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呷了口酒,艱難吞嚥入喉。
倘若,皇帝自始至終,都知曉寒玉的功效呢?
佟家一手遮天,不讓梅妃有孕,不過情理之中。
可自己當年,不過是個小小舞女出身。
皇帝,究竟為何任由芳妃贈寒玉鐲與我?
後背冷汗涔涔,我不敢再細想下去。
但,無論皇帝是否瞭解,梅妃都不可知曉此事。
一來,梅妃沒那個本事與皇帝周旋。
二來,整個皇宮都盯緊了梅妃,勢力盤根錯雜。
就算梅妃未受寒玉影響,後宮眾人皆不可能任她有子。
寒玉事件一過,定會有新的陰謀。
應對已知的危險,永遠比面臨突發的未知來的容易。
細細思量後,我換上素日裡純良的微笑。
“奴婢恭賀娘娘,喜得聖寵。”
正與梅妃客套著,一旁的失月湊到我身前來。
“凌霄姑姑,佟相有言。”
“御花園的夜蘭,興許會在今日子時而綻。”
“凌霄姑姑是愛花之人,想必欣然赴園賞花。”
我唇角微勾,明瞭佟相的暗示。
“煩請失月回覆,凌霄惜花,願侯蘭開。”
經歷此番風波後,國宴便恢復正軌,無甚意思。
來往不過是些貴人們的客套,無趣且煩悶。
值得稱道的是,國宴結束後,皇帝當真前往月清宮。
梅妃受冷落的局面,也有了緩和。
而我,也依照佟相的指示,夜赴御花園。
朔風哀哀,白雪如織,滿園都裹了層銀色。
一片蕭然間,唯有夜蘭迎霜傲雪,挺立依然。
沿著夜蘭開放的花徑走去,隱約可見一抹黑衣。
黑影察覺到來人,一躍而起,落於我身後。
整個過程乾淨利落,行而過處,連風聲都是微弱的。
“屬下夜蘭,拜見凌霄姑姑。”
“佟相親令,今後由夜蘭輔佐姑姑,共謀大事。”
我眉眼一彎,笑著將夜蘭扶起。
“眼線來報,蓉昭媛有孕。”
“佟相的意思是,由姑姑動手。”
我心下一驚,抿了抿唇。
蓉昭媛有孕之事,連半點風聲都未曾透露.....
佟相的手,到底有多長?
清楚自己眼下並非該震驚的時候,故而壓下疑惑,拱手回道。
“凌霄定不辱命。”
我面色平淡,展顏淺笑。
“屬下常在姑姑身邊之暗處。”
“姑姑若有需屬下出手,一聲令下,屬下即刻出現。”
我頷首應允。夜蘭得令後,便瞬間隱去。
蓉昭媛......
此人性子雖張揚跋扈,心眼卻不小。前世與其交手時,便知其是個人精。
要想處理掉她們母子,還真不是件容易之事。
我回到臥房,躺於塌上,靜心冥想。
驀地,屋外冬風席捲入房,吹得房內物件簌簌作響。
我隨即拉開床簾,下榻門窗,整理房內物品。
取下牆上掛畫,捋平皺褶之時,指尖竟觸碰到一處硬塊。
我斂眉,背過身去,翻開卷軸檢視。
那硬塊色呈紫黑,一觸即見碎屑掉落。
湊近輕嗅,便是微弱的腥氣侵襲鼻尖。
我當然知道這是什麼。
是乾涸後的血跡。
看印記的成色,可知血跡不過數日。
興許是屋外風聲獵獵之故,我總覺著後背有些發涼。
自己重生到這具軀體已數月有餘,這抹血漬定然與軀體原主無甚相關。
那麼,到底是誰,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在此處動手?
我身體一顫,將畫卷放回原處,即刻在房間內搜尋起來。
而不安感,則在搜尋無果後,愈發膨脹。
我微微嘆息,只好決定明日讓夜蘭調查最近的失蹤之人或意外事件。
心頭因而為焦慮籠罩,無奈翻來覆去,只得愣愣出神,平躺之餘,望向床頂。
床頂繡了一副金菊初綻圖,走線精緻,色澤燦爛。
自己重生到新軀體雖也有段時間,但卻極少細細觀察原主身邊之物,
前世時便聽聞原主凌霄的繡工出神入化,而今認真欣賞,才算是真見識到了。
這花葉,在寒冬深夜裡,亦是煜煜生輝。
煜煜生輝......
等等!
此處本就避光,又有床簾遮擋,普通繡線怎麼可能有這般明顯的反光?
我喉頭一滾,似乎猜到了什麼,半跪起身,撫上金菊圖。
質硬而色明,觸寒而心實。
是黃金。
整個金菊圖,是由金線繡制而成。
這般大小、重量的金線,絕不是一個下人能用得起的。
透過刺繡的手法,藏在床頂,根本不會有人起疑。
而且,此物牽涉利益關係甚廣,否則,原主定然不會費這般功夫。
看來.....她的秘密還真不少。
這覺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索性坐起身來,靜靜思考。
眼下,線索實在太少,除卻夜蘭所查之事,自己還需得多透過其它渠道調查原主。
畢竟,萬一原主牽涉的勢力威脅到現在的自己,可就麻煩了。
一夜未眠,心頭的煩憂持續至次日早。
我強撐著身體起床,隨後便立即吩咐夜蘭調查失蹤之人,最後,還不忘開始佈局,著手對付薛寶蓉。
直接對付她的孩子無疑是最愚蠢的。
畢竟,不想讓她誕下孩子的,並非只有佟家勢力。
我只需要放一把火,燒到隔岸之人。如此一來,最坐不住的那個人,自然會成為動手的刀。
即,則是激化她們的矛盾,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