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也正常，正科級基本上算是體制內大多數人的終點了，再想往上突破，要麼投個好胎，要麼手段極其高明，是那種人精當中的人精。
呂良用沸水燙一遍差距，慢悠悠地沏茶：“小龐，你和譚秘書是……”
呂良很精明，龐博一個基層幹部，直接借調到縣委財政局，如果沒有許曉曼的授意，譚子矜可不敢幹這種事。
財政局雖然比不上“辦、組、宣、紀”四個部門，可手握全縣的經濟大權，凡是要張嘴吃飯的人，都得眼巴巴伸手等著財政局撥款。
上頭扔下來的人，呂良得打聽一下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麼。
“哦，我跟譚秘書聊過幾次，具體什麼原因借調到財政局，我也沒敢細問。”
龐博把話說得雲遮霧繞的，呂良眼珠子直轉，他往龐博的杯子裡添茶：
“譚秘書沒說把你安排在哪個部門？”
財政局各個部門分管的領域不同，有的舉足輕重，有的無關緊要，透過這個問題也能猜出領導的意圖。
龐博坐姿筆挺，喜怒不形於色：“譚秘書說，咱們縣財政局最近比較忙，讓我過來打打下手，局長您看哪個部門缺人手，可以調我過去。”
呂良聽到這句話，後背一寒。
兩個回合下來，他已經深知龐博年輕老成，不簡單啊。
每句話都回答在點子上，卻又不引起任何衝突，讓人根本試探不出他來這裡的意圖。
是個高手。
許曉曼把這麼一位厲害的年輕人放到財政局，是要幹什麼？
呂良現在也犯難，是把龐博安排到核心部門，還是踢到一些邊緣部門呢？
“這樣，小龐，飯點了，你先去食堂吃飯，下午我再通知你到哪個部門。”
“行，局長，那我先走了。”
“好！”
龐博起身離開呂良的辦公室，透過短暫的交談，龐博也意識到呂良也並不是對許曉曼衷心的人，而且恐怕也不會對他這個借調人員起重視。
龐博前腳剛走，呂良的辦公室門再度被推開。
“呂局長忙啊，我這一上午都沒敢打擾你，嘿嘿！”
呂良以為是誰闖進來，正想發難，可抬頭一看，來人竟然是北橋鄉的鄉黨委書記李丁旺。
兩人都是正科級，開會經常坐一塊閒聊，沒事還出去喝點小酒。
“哎喲，李書記，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坐坐坐！”呂良客氣上前迎接。
李丁旺把鼓鼓的皮包往茶几上一放，坐在呂良正對面，雙手十指緊扣擺在大腹上，左右張望。
“呂局長，你這辦公室我可有一陣子沒來了，換過裝修吧？”
“嗨，換什麼裝修，就換了一臺電腦。”呂良笑著衝完茶，精明的眼神看向李丁旺：
“李書記也是來要錢的？我可跟你說啊，今天上午我已經打發走了幾十個人，縣裡的財政情況他們不清楚，你可門清，要錢真沒有。”
聽見呂良在哭窮，李丁旺咧嘴一笑：
“看把我們萬通縣的財神爺嚇成什麼樣了？兄弟我能為難你？我們北橋鄉一個銅板能掰成兩半花。”
“不要錢？”呂良有些疑惑，“那你，該不會是為了龐博來的吧？這小子還真有面子，譚秘書之前也跟我打招呼，現在你又來。”
李丁旺緩緩端起茶杯喝上：“你知道他是誰嗎？”
“誰？”
李丁旺身體前傾：“他是隔壁縣魏書記的上門女婿。”
呂良眼珠子一亮：“魏家？那他怎麼在稼溝村？”
呂良剛才瞥了一眼龐博的履歷，如果他是魏長林的上門女婿，怎麼被丟在稼溝村四年時間？
這完全不合常理啊！
李丁旺擺擺手：“這都是魏家內部的問題，咱們不過問。總之，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說件事兒。”
“什麼事兒？”呂良豎起耳朵。
“魏長林魏書記，不希望龐博在縣委好過。”
呂良雖然有些疑惑，可依然面不改色地看著李丁旺。
“李書記，咱們的頂頭上司可是許曉曼書記啊，她借調來的人，咱們可不能動啊！”
呂良是在提醒李丁旺，這麼做未免有些吃裡扒外的嫌疑。
李丁旺從口袋裡摸出一包華子，遞一根給呂良，點上煙抽一口。
“老呂，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我都多大年紀了？我兒子已經大學畢業了，你女兒也快了吧？看看咱們現在都快半截入土了，還是正科。你真的甘心？”
呂良靜靜地喝茶，沒回應。
李丁旺壓低聲音，繼續說道：“許書記再過不久就調走，你就不想……再進步進步？別忘了魏家在省裡可是手眼通天的家族。”
呂良被他說得有些頭大，也點上一根菸，猛嘬兩口。
李丁旺的話有兩層意思，魏家在省裡關係很硬，你如果想進步，可以幫你。但如果你不配合，也有辦法治你。
呂良思想鬥爭過後看著李丁旺：“那是幾個意思？我把龐博調到無關緊要的邊緣部門？”
“不！”李丁旺顯然對這個方式不滿意，“邊緣部門哪能犯大錯呀？你得下猛藥，出重拳。調到核心部門，再讓他去完成辦不到的事，出了事之後讓他背鍋，一腳踢進深淵。”
呂良有些難以置信，這是老丈人能對女婿乾的事？
不過這不是他該關心的問題。
隨後呂良點了點頭，踩一個龐博能讓他一躍龍門，那是天大的好事。
“行，幫我跟魏書記說，這事兒交給我。”
……
中午在縣委食堂吃過飯之後，龐博直接到財政局的資料室，開啟電腦搜尋一下萬通縣委網站、朗寧市委網站，檢視一下最近省裡有沒有什麼專項資金下撥的計劃。
浪費一上午時間，呂良到現在也沒個準話。
龐博愈發覺得，要在他手裡轉正的難度非常大。
想要晉升，一個借調人員的身份是不可能的，除非就像上午跟呂良說的那樣，能夠幫助萬通縣這個朗寧市財政收入墊底的貧困縣，走出財政困局。
這個在外人看來，無異於天方夜，可龐博在查資料的過程中，卻有驚人的發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