呢……”

原來碧悠是偶遇了盛夏,還救了盛夏一命。關得心想,碧悠和盛夏之間也有不為人所知的緣分,否則,碧悠也不會及時出現在盛夏求救的道路上。

“盛夏現在怎麼樣了?”儘管早就看出盛夏會有意外發生,但盛夏真的發生了意外,關得心裡還是不太好受。人生有許多變故,其實可以避免,只不過許多人不相信徵兆,也不相信命運可以改變的契機就在一念之間。

“胳膊上被砍上一刀,流了許多血,不過還好,沒傷到骨頭,醫生說,沒大事,但胳膊上會留下傷痕。老人是環衛工人,是為了救盛夏,背上捱了一刀,傷得比盛夏稍重一些,但也沒大事,休養一段時間就會好。”碧悠忙前忙後,安置好了盛夏和老人,還替二人交了費用——盛夏出門不但沒帶手機,連錢包沒帶——現在剛消停下來,就急忙給關得打了電話,“現在他們都睡了,我還在醫院守著。”

“好,你等著,我馬上到,告訴我地址。”關得匆忙下樓,直奔醫院而去,也沒來得及問盛夏是被誰所傷。

開車走到半路上,關得打通了全有的電話:“全有,馬上到人民醫院來一下。”

“怎麼了關老弟?”全有顯然是剛睡醒,迷迷糊糊地問道,“你感冒住院了?”

“感冒你個大頭鬼。”關得被氣笑了,“是盛夏出事了,你趕緊過來。”

“收到。”全有一下清醒了,心中猛然大跳,盛夏怎麼了?

關得趕到醫院的時候,碧悠正坐在醫院長廊的休息椅上打盹,見關得來到,她一下撲到了關得眼前:“你可來了,嚇死我了,盛夏渾身是血,臉白得跟紙一樣,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血……”

“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關得輕聲安慰碧悠,又簡單問了一下事情經過。碧悠知道得也非常有限,她送盛夏來到醫院之後,盛夏就接近昏迷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還一無所知。

不多時,全有趕到了。

全有不是一個人來,花朵也和他在一起。二人心急火燎,一臉關切。

幾人一起進了病房。

盛夏還在昏睡之中,醫生為她處理了傷口並且為她注射了安定的藥物,幫助盛夏入睡,睡眠有助於恢復精神和體力。

見盛夏臉色蒼白如紙,一下憔悴了許多,全有恨得直咬牙:“誰幹的?如果讓我知道是誰下的手,我一定廢了他。”想了一想又問關得,“關老弟,這是不是盛夏的血光之災?”

關得點了點頭:“就是。”

“都怪我沒有好好提醒她。如果我事先再三叮囑她,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今天的事情了?”

“有可能避免,但不敢說一定會避免,還要看盛夏是不是信你,或是盛夏本身有沒有足夠的福分。”關得拍了拍全有的肩膀,“是福不是禍,是禍有時躲不過,有時也可能躲得過。好與壞,福與禍,全在一念之間。你也不要太自責了,這件事情對盛夏來說,表面上看是受了傷,背後帶來的深遠影響,也未必不是好事。”

“嗯。”全有點了點頭,“我通知蕭佐一下,他和盛夏關係也不錯。”

在全有打電話通知蕭佐的當下,關得的手機又響了,一看是秋曲來電,關得遲疑了一下,還是接聽了。

“你一早去哪裡了,怎麼家裡沒人?累死我了,我想回來睡一個舒服覺,你卻讓我失望了。”秋曲的聲音透露著疲憊,“我剛拍完《大美石門》,後期製作就沒我什麼事情了,現在有了空閒,想收拾收拾你,可是你居然不在。快說,你去哪裡鬼混了,是不是泡妞去了?”

泡妞?關得苦笑了,搖了搖頭說道:“行了,別鬧了,我在醫院,盛夏出事了,你要是有時間的話,也過來看看。”

“真的呀?盛夏怎麼了?”秋曲立刻從胡鬧模式調整成了正經八百模式,“在哪家醫院,我馬上過去,等我。”

關得最欣賞秋曲的一點就是她鬧歸鬧,但輕重緩急還分得很清,從來不會無理取鬧,也不會鬧個沒完,是一個識大體知進退的女孩。

心性是決定性力量

不一會兒,蕭佐和秋曲幾乎同時趕到了,二人都是一臉急切,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們失望的是,昏迷中的盛夏回答不了任何人的疑問。

隨後,警察趕到了,畢竟差點出了人命,是刑事案件,必須瞭解一下情況。關得想了一想,覺得有必要讓曹永國關注一下,就撥通了曹永國的電話。

“曹伯伯,有這樣一件事情要向您彙報一下,盛世集團的董事長盛夏在早起鍛鍊身體的時候,被不明歹徒襲擊,現在生命垂危……”

“什麼?”曹永國主管經濟事務,自然知道盛世集團在石門商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乍聽到盛夏遇襲,大吃一驚,“傷得嚴重不嚴重?”

“胳膊上被砍了一刀,沒有生命危險,不過現在還在昏迷中。”關得不是故意誇大其詞,而是想讓曹永國重視起來。直覺告訴他,盛夏遇襲事件,肯定不是一起偶然事件,背後說不定有什麼陰謀,所以有必要讓市裡領導親自過問此事,嚴查事件背後的真兇。

“好,我知道了。”曹永國語氣低沉地回應了一句,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從曹永國的口氣中關得也聽出了一些味道,知道曹永國上心了,他也就放心了。

幾人圍坐在盛夏身邊,小聲地議論到底在盛夏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盛夏還沒有甦醒的跡象,全有坐不住了,要出去打聽一下訊息。

剛站起來,病房門被人推開了,一個五十歲開外的老人闖了進去,他不顧身後護士的阻攔,徑直來到了盛夏的床前:“姑娘,你怎麼樣了?你沒事吧?”

“她沒事兒,老人家,她傷得比你輕。她現在需要休息,請你跟我回病房。對了,你通知你的家屬沒有?你還沒有交住院費呢!”一個小眼睛護士追了上來,一把拉住了老人。

“老人家,您是?”關得見狀,忙上前扶住了老人家。

“我誰也不是,就是一個掃大街的。”老人家看了關得一眼,“她叫盛夏?她是你什麼人,是你媳婦不?你媳婦差點被人砍死,你跑哪裡去了?要不是遇到了我,你現在就見不到他了。你這個男人當得真失職!”

關得一臉無奈,也不好辯解,還好全有挺身而出:“老人家您認錯人了,他不是她男人,我才是她男人。是我錯了,我該死。您得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邊說,全有還一邊抽了自己幾個耳光,當然只是輕輕地打,沒用力。

花朵瞪了全有一眼,想說什麼,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老人家上下打量了全有一眼,信了全有的邪:“發生了什麼事情?小夥子,你是不是搶了別人的媳婦?今天那個人跟瘋子一樣,拿了一把大砍刀往死裡砍你的媳婦,差點砍死她,知道不?還好我手裡有掃帚,替她擋了幾下,要不她現在肯定沒命了。唉,也是我老了,一不留神後背被砍了一刀,要是我還年輕,丫的,我一掃帚就能放倒那個混蛋。”

沒想到老人家年紀不小了,不但挺有正義感,還很幽默,全有想笑卻沒有笑出來,繼續問道:“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和你個子差不多,穿一身綠軍大衣,臉很黑,也可能是髒得不像樣子才顯得黑。眉眼長得倒是周正,就是三角眼,而且眼神很兇。對了,他最明顯的標誌就是鼻子右側長了一個痣……”

關得聽了沒什麼感覺,因為在他認識的人中,沒有這樣的一個人,全有聽了,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雙眼圓睜:“卓凡!”

“卓凡?”關得也是大為震驚,他沒有想到卓凡在成為喪家之犬之後,還敢膽大包天出來砍傷盛夏,也不知道卓凡到底是喪心病狂還是吃錯藥了,他也不怕被抓?

又一想,卓凡現在運勢低迷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他還逆天而行,想要殺人奪命,真是嫌自己死得慢。

如果一個人正走背運,最好靜心修身,不要招搖,更不要做出導致運勢再衰減的事情出來,就像一個病人已經病入膏肓了,此時最好在家中靜養,而不是出去亂跑亂鬧。在家中靜養,也許還可以養好病,但出去亂跑的話,就等於是自己找不自在,嫌病得不夠重,嫌死得不夠快。

“最後怎麼樣了?”全有知道對盛夏行兇的人是卓凡後,立刻就猜到了卓凡對盛夏下手的出發點,心中更加愧疚了,盛夏是替他受苦了。卓凡真不是男人,有種衝他來,他保管讓卓凡有來無回。

“最後的結果你也看到了,姑娘捱了一刀,我也捱了一刀,然後壞蛋就跑了。跑得比兔子還快,一轉眼就不見人影了。”老人家憤憤不平地說道,“我希望他一頭摔倒,摔死最好。這樣的混蛋活著,除了浪費糧食之外,就只對農民有用了。”

“只對農民有用?是什麼意思?”蕭佐沒聽明白老人家的言外之意。

“就是造糞機器的意思。農民最喜歡大糞了,大糞可以肥莊稼。”全有想笑,沒笑出來,繃著臉為蕭佐解釋了一番。

蕭佐也差點笑出聲來,一想場合不對,就忍住了。

“老人家,你到底有沒有家屬呀?沒有家屬為你交住院費,你就不能再住院了。”護士又催老人家了。

“老人家,您叫什麼名字?”蕭佐伸手製止了護士,十分恭敬地對老人家說道。

“我叫方寶劍。”老人家嘆了一口氣,“我無兒無女,孤家寡人一個,沒有家屬。住院費用我會付清的,小姑娘你放心,我老實巴交了一輩子,從來不會欠人錢。就算我的存款不夠,我還有一把子力氣,還能掃上十年大街。”

“方伯伯……”蕭佐眼睛溼潤了,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如方寶劍一樣救人一命,不但不居功不矯情,連讓盛夏替他付醫藥費的想法都沒有,真是一個心地耿直的好人呀,“您的醫藥費,我來付。”

“護士!”蕭佐伸手叫過護士,“馬上給方伯伯安排一個單間,要最好的單間。”

護士愣了愣:“不好意思,單間沒有了。”

“沒有了?”蕭佐看出來了,護士是怕麻煩。他二話不說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馬院長,我是蕭佐。我就在你們醫院,麻煩你下來一趟。”

“馬院長?”護士嚇壞了,“您認識馬院長?”

馬慶風是人民醫院的院長,***。護士見蕭佐一個電話就能讓院長主動下來,嚇得不輕。

兩分鐘後,馬慶風急匆匆趕到了,一見蕭佐,他就熱情地衝了過來,雙手握住蕭佐的手:“哎呀,蕭董來了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我好出去迎接一下。”

馬慶風的兒子和天佑集團有業務往來,藉助天佑集團的力量,馬慶風的兒子賺了不少錢,他對蕭佐不敢怠慢半分。

見院長對蕭佐敬為上賓,護士嚇呆了,張大嘴巴不敢再說一句話。

蕭佐也不理會護士,用手一指床上的盛夏:“盛董……馬院長也認識吧?”

盛世藥業的董事長盛夏,石門醫院哪個院長不認識?馬慶風嚇了一跳:“啊,怎麼是盛董?出什麼事情了?”

蕭佐簡單一說事情經過:“我想請馬院長安排最好的專家和最好的病房,照顧好盛董和方伯伯。”

“方伯伯?”馬慶風猜疑地看了方寶劍一眼。

“對,就是方伯伯,他是我失散多年的親人,以後我會當親伯伯一樣對他。”蕭佐深深地看了方寶劍一眼。他平生最敬重有情有義有擔當的人,方寶劍和盛夏素昧平生,為救盛夏差點丟了性命,這樣的人如果他再不敬重,他還敬重誰?

“好。”馬慶風才不管方伯伯是不是蕭佐的親伯伯,只要蕭佐發話,他就照辦。

方寶劍還要推辭:“不行,不行,我的事情我自己來,怎麼能讓你破費?小夥子,你的心意我心領了,不過我不能花你的錢。”

“方伯伯,您就不要客氣了,您救了盛夏的命,就等於幫助了我們在場的所有人,我們都感謝您還來不及呢。您要是再推辭,就讓我們沒有辦法做人了。”關得也開口勸方寶劍。他剛才在一旁暗中打量了方寶劍半天,得出一個結論。

從面相上講,方寶劍確實是一生孤寒之相,既無家人,又無事業,而且一生也不會有多大成就,也不會富貴。但就在剛才,在方寶劍關心盛夏並且說出要自己承擔醫藥費時,他的眼神之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預示著他的整個命運為之發生劇變。

心性是改變命運的決定性力量,正是因為方寶劍的好心,為他的命運種下了一顆可得貴人相助的種子,盛夏、全有以及蕭佐,都會成為他生命中的貴人,他的命運由此改變,從此,富貴加身。

窮途末路

宇宙的定律就是一個圓圈,送出去什麼,收回的就是什麼。如果笑口常開,誠懇待人,將來也必能得到別人善意的回應。如果對人惡語相向,忌妒懷恨,不久別人也會以同樣的態度來對待你。方寶劍送出去的是恩情,是救命之恩,收穫也必然是恩情和豐厚的回報。

也正是因為方寶劍的一念善心,本來一生無兒無女貧窮孤苦的他,在心念強大力量的改變之下,扭轉了整個命運,帶來了一生的好運。

方寶劍被盛夏認了乾爹,也被蕭佐敬為長輩,還被全有當成家人,從此不但晚年生活美好幸福,還學會了開車,天南地北到處自駕遊,走遍了祖國的大好山河。在自駕遊的旅程中,他不改初心,依然熱心助人,不管走到哪裡,只要遇到需要幫助的窮人或是病人,他總是慷慨解囊,毫不吝嗇。反正他的錢怎麼也花不完,盛夏每年給他一百萬的零花錢,蕭佐和全有每人也給他五十萬。

方寶劍成了盛夏、蕭佐和全有的善行使者,將三個人的善舉如陽光雨露一樣,灑滿了中華大地的每一個角落。也正是方寶劍的善行,為盛夏、蕭佐和全有積累了無數的福分,以至於在許多年後評選中國十大慈善家裡,三個人同時榜上有名。

十幾年間,透過方寶劍之手,三人捐獻了上億元的善款,救助了幾千名失學和流浪兒童,救活了幾千名無錢醫治的垂危病人,幫助了上萬名掙扎在生存邊緣的窮人。

有時善心就如一盞燈,善舉就是心燈燈燈相傳的過程,如果人人奉獻一份善心一次善舉,大地之上將會是燈的海洋,將會開滿幸福之花。

此為後話。

安置好盛夏和方寶劍之後,關得等人離開了醫院,只留下碧悠和花朵照顧盛夏。碧悠是想好人做到底,既然她無意中救了盛夏,就說明她和盛夏有緣,她就提出留下照顧盛夏,直到盛夏出院。花朵對盛夏感情複雜,雖然盛夏曾經喜歡過全有,但如果沒有盛夏,也沒有全有的今天。她最終克服了心理上對盛夏的些許的牴觸心理,也決定留下來為盛夏陪床。

“知道歷史上為什麼本來許多關係不錯的朋友甚至是兄弟,最後反目成仇了嗎?”出了醫院,全有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嘿嘿一笑說道,“是因為他們沒有娶一個賢惠的媳婦。妻賢則夫旺,兄弟不和,多半是因為妯娌從中挑撥離間。女人只有寬容大度了,才不會成為紅顏禍水。”

全有的話不無道理,歷史上有許多女人偏愛或是溺愛某一個兒子,就想讓她最愛的兒子擁有全世界,結果正是因為她的溺愛才為兒子引來了殺身之禍。比如漢時的竇太后偏愛小兒子劉武,在親生兒子景帝即位之後,在景帝兒子眾多的前提之下,還逼迫景帝百年之後違反傳子的祖制,傳位給弟弟劉武,結果本來對皇位沒有想法的劉武,在母后的縱容下,也悄悄有了二心。

漢景帝在母后的威逼下左右為難,此時正好大臣袁盎等上書,說此事不妥,景帝找到了臺階,便乘機立劉徹為太子。竇太后與劉武的願望落空,而劉武聽說此事乃是袁盎等從中作梗,便派刺客刺殺了袁盎等數十位大臣。

此事引發了眾怒,景帝一怒之下要嚴懲劉武。結果還是在竇太后的干預之下,不了了之。但劉武也因此受到了驚嚇,並且深知繼承皇位無望,最終抑鬱成疾,早早病死了。

春秋時鄭國的鄭莊公和共叔段兄弟反目成仇,最終共叔段謀反,導致鄭莊公殺了共叔段。兄弟相殘的悲劇,也是因他們的母親武姜對共叔段的偏愛想讓共叔段替代鄭莊公坐了王位而起。

愛是恨之源,愛愈深,恨愈深。

“其實我明白你的意思,全有,你是很樂見花朵和盛夏和平共處,這樣你的日子就好過了,是不是?”蕭佐調侃了全有一句,又皺起了眉頭,“卓凡砍傷了盛夏,現在不知道流竄到了哪裡?他膽子也真夠大的,也不怕萬一一著不慎被當場抓住了,不就一切全完了?”

“人在瘋狂的時候,做事情往往是不會考慮後果的。”關得沉思片刻,“卓凡瘋狂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我覺得他快到末路了。窮途者,必末路。”

“末路?卓凡快死了?”全有一驚,“他可不能死,我還想打他一個死去活來呢,不能便宜了他,讓他這麼容易就一死了之了。死罪好受,活罪才難受。還有,他至少還藏了十幾到二十多個億的資金,如果他死了,錢就追不回來了。”

“馬飛燕跟在他的身邊,他的資金藏在哪裡,馬飛燕總知道吧?”秋曲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問道。她為了拍《大美石門》,最近連夜作戰,疲憊到了極點,如果不是出了盛夏這一檔子事情,她現在早就倒頭大睡了。

“卓凡對馬飛燕也有提防之心,他未必都告訴馬飛燕他的資金藏在了哪裡。”全有搖了搖頭,“不過卓達肯定知道,說不定資金是被卓達帶到了國外。”

卓氏父子,卓達逃往了國外,卓凡留在了國內,父子二人狼狽為奸,一人國外一人國內,肯定有深遠的謀算。

全有話剛說完,秋曲的電話就急促地響了起來。秋曲看了來電一眼,隨即接聽了電話,語氣頗有幾分不耐煩:“吳三皮,我正忙著呢,如果你沒有什麼正經八百的事情,最好趕緊結束通話電話,別影響我的心情。”

“曲姐,秋姐,秋曲姐,我沒有正經八百的事情,敢打擾您的寶貴時間嗎?”吳三皮嘻嘻哈哈的語氣,換了誰都不會當他是一個派出所所長,太沒氣勢了,不過他也就是在秋曲面前低聲下氣一些,在別人面前,還是很講究的,“剛剛接到報案,在民心河裡發現了一具男屍。”

“這叫什麼正經八百的事情?男屍這麼噁心的形容詞,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說起汙染我的耳朵影響我的心情。”秋曲很是不快地說道,“行了,沒什麼事兒就掛了吧,我今天心情不好。”

“別呀秋姐,我話還沒說完呢。”吳三皮獻寶一樣嘿嘿地笑了,“要是一般的男屍,我哪裡敢汙染秋姐的金耳朵。問題是,這個男屍不是一般人,他生前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誰呀?”秋曲聽出了味道,不耐煩地說道,“有話快說有那個什麼快放,別拐彎抹角的讓人猜來猜去。”

“嘿嘿,嘿嘿……”吳三皮嘿嘿笑了一氣,才說出了真相,“卓凡!”

“什麼?卓凡?你沒說錯我沒聽錯吧?”秋曲的聲音突然就提高了八度,“卓凡死了?死民心河了?”

卓凡死了?關得、蕭佐和全有在一旁聽到了秋曲的電話內容,幾人一時驚呆,面面相覷。沒想到,關得一語成讖,卓凡真的報銷了。

“沒錯,誰不認識當年的石門第一公子卓凡呀。當時打撈上來的時候,我一下沒認出來,還以為是一個無名的叫花子。旁邊一個同事認了出來,叫了一聲,然後我仔細一看,嘿,還真是卓凡。唉,你說人這一輩子真的挺沒意思,卓凡當年多風光呀,人前人後前呼後擁,最後卻落了一個這樣的下場,死得這麼慘,還差點被當成社會閒散人員的無名屍體處理。人啊,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秋曲顧不上理會吳三皮關於人生的形而上的感慨,急急問道:“死因是什麼?身上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沒有?”

“溺死,身上沒發現別的致命傷,也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連一張紙條都沒有。對了,連一分錢也沒有。”吳三皮又嘆息一聲,“卓凡好歹也是根正苗紅的富二代,卻生得富貴死得悲催。”

“行了,別感慨了,感慨多了容易未老先衰。這事兒是一個正經八百的事情,小皮,幹得不錯,謝了。”盛夏結束通話了電話,對關得說道,“怎麼辦?卓凡死翹翹了,有點突然呀。”

是有點突然,在關得的設想中,還想著要把卓凡繩之以法然後再追討非法集資的款項。現在看來,卓凡一死而卓達又遠在國外,恐怕短時間內,卓氏集團非法集資的贓款無法追回了。

除了全有透過馬飛燕從卓凡手中騙到的十個億之外。

“是有點突然,不過卓凡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關得來到車前,對全有說道,“全有,你回頭擬一個全權收購一碗香的合同給碧悠,我們下一步的全國性連鎖快餐店的步伐得加快進度。”

“好,沒問題。”全有點了點頭,上了自己的車,隨後開車離去。

全有走後,蕭佐也和關得揮手告別。

關得開車,帶著秋曲回到了榮璟臺,秋曲困極了,一進門倒頭便睡。關得沒什麼睡意,一個人坐在房間中想事情。

曙光初現

中午時分,關得接到了曹永國的電話。

“關得,剛剛市裡開了一個會議,會議決定,卓氏集團的遺留問題,因為和碧天集團有債務糾紛的原因,全權交由碧天集團處理。碧天集團接手卓氏集團的全部債務和資產,並且承擔卓氏集團非法集資問題有可能引發的一切後果……”頓了一頓,曹永國提醒關得,“如果碧天集團同意,請到市裡辦理相關手續。關得,你要想好所有的後果再做決定,這不是一件小事。”

終於迎來了曙光,關得心中一陣歡呼,他強壓心中的激動:“曹市長,碧天集團已經做出了決定,既然是碧天集團擔保了卓氏集團的非法集資,碧天集團就有責任承擔卓氏集團非法集資帶來的嚴重損失。我會立刻通知碧天集團去市裡辦理相關手續。”

“關得呀,不是曹伯伯誇你,你真是一個有社會責任感的好孩子。如果所有的企業家都有你一樣的氣魄和胸懷,社會就和諧了。”曹永國無限感慨地說道。他在官場浮沉多年,知道商人重利,有許多不良商人為了賺錢,別說會償還應該責任的債務了,甚至會故意借錢或是貸款不還,只要能賺錢,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

而關得本來和卓氏集團的非法集資案沒有半點關係,他出於使命感和社會責任感,也是為了幫助碧悠,主動承擔了十幾億的債務,這樣勇於奉獻敢於擔當的人,如果是官場之人,也必定是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

“曹伯伯過獎了,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關得見曹永國自稱曹伯伯,也就不再稱呼他為曹市長,他也知道,曹永國越來越不當他是外人了。

“我相信你的道路會越走越寬。”曹永國說了一句後,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局勢終於開了,放下曹永國電話,關得當即撥通了碧悠的電話:“碧悠,事情成了。”

碧悠立刻明白是卓氏集團的歸屬問題塵埃落定了,頓時大喜:“太好了,總算撥雲見日了。”

用撥雲見日形容並不十分恰當,準確地講,是萬里長征總算邁出了第一步。關得笑道:“你現在去一趟市裡,直接找曹伯伯。”

“好,我這就去。”碧悠放下電話,看向了盛夏。

盛夏已經醒來,她對碧悠救她一命感激不盡,非要認碧悠為妹妹,碧悠推辭不過,只好同意了。盛夏說,在她的有生之年,她會永遠敬重方寶劍為長輩,愛護碧悠如親妹妹。

醒來之後的盛夏,精神狀態還不錯,並沒有受到太多的驚嚇,也沒有留下什麼心理創傷。主要是盛夏當時和卓凡拼死一搏,最後打跑了卓凡,她雖然是受害者,但也是最後的勝利者,所以沒有留下陰影。

對花朵也留下陪她,盛夏表示了感謝,再聽到關得、全有和蕭佐全部來看望過她,她更是感動得眼圈紅了,當即表示,以後要高薪聘請關大師擔任盛世集團的顧問。

見卓氏集團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最終還是碧天集團拿下了卓氏,盛夏十分高興:“哼,卓凡你有本事再囂張呀?再囂張也沒用,卓氏還得落到碧天手中。妹妹,我決定了,出資五億幫助碧天集團渡過危機。同時我還會派出盛世的精兵強將進駐碧天,幫助碧天集團全面整合卓氏,助碧天一臂之力。”

“太好了,謝謝盛夏姐。”碧悠喜出望外,盛夏的大手筆可是一份厚禮,碧天集團現在不但資金缺乏,人才也嚴重短缺,“五億的資金,算多少股份合適呢?”

盛夏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我們姐妹倆,還算得這麼清楚幹什麼?五個億,你先拿去用,不夠的話,我到時再支援你幾個億。以後盛世和碧天,就是一家了。”

見盛夏不提股份比例的事情,碧悠心中感動,她也知道盛夏拿出五億注資碧天集團,必然要獲得相應的股份才合乎情理,既然盛夏不提股份的多少,說明盛夏對她是百分之百信任。

“太謝謝盛夏姐了。”碧悠在卓氏集團的歸屬終於塵埃落定的曙光初現之時,又得了盛夏的大力相助,等於是雪中送炭三千噸,她都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原以為就算接手了卓氏集團,碧天集團還會經歷很多艱難才有可能擺脫困境,不承想,盛夏就如一道耀眼的陽光,瞬間點亮了碧天未來的整個天空。

碧天的前景,一片光明。

“再跟我客氣,我就生氣了。”盛夏笑了笑,一推碧悠,“快走吧,別耽誤了,趕緊去市裡落實相關手續,然後就敢教日月換新天了。”

碧悠走後,病房中就只剩下盛夏和花朵了。

經此一事,盛夏的心性淡然了許多,她攏了攏頭髮對花朵說道:“花朵,一個人只有經歷了生死才會體會到生命的美好和寶貴,我衷心地祝福你和全有相親相愛,一輩子幸福快樂。”

“謝謝你,盛夏。”花朵以前和盛夏有過心結,現在也心開意解了,她微微一笑,“以前的事情就都過去了,一個人當下心安,才是最大的安樂。”

“當下心安,說得好。”盛夏微一思索,品味了一會兒,會心地笑了,“等你們舉行婚禮的時候,我送一份大禮給你們。”

一時之間,盛夏的病房中春意融融,許多往事都冰雪消融,春天已經近在咫尺了。

碧悠在市裡辦理交接手續,非常順利,曹永國親自出面,沒有人再刁難碧悠半分,只花了兩個小時就走完了所有的程式。

走出市政府的大門,碧悠見陽光明媚,她開心地笑了,笑著笑著,不知不覺眼淚就流了出來。歷盡千辛萬苦,終於邁出了關鍵的第一步,真是太不容易了。

想了想,她撥通了月清影的電話:“清影,晚上聚餐,我請客。”

月清影人在牛城,月國樑初到牛城上任,人生地不熟,她特意過去陪一陪他,好讓他安心。接到碧悠的電話,聽到碧悠歡快的聲音,她心中也是喜悅無限:“卓氏集團的難題解決了?恭喜你碧悠,你很堅強,挺了過來。我現在就動身,晚上一定趕到。”

“好,我等你,不見不散。”

牛城離石門不遠,一百二十公里的距離,高速一個多小時就到了。月清影放下碧悠電話,隨即告別了月國樑,開車直奔石門而去。

才上高速,手機又響了。一看來電是陌生電話,月清影本不想接聽,卻不知何故,心中猛然一陣亂跳,下意識就接聽了電話。

“清影,是我,錦年。”

話筒中傳來了木錦年微帶磁性並且低沉的男中音,月清影心中一緊,一腳剎車剎停,停在了高速公路臨時停車帶上。

雖然說以前月清影曾經喜歡過木錦年,但實際上,她不但沒有和木錦年面對面交流過,甚至連電話也沒有透過,只是有限的幾次遠遠地看過木錦年幾眼。

遇到關得之後,月清影才從不切實際的幻想中醒來,才知道自己做了多傻的一件事情,居然將大好的青春無端地寄託在了一個不相干的人的身上,她就徹底斬斷了對木錦年的情思。卻沒想到,就在她對木錦年再也沒有了感覺之時,從來沒有和她透過電話的木錦年會主動打來電話。

月清影深呼吸一口,平息了一下微微起伏的心情:“木錦年?你找我有什麼事?”

聽到月清影雲淡風輕的回話,木錦年就知道他在她的心目中,已經是毫不相干的路人了。不過不要緊,他並不想月清影對他還有感覺,否則他對她也許還會有些許愧疚。

人和人之間,互不相欠最好。

“清影,我想和你說幾句話,不知道你方便不?”木錦年儘量讓他的聲音聽上去平靜而遙遠,這樣也顯得他要和月清影說的話並非出於私心,而是真心為了月清影好。

“說實話,現在不是很方便,我在高速公路上。”月清影並不想和木錦年說些什麼,她覺得和木錦年無話可說。

“我就說幾句話,清影,麻煩你靠邊停車,只耽誤你幾分鐘時間。”木錦年說得很懇切,很真誠。

“好……吧。”月清影忽然來了興趣,到底木錦年平白打來電話,所為何事?聽聽也無妨,反正她現在當他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陌生人,相信他的話不會對她造成任何不安。

“我一直覺得,你才是關得最合適的女人。”木錦年知道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單刀直入,讓月清影立刻知道他來電的用意,否則月清影有可能失去耐心而中斷通話。

機會,有時只有一次。

月清影一下屏住了呼吸。她原以為木錦年打來電話是說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或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沒想到,他一上來就提到了她和關得,不但讓她始料不及,也讓她心思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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