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雲巷一片“其樂融融”,陸家這邊卻是亂成一團。
看著臉色灰敗的陸執年,陸老夫人用力拍著桌子。
“混賬,那個混賬東西!!”
明明往日是她自己送來的那些東西,是她百般討好想要融入陸家,如今她居然敢跟他們清算這些外物,竟還敢當眾扒了他孫兒的衣裳,將人從棠府扔了出來,讓他們整個陸家都成了笑話。
陸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那宋棠寧竟敢這般折辱三郎,讓那些個下人羞辱陸家,她還想不想嫁進我們陸家了?!”
“她要真想,又怎會與我們撕破臉。”
陸崇遠的話讓得廳內幾人都是驀地抬頭,而他則是捏著腕上的珠串,想起外間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些話,神色冷然:“那宋家女恐怕早就生了退親的心思了。”
至少她根本就沒想繼續跟陸執年走下去。
“怎麼會……”陸老夫人滿臉震愕。
宋棠寧有多依賴陸執年沒人比她更清楚,她滿腔心思都在陸執年身上,一身骨頭都被她馴的服服帖帖,陸家說左她不敢行右,她怎麼會突然就生出了反骨?
陸肇站在一旁看著放在廳內的那箱東西,他不在意宋棠寧是不是反骨,只是想起剛才那積雲巷的下人站在府門前,當著所有人念這箱子裡的物件有多丟臉。
“永安十一年三月,陸郎君送木簪一支,女郎還禮澄泥玉硯,赤金珍珠鑲紅寶石頭面三副。”
“永安十一年四月,女郎贈前朝大儒馮何先生臨安春曉圖一幅,蘭亭舊章兩卷,陸老夫人還禮珊瑚珠一串。”
“永安十二年一月,贈陸老夫人水心玲瓏瓶一支,松鶴紫檀屏扆一套……”
陸肇瞧著那捲上寫著的東西。
若只是陸家之物就也罷了,偏偏之前積雲巷那些人在門前念一句陸家贈禮,便補一句宋棠寧送來的東西。
宋棠寧送往陸家之物無一不是珍品,可陸家的“還禮”卻幾乎都是隨手可見、毫無用心的東西,而且收那宋棠寧五六次東西才會還上一次,這般對比之下,陸家摳門小氣的嘴臉顯露無疑。
陸肇只要一想起當時門外那些人望向他時那古怪至極的目光,就覺得窒息。
“母親,那宋棠寧好歹也跟府裡定親多年,咱們陸家也不缺金銀之物,往日您賞給那些親戚小輩的東西都不止這點兒,您怎麼對宋棠寧就這麼小氣?”
陸肇看著捲上記錄的那些,滿是難堪的道:
“往日宋棠寧大件大件的朝著府裡送東西,我只當是府裡與她禮尚往來,可怎想你們居然就送了她這些,定親十年居然連一個箱子都裝不滿,你們知不知道外頭人怎麼說咱們,剛才那些人的議論我聽得臉都被臊得沒處安放。”
所有人都說他們陸家貪墨一個孤女的東西,世家臉面被扒了個乾淨。
陸老夫人被親兒子說的臉上乍青乍白。
陸執年也是緊抿著唇低頭看著箱子裡的那些物件。
他對宋棠寧的存在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他知道她喜歡自己,依賴著他,不管他怎麼冷臉,那小姑娘總會軟著嗓音喚著他“陸哥哥”,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他有時候心情好時,或是被她纏的不耐煩的時候,就會隨手一指送她些小東西,那些都是他不曾在意的,可無論是什麼,那小姑娘得了後都會歡天喜地的小心珍藏。
陸肇口中那支木簪,是他煩悶時在路邊瞧見小攤販雕的有意思,隨手買回來的。
那日宋棠寧受了委屈哭啼啼的來見他,他嫌她眼淚鬧人,便將木簪隨手給了她,她只以為是他親手雕給她的,捧著簪子就揚著霧濛濛的眼睛笑著說“陸哥哥真好”,
那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宋棠寧哪怕身著綾羅錦裙,梳著精緻髮髻,那烏髮之中也總是插著那支簡陋至極的木簪,哪怕被人笑話她也不管不顧,依舊樂的美滋滋的。
陸執年想起小姑娘甜甜叫他“陸哥哥”的模樣,就彷彿被人攥緊了心口,疼的窒息。
陸崇遠抬眼看著陸執年:“三郎,你是怎麼想的?”
“還能怎麼想,自然是退親,我們陸家可容不下這尊大佛…”陸家二叔在旁怒道。
陸執年卻驀地開口:“我不退親。”
陸家二叔扭頭滿是震怒:“三郎,那宋氏女都將你的臉踩在了地上,你不退親還想幹什麼?!”
陸執年抿著蒼白的唇,想起宋棠寧之前在積雲巷與他說的那些話,心裡湧著不甘,他是喜歡宋棠寧的,哪怕當初的確因為宋姝蘭生了憐惜之心,可他心裡未來的陸夫人只有宋棠寧。
陸家二叔皺眉:“大哥,你難不成也還想要那宋氏女當兒媳?”
“宋國公府如今都沒了,宋鴻這次下獄恐怕也沒機會再出來,那宋氏女害的宋國公府滿門傾顛,全然不顧骨肉親情,這般心狠歹毒的女子怎配嫁進陸家?況且他都這般折辱三郎,陸家若再接納她,往後旁人怎麼看我們?”
陸肇也同樣厭惡宋棠寧心狠,他扭頭看向陸崇遠:“父親,不如這婚事就此作罷吧……”
“不能作罷!”
陸老夫人陡然出聲。
廳內幾人都是驀地扭頭看向上首,陸老夫人捏著袖中的手唇色有些發白:“這婚事是皇后娘娘定下的,為著的不僅僅是宋國公府,四殿下還需要榮家留下的那些人脈。”
“而且眼下外頭鬧的沸沸揚揚,若是陸家真的就此跟宋棠寧退親,那豈不是坐實了陸家虧待宋棠寧,還會讓人覺得陸家涼薄寡情,見著宋國公府頹敗就棄了這樁婚約。”
陸肇和陸家老二陸欽都是皺眉,陸崇遠則是定定看著陸老夫人。
陸老夫人強撐著臉:“榮遷安雖死,可朝堂之中記著他的人不在少數,曾受過榮家恩惠的人也絕不會看著他血脈被人欺負,先前宋國公府之所以敗的這麼快,其中不乏那些人推波助瀾。”
“三郎的仕途才剛起步,四皇子也在奪嫡關鍵之時,皇后娘娘那邊是絕不可能答應讓兩家退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