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不僅學會了說話,而且也能看見更多東西了。
白驍看到對方穿著深色的外套,下身是一條麻灰布褲子,很粗糙,但非常結實,是以前人們幹農活穿的,經磨耐用,也不會被那些葉子什麼的割到,鞋子的樣式是勞保鞋,他猜測鞋面應該有防砸的鋼板,但不能確定。
頭髮不長不短,但參差不齊,應該是她自己拿剪刀剪的,很敷衍,氣色很健康,很有活力。
很健康,很結實,也很年輕的一隻人類。
在這之前,他只能聞到香氣,對方就是一隻行走的……嗯……反正沒有現在看得清楚。
這代表著情況穩定下來了,沒有繼續惡化,甚至在緩慢好轉,這絕對是個好訊息。
白驍擦掉了口水,總對人流口水挺尷尬的。
外面可能是花開了,這天她端著槍從外邊回來,拿了一支小花,然後看見白驍,隨手扔了過來。白驍很喜歡這朵小花,雖然不知道名字,但有一種生命的氣息。
而且白驍也發現,不僅是自己在各種嘗試恢復正常,對方也在觀察各種不同的東西對他的影響,比如那些書,比如這朵花。
“花。”白驍說。
“野花。”對方也回應了一下。
“白。”
白驍想告訴對方自己有名字,而喪屍沒有名字,也許這也能促進兩人繼續和諧共處。
“拜。”
對方揮了下手,進屋了。
白驍望著房門靜了一會兒,嘆口氣。
努力恢復。
早上的時候他有比劃溝通想要一面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的氣色,但是溝通失敗了,白驍覺得對方不是沒理解他意思,而是委婉拒絕。
這讓他有一絲憂心。
很多奇詭故事中,主人公並不知道自己死了,便依然和常人一樣生活,直到有人點破這個真相,主人公恍然大悟,然後真的死了。
最知名的應該是紂王時期的比干,被挖了心還能溜逛,還和人搭話,就是這一搭話就完了,意識到沒了心就得死,導致啪一下死了。
難道對方是怕自己受刺激發狂?認識到自己其實是喪屍的真相,喪屍不應該會說話?不是沒這種可能。
白驍想了想,壓下心裡的想法,現在這樣也好,不然他真擔心自己看到鏡子裡自己真變成喪屍模樣,然後好不容易努力恢復的成果‘啪’一下碎了,真變喪屍,就完犢子了,人的自我暗示還是非常強大的。
他戳了戳手臂上的傷口周圍,屍斑好像沒有擴大,又好像擴大了,從好的方向想,它變化不大,挺穩定的。
隔天對方不知道從哪抱來了一捆竹子,扔到白驍旁邊,然後她自己拿著兩根,手裡一把小刀,對著竹子削削削,然後抬頭看他。
白驍瞭然,對方讓他幫忙幹活,他不太願意,自己現在正努力恢復溝通能力,既要嘗試看書又要練習說話,關乎性命,哪有時間削這破竹子。但是想到白吃白喝這麼久,沒幫過什麼忙,對方也沒虧待他,還是拿起刀,照著她的樣子將竹子削成一樣長度,一頭削尖。
對方很滿意,轉頭去端著簸箕篩一些豆子。
白驍削完竹子想要表示那個也能交給自己做,考慮一下那是吃的,自己感染了還是不要碰比較好,萬一流口水不僅噁心,還危險,便沒再動作。
一整天都是陰陰的,好像要下雨的節奏。
在下午時,果然開始下雨了,豆大的雨點噼噼啪啪落下來。白驍安靜坐在棚子下,這裡不僅遮擋陽光,也不漏雨。
對方收拾了院子,將怕雨淋的東西都蓋了防水布,然後跑回屋簷下,拿個毛巾擦著頭髮。
她隔著雨幕看向那隻喪屍,下雨對他的影響也不大,依然安靜,情緒很穩定的樣子。
她想了一會兒,到屋裡翻了片刻,翻出來一箇舊盆。白驍看見了,但不覺得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她覺得喪屍應該也有洗臉的權利,而且這也能表明他真的不是一隻普通的新鮮喪屍。
只是現在下雨,沒辦法給他送過去,還要等雨停了才行。
雨淅淅瀝瀝的,很快在院裡聚起,然後匯成水流順著低窪處流向院外。
她驚訝發現,還沒有把盆給那隻情緒穩定的喪屍,他就自己拖著鏈子到了棚邊,用手接一些雨水,然後洗洗手,接著是臉,脖子,而且很小心的繞開了手臂上的傷口。她忽然有一絲愧疚,是自己疏忽了,喪屍也許真的有清潔需求,起碼這一隻有。
能幫忙幹活,還講衛生的喪屍。
繼會唱歌、新鮮之外,又給他打了兩個標籤。
她用手撐起下巴,瞅著白驍一點一點把身上清理乾淨,他還扯了扯頭髮貌似在檢驗頭髮的穩定性,頭髮並沒有被扯下來,他似乎很開心。
遠處轟隆隆的雷聲響起,一條幹淨的布被塑膠袋裝著扔過去,白驍看了看,說聲謝謝,也不知道對方能不能聽清。乾淨的布被他撕開一條,先將手臂被感染的傷口纏了一下。
雨聲能讓人心安,感受到一股寧靜,但對喪屍來說就容易惹得狂躁不安。
好在雨隔絕了對方傳來的那股讓他躁動的香氣,一來一回間,白驍還能控制自己安靜地坐著。
下雨天黑的早,對方離開屋簷下回屋了,也沒有點蠟燭,似乎就那麼睡了。
白驍聽著雨聲,坐在棚子下望向漆黑的夜空。
在存在喪屍的社會里,這裡安靜的像很平常的一個農家小院,好似從來沒有過什麼危險,最大的危險就是他這個喪屍了。
他撓了撓頭,有點奇怪,印象裡的末世,不會這麼平靜——當然,他所謂的‘印象’都是從各種文藝作品來的,只要有生人在的地方,不管院牆還是哪裡都是一窩蜂的喪屍圍著,各種張牙舞爪激情澎湃,流著口水想要衝進來。
就像剛開始他遇到的那隻喪屍一樣。
如果喪屍允許這麼平穩的話,也不至於到末世的地步,早被人類消滅了。
而那天看見的空蕩蕩的城市和寂靜的街道,足以證明喪屍的危險性。自己只是被咬了一點,就迅速被感染。
大概這裡是安全區?
白驍想著。
只有一個人的安全區,好怪啊。
如果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個人類的話,那還不如變喪屍了。
白驍思索片刻,歪了歪頭看向院牆的方向,好吧。
從她每天端著那把土槍出去轉一圈的行為就知道,牆外一定有未知的危險,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