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換過相關資訊後,君子怡問關晞:“聽說你們專案上的陳家嫻,最近很活躍。”
關晞把陳家嫻打算發展原住民經濟的事給君子怡簡單講了一下。
君子怡說:“我做AIGC業務不是為了所謂的民生幸福,這不是我的PBC。但她的用人成本是我在支付。”
關晞點點頭:“但她的目標,本質上和我們的工作目標並不衝突,最多略有分歧。”
君子怡同意:“是。所以這個人,還要看怎麼用。”
兩人像討論使用一柄錘子、或者使用一臺電腦一樣,討論如何使用陳家嫻。
君子怡突然說:“按照原定的計劃,我們應該在這個月為陳家嫻推流量。但她現在——開始不好控制了,會不會?”
關晞安靜片刻。
君子怡又說:“推流量之前,我們要和她籤違約協議才行,如果離職,需要規定高標準的賠付金,以防她跳槽。”
關晞點了點頭,很公正地說:“為什麼不呢。”
吃完飯以後,關晞又不經意道:“陳家嫻這樣的履歷,能跳槽去哪裡?但AIGC業務現在只成功運營了一個網紅,如果對她的條件太苛刻,恐怕影響後續工作。”
君子怡冷不丁道:“你們不是大吵一架嗎?你還替你的老部下說情?”
卓秀沒有秘密。關晞沒有解釋,而是反問:“難道她不便宜、不好用嗎?”
君子怡想想,“嗯”了聲。
她又說:“直接外包找個小網紅呢?自帶流量的那種?粉絲比陳家嫻多,不用我們自己承擔用人成本,比陳家嫻便宜。”
關晞提醒她:“合作網紅的號捏在對方公司手裡,不可能捏在我們這。陳家嫻更聽話。”
……
回程的路上,關晞心不在焉地開車。
便宜、好用、聽話?
商業社會里,僱傭一個人,就是金錢交換了人掌控自我的權力,把人本身,和人與人的關係,通通變成生意。
可是。
你憤怒嗎?
關晞這樣問自己。
她看著前方擁堵的道路,駕駛車子,緩慢地在密集車流中左右穿行。
她遇見一堵牆,於是繞行。
如果是陳家嫻呢?
——她會撞上去。
關晞一直把陳家嫻當成年輕的自己,可她和陳家嫻終究是不同的人。陳家嫻也不可能成為她的複製品。
不同的年紀,不同的閱歷,不同的背景,對社會不同的理解,以及不同的性格。
這座千年商都垂垂老矣,卻依舊龐大。
當她們按照自己願望改造城市的時候,同時也被這座城市所改造。
……
陳家嫻從周亦行那裡接到了自己的工作安排。
君子怡幫陳家嫻推流量的方式簡單粗暴:給陳家嫻拍一組“西關小姐·西關面孔”的主題宣傳海報,用來作為越城二十幾處房地產施工專案的圍擋,此外,還會做成巨幅海報,掛在在建樓盤上。等物料投放妥當後,資訊長沈之衍將出面,聯動卓秀集團全國子專案的矩陣號,共同宣發。
如此大陣仗的宣發,陳家嫻知道她將面對疾風暴雨。
但她也知道,如果想要完成自己的目標,發展原住民經濟,她本人必須具備流量價值。
只有君子怡能為她提供如此級別的資源整合與傾斜。
君子怡是個好老闆。
所以當週亦行把補充協議推到她面前的時候,陳家嫻粗粗掃了眼,直接簽了。
周亦行皺眉:“你真的要這麼做?協議規定,你和卓秀分成商業利潤的50%,但一旦你離職,你個人營收的50%要全部返還給卓秀哦。這不是打白工嗎?”
陳家嫻反問:“我有選擇嗎?”
周亦行頓了頓:“你可以不做。”
陳家嫻沉默了幾秒鐘,然後問:“是誰讓你勸我?”
周亦行沒有隱瞞她:“是潘喬木,潘總。”
陳家嫻又沉默了幾秒鐘。
“我想做。”她說,“是我自己想要做這件事。”
周亦行點了點桌面的補充協議:“哪怕籤這種不平等條約?”
陳家嫻說:“我很清楚我是誰,我想要什麼,以及我要付出什麼代價。”
……
韓方找到陳家嫻的時候,她正在忙碌。
周可被裁員以後,招商中心裡的文創商店由其他同事接管。因為人手不足,先是取消了中臺陳列,打銅孫伯的銅器售賣位從中央換到了邊角;隨即是文創商店從30平變成10平;最後連售貨員都被裁掉了,文創商店直接從招商中心消失。
打銅孫伯發來微信告訴她:“妹妹頭,你讓我自己開店嗎?可我沒什麼錢的喔。”
陳家嫻說:“我可以借給您。我現在有一點錢了。”
打銅孫伯說:“不要!妹妹頭,你才有幾個錢?別亂花啦,攢嫁妝吧。”
陳家嫻退出與孫伯的聊天記錄。
這次拿地的獎金稅後到手八萬多,但是遠遠不夠。
她查了查自己的信用卡貸款額度,發現她的信用卡沒辦太久,根本貸不出幾萬塊錢。
然後她開啟二手奢侈品店,詢問99新YSL黑西裝回收價是多少。
對方給她報了一個低得不能更低的價格。
……
韓方把陳家嫻叫到茶水間,很困惑地問:“你的用人單,我早就交給喬木哥了,這一批都籤回來了,除了你的?”
陳家嫻點頭。
這些日子,潘喬木出了很久的差。今天他會結束出差,下午來專案上辦公。
陳家嫻要招宋卓進來,透過韓方遞用人單給潘喬木,直接被無視。
韓方拽了拽西裝下襬:“好吧,我再幫你問問。”
下午彙報工作的時候,韓方盡職盡責地彙報完畢後,頓了頓,很有技巧地說:“喬木哥,您要不要再檢查一下單據?”
潘喬木抬起一雙淺琥珀色的眼睛:“你又來幫陳家嫻說話?你和她是什麼關係?卓秀的規矩你還記得多少?是不是要我炒了你,你才老實?”
潘喬木很少發這麼大的火。
韓方怔住,急忙解釋:“沒有的,我……”
潘喬木根本不聽他解釋:“我不想理她,你看不出來?”
韓方說:“喬木哥,畢竟她是我們招商部的……”
潘喬木打斷他:“我已經說過。她名義上在招商部,但我沒她考核權。她和我有什麼關係?她憑什麼見我?我是隨便一個低階員工想見就能見的?”
韓方想說是的,但他明智地閉嘴。
潘喬木冷笑一聲:“我憑什麼對她負責?”他點了點韓方,“你最好記得,你是誰的助理,該親近誰、疏遠誰。我不介意炒掉一個愚蠢的助理,希望你能保持聰敏。”
這話說得很重,直白地敲打在韓方身上。
於是韓方收斂了笑容,沉默著退出潘喬木的辦公室。
……
周亦行正等在潘喬木辦公室外面,看見韓方的臉色,扯了扯他的袖子:“捱罵了?”
韓方“哼”了聲。
周亦行說:“喬木哥從不為難小朋友,你怎麼惹到他了?”
韓方吐苦水:“以前確實不為難,但最近,他真的好難伺候。這次出差,他全程都不怎麼講話,板著一張臉,我真想不通,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啊?!”
周亦行撓撓頭:“是不是因為子怡姐被免職啊?子怡姐好像輸得很慘喔,喬木哥畢竟是子怡姐的嫡系,所以才心情不好啊。”
韓方想了想,恍然大悟:“不愧是你,真有政治素養!我就說,喬木哥一天天耷拉著臉,跟失戀似的。”
周亦行笑出聲:“就衝喬木哥那臉、那身段、那鈔能力,他一週能讓5個女生失戀,誰能讓他失戀?花花公子會失戀?”
韓方反駁:“這你可誤解了,我們喬木哥只是長著一張花花公子的臉,他私生活向來潔身自好,堪稱人間活寡王。”
話音未落,悠悠的聲音從背後傳出來:“誰是人間活寡王?”
韓方難以置信地回頭,對上潘喬木黑如鍋底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