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瑞園粉牆環護,綠柳周垂,園中甬路相連,山石點綴。遠處一灣溪水流聲潺潺,端的是好風景。
只可惜高湛與段明曦皆沒有賞景之心,高湛眼中甚至於帶了幾分不耐,看著段明曦的眼神銳利又帶著幾分審視。
段明曦深刻記得上輩子自己初見高湛是什麼情形。
那時她被定遠伯府處處否定,因著她商戶家長大的,段徽柔更是藉機壓制她,口口聲聲她處處不及京中閨秀。
她上輩子珍惜家人,不想給伯府丟臉,因此與高湛初見時小心翼翼,哪裡還有閒心去觀察他見她時的姿容神態。
這輩子不一樣了,她挺直脊樑,端正面容,察覺到高湛隱隱探視的目光,直接回望過去。
高湛躲避不及,被段明曦冷淡的眸子一望,不免有些惱羞成怒,脫口嘲諷道:“聽聞段大姑娘自幼是在商戶家長大的?”
上來就是人身攻擊,段明曦先是一愣,畢竟上輩子的高湛可沒這麼尖銳沒風度,還是裝了裝樣子的。
但是她旋即心中一喜,立刻借題發揮,“世人常說窮不怪父母,孝不比兄弟,苦不怨至親,氣不兇旁人,方是頂天立地男兒氣魄。我是商戶家長大的怎麼了?高世子語夾嘲諷,面帶不屑,既如此瞧不起我,那就各走各路吧。”
這狗東西真是傷眼,看一回噁心一回。
她立刻捏住他的錯處,給他扣個大帽子,轉身拔腿就走。
“你等一下!”
高湛氣瘋了,他長這麼大,就沒見過嘴巴這麼毒的女子。
他不就是說了句不中聽的話?
至於這麼罵他?
段明曦走得更快了,就不給這王八蛋機會反罵回來,憋死他!
高湛人高腿長,快步一追,就把段明曦攔住了。
段明曦的眼睛恨恨地盯在他的長腿上,腿長跑得快了不起?
高湛瞧著段明曦那氣呼呼的神態,恨恨地盯著他腿的眼神,不知為何心中竟升起一股好笑的意味。
“是我魯莽失禮,還請段大姑娘見諒。”
高湛忽然道歉,段明曦若是抓著不放,倒顯她心胸狹窄。
可她就是要跟他劃清界限,這輩子絕對不嫁給他,還擔心什麼印象,故而冷笑一聲說道:“不傷己身,不覺其痛,便是道歉心也不誠。小女不過是商戶家長大的,哪裡受得起。”
高湛堂堂一個世子,哪裡受過這樣的奚落,之前能道一句歉,已經是極致,當下冷聲說道:“段大姑娘,你這一招欲拒還迎使得不錯,可惜用錯了人。”
什麼?
段明曦驚呆了!
“你可真是癩蛤蟆追青蛙,長得醜,玩得花!屎殼郎戴面具,臭不要臉!誰跟你欲拒還迎,呸!”
段明曦真被噁心到了,狠狠地一腳踢在高湛的小腿上,甩袖就走!
這一腳踢得高湛臉都掛不住了,怒道:“真是沒教養!”
段明曦頭也不回地懟了一句,“趁著病不重,你趕緊吃藥吧!也不知道是哪個沒教養的嘴巴無德先尋事的!”
高湛氣的跳腳,好在這會兒沒什麼人,不然這很是丟人又丟臉。
行,段明曦是吧,他記住了!
密林深處,飛樓插空,二樓臨窗前一男子輕笑出聲,“不想定遠伯府新認回來的長女是這個有趣的人。”
“王爺,據說這位段大姑娘自幼從商戶家長大。”
言行粗鄙不堪,這樣罵人的話,京城哪個閨秀能說出口?
端王蕭沐宸負手而立,凝視著遠處消失在長廊深處的女子,半晌才說道:“世人多道貌岸然,虛偽至極,可惜了,這等鮮活的女子,再過不久也泯然眾人矣。”
苗盛聽著王爺這話心頭一凜,揣測不明王爺的心思,不敢再說段大姑娘不好的言語。
另一邊段明曦擺脫了高湛,今日被她抓住言語漏洞痛罵他一頓,心頭前世那股惡氣總算是疏散了幾分。
今日這一鬧,婚事肯定不成。
從此兩人便各走各路,只要高家不來招惹她,就此了結。
若是高國公府依舊貪圖她的錢財結親,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段明曦搶在高湛回去之前,先去見了姜氏跟高國公夫人,擺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卻隻字不提。
姜氏瞧著她自己回來,也不管她什麼臉色,直接問道:“高世子呢?”
段明曦聽著姜氏這話,心想自己有多眼瞎,上輩子一開始沒能看透姜氏的虛偽自私。
“高世子嫌棄女兒是在商戶家長大的,故而出言譏諷,女兒心中委屈分辯幾句,高世子心生不悅,女兒就先回來了。”
姜氏聽了這話驚住了。
高國公夫人方才已經聽姜氏暗示,段明曦的養父母是江城首富,故而她的嫁妝是很豐厚的。
高國公夫人很是心動,高國公府看著風光,但是府中人多粥少,如今府裡不能說是入不敷出,她作為宗婦也是勉力支撐。
若是段明曦嫁妝豐厚,將她娶進門,就以她的身世,一來她能輕易拿捏她,二來進門就讓她接管中饋,便是為了面子與名聲,她也得拿出錢貼補。
本想著以自己兒子的家世容貌,這婚事簡直是輕而易舉就能拿下。
哪知道這段明曦居然是這樣的性子!
高國公夫人可不想自己的兒媳婦是個不好掌控的,臉色立刻不好了,看著寧安伯夫人說道:“孩子在外長大,到底是少了些京城大族的悉心教導,夫人可得上上心,女子當以端重溫恭,德教彰於婦順為是。”
這就是嘲諷段明曦不恭不順,牙尖嘴利,有失大家閨秀的教養。
姜氏臉上豈能好看,當下看著段明曦的眼神就有些不善起來。
段明曦對於高國公夫人挑撥離間的手段知之甚深,當下就回了一句,“聽聞膝下有兩女,想來教養極好,改日明曦一定好好討教。”
高家兩女,長女高錦儀是個棉裡刀,做事嘴甜心苦,心狠手辣,嫁了奉恩公世子郭浚,多少妾室在她手上吃了大虧,京城有名的“賢良人”。
次女高錦繡,被嬌養的性子跋扈不容人,最是不肯吃虧的主兒。
她這樣一說,就把高國公夫人的臉摁在了地上,指點別人前,先教好自己的閨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