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真假天藍釉刻花鵝頸瓶
包間外的眾人,只見男子清冷雋雅,一襲石青色長衫,抬起一雙黑白分明的丹鳳眼,靜掃了場子一圈。
被那雙冷厲眸子盯著的人,無一不心虛,轉移開了視線。
石青色,便是尋常貴人,也不可隨意穿著。
此人非富即貴。
跟在其後的是一身嬌俏粉裝的少女,明眸善睞,清麗動人。
完全聽不出方才那幾句犀利尖銳的話語出自她口。
幾位公子哥愣了愣神,原來是小夫妻。
他們還喊了人半天姑娘。
眾人或懾於男子的威儀,或驚歎於女子的美貌,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隨掌櫃上了頂層。
小厲子押著紫衫男子,昌安也主動跟了上來。
頂層,縵紗繚繞。
四角放置了冰缸,在盛夏仍有絲絲涼意。
“貴客,七夕安康。”一扇大理十二分屏美人圖屏風後,傳來一個婉轉清脆的女子聲響。
掌櫃在一旁行禮後退下了。
“今日之事,惹得貴客們不快,自是鼎盛軒招待不周之故。這個,便是今晚的壓軸拍品,宋汝瓷天藍釉刻花鵝頸瓶。”
屏風前的暗櫃開啟,一方大理石的臺子升起,露出其中放置的鵝頸瓶。
瓶身流暢,天藍釉色細膩如脂,透著玉色光輝。
女子靜待眾人驚鴻一瞥後道:“眾所皆知,汝瓷製法早已軼失,現存天藍釉色汝瓷亦是寥寥無幾,難得一見。而在其中刻花者,唯獨此瓶。底價是五千兩,最終價格幾何,還得看貴客們的誠意。”
胤禛看了看呂雉。
呂雉道:“方才我們點了三樣。”
那女子笑著道:“貴夫人好眼光。但珍品難得,其他兩樣還算精緻,論及價值不過是這鵝頸瓶的添頭。若是今夜我們雙方合意,剩下的那畫作和頭面便當是鼎盛軒給貴客的賠禮了。”
一番話,兩三層含義。
若是他們沒拿下這鵝頸瓶,屆時那兩樣添頭,他們身為有頭有臉的“貴客”,自然是不好意思再提。
鼎盛軒便不會一下連賠三座珍品。
至於這刻花瓶能不能拿出一個好價錢的問題,這兩家貴客如此初見,便結下樑子。
有“糾紛”在,怎麼可能會沒有好價格?
缺點只在於,私底下的交易,沒有在前頭引起轟動那樣的效應。
此一時,彼一時。
眼下重要的是,既解決了紛爭,又沒讓鼎盛軒虧損。
呂雉誇了一句:“老闆好氣魄。既如此,那便要看富察家的公子,你的誠意了。”
富察·錫保眼下壓根不敢再多開口,他的胳膊這下肯定是廢了。
昌安:“仁兄,我們今日魯莽,確有不恰之處。但一時讓我們拿出這五千兩,確實有些困難。能否通融一二。”
錫保點頭如搗蒜:“剩下的那兩個,我們來出,成嗎?”
呂雉:“兩位公子,今日你們是遇到了我們,才這般認錯。若換成是旁的打不過你們的人,今日又當如何?是不是就必須要應你們所求,任你們欺負了?”
昌安囁嚅道:“……我們沒有欺負旁人。”
胤禛:“倚仗家世,不事生產,不思學習,在外學人嚼舌根、亂攀比,一個不如意便要人多勢眾,逼迫別人低頭。這就是富察家、鈕祜祿家的好家教嗎?”
昌安連忙低頭,他不曾透露過自己的姓氏,怎麼對方會得知?
呂雉也看了小良人一眼。
胤禛暗示是昌安腰側上的族徽玉佩。
德妃烏雅氏的庶妹瑪顏珠正是嫁給了鈕祜祿家族的阿靈阿,胤禛幼時在宮中宴席上見過這位姨母身上的族徽玉佩。
和昌安現在佩戴的圖樣相同,只是顏色不同。
“富察·馬齊是你何人?”
錫保聞言,心中暗暗叫苦,誰能想到面前這名男子居然真的認識沙濟富察家的人,而且性情最為嚴苛、正直的馬齊。
他們如此尊貴的身份,為什麼要和他們搶著那些不入流的小東西?
嚴格算起來,錫保並非沙濟富察氏的正經子侄,他的生母系富察家的養女,出嫁後守了寡回到富察家。
他作為遺腹子,母親請求讓他改了富察的姓。
因其生母在富察家還算受寵,往常他的待遇和富察家的子侄並無二致。
且正因是養女的兒子,少了幾分親近,反而少了許多束縛。
他向來拿著沙濟富察家的名頭在京城紈絝子弟圈子中,混得不差,誰知今天撞上了鐵板。
至於昌安,是鈕祜祿家的庶子,他倒是存了幾分上進心,奈何鈕祜祿·遏必隆家中嫡子幾人就已經鬥得水深火熱。
他作為庶子,不出來混混,乖乖回去讀書的話,很容易被自家的哥哥們盯上。
錫保平日裡嘴就賤,但為人一向護著他,昌安不忍扔下他不管。
胤禛看著面前兩個小公子,耷拉著腦袋,半天不敢吭聲。
五千兩,便是對大清任何一位權貴來說,都不算是少數。
這兩位公子哥要真隨便答應就拿出這麼多的銀子,那他才真要懷疑沙濟富察氏和鈕祜祿氏的家底。
“今日之事,我會派人告知你們的家人。往後當潛心向學,不要在外無事生非。那兩樣東西,你們一人買下一個,當是對我夫人賠禮道歉。”
兩位紈絝當即喜笑顏開,問了底價,多付了二兩銀子,拿著盒子殷勤對著呂雉,不停賠禮道歉。
至於回家後,被知道了,該受什麼樣的罰,那就回去再說吧。
先過了眼前的這一關。
屏風後的女子顯然沒想到會變成是當下的局面:“貴客當真胸懷寬廣,善待子侄。看來這鵝頸瓶,和貴客,緣分不淺。”
呂雉笑道:“確實不淺。不過顯然他們和貴店的羈絆會更深一些。”
富察·錫保和鈕祜祿·昌安賠禮道歉完,還想留下來聽一嘴閒話。
被胤禛一個眼神,連忙退了出去。
女子聞言不解:“貴夫人此話何意?”
“有話道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鼎盛軒這樣的大店,偶有失手也很正常。天藍色刻花鵝頸瓶,世所罕有,自當稀奇。但今日這一瓶,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