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省騰衝。
考察完地形,決定就在此拍攝的導演康紅蕾,和電視劇編劇,以及原著作者蘭小龍,回來的路上,友好的促膝長談。
說實話吧,打起來了。
康是去滇省旅遊的路上,聽說了遠征軍的故事,回來又找了相關小說看,淚灑當場,決心把故事拍出來。
這之前,康紅蕾已經功成名就,99年第一次執導,拿出《激情燃燒的歲月》,06年拍攝《士兵突擊》,兩年後獲金鷹最佳導演獎,兩部電視劇都是當年的劇王。
專案名暫定為《我的團長我的團》。
鑑於康,蘭二人合作的《士兵突擊》,以及原班人馬(大多簽約華夏影視),華夏影視很爽快的給出四千萬投資。
康紅蕾覺得這錢不太夠,他打算拍一部戰爭戲的標杆,就是“捷克式知道換彈夾和槍管”,“馬克沁知道有水冷”,“子彈口徑知道有區別”,邏輯沒毛病的。
然而,資方認為該故事的基調太悲,反商業化,很可能收視不如預期,不願再加預算。
康於是來勸編劇蘭小龍,“你這個故事,太悲了。我知道,真實的歷史可能更悲,但是,拍電視劇,我們不能光拍苦的。”
“電視劇要賣錢,要給觀眾看,總還是加點作料偽裝一下,苦過頭,沒法賣!”
“《辛德勒名單》,黑白片是吧,可那小女孩出場,她的衣服卻是紅的,洋導演斯皮爾伯格,拿奧斯卡的,人不比你明白……”
蘭小龍捍衛自己的編劇權,“我寫東西不是隨便吹聊齋……你要改,我們就不要拍。我找別人。”
“稍微的給女性角色加一點戲份如何?戰爭下的溫情。”
“國破家亡了,你還在乎談不談情?你去過遠征軍的埋葬地嗎,我去過,很小的一個土坡,當地的村民跟我說,那底下至少埋了8000人!”
“其中有多少光棍,多少人死了,除了媽,牽過女人的手嗎!”
康紅蕾腦門冒汗,他舌頭本來也不靈光,努力的繼續勸。
蘭小龍繼續不鬆口。
終於,康急了,準備常規操作,文鬥,“你腦子死的?沒錢怎麼拍?”
蘭小龍冷笑一聲,推自己眼鏡,巧妙的豎起中指,“等有錢了,就可以拍,版權在我手上,我等得起。”
康紅蕾氣得摳腦袋上的頭皮屑,他是毛寸,前段時間滇省的天氣太毒,使他患了溢脂性皮炎。
不能按照醫囑按時抹藥,日夜顛倒,很快頭皮屑越來越多。
但不知怎的,摳頭皮屑,對他來說,現在也成享受了,有點像史鐵生在《合歡樹》裡面說的,“悲傷也成享受”。
他上癮一樣,摳出一塊兒大的,放桌子上鑑賞。
蘭小龍臉色發青,“康紅蕾,你怕不是有什麼毛病。”
中指仍在繼續。
康把那塊頭皮屑彈給蘭小龍,“加點作料吧,搞不好你以為是鍋巴。”
蘭小龍哇哇大叫,扭過來揮拳頭。
武鬥正式開始。
戰鬥持續時間為一東。
蘭小龍敗下陣來,他是很瘦弱的nerd形象;康紅蕾不一樣,屬於大力哥的異父異母,親兄弟。
康紅蕾騎在蘭小龍身上,“我不管,這部劇必須有一個長相亮眼的,悲起來了,觀眾也願意看!”
蘭小龍極力掙扎,“不要女的,不要女的……”
“那男的!”
“不能是主要角色!我們定了的!龍……文章。”“孟煩了。”“張迷龍……”“虞嘯卿……”
每說一個名字,康的臉色就怒一分。
他單手死死摁住蘭小龍,摳出一塊頭皮屑來,“吃鍋巴。”
蘭小龍死死不敢張嘴爭辯。
康紅蕾威脅,“張立憲吧,正好也是個小白臉,華夏影視請來的那李辰,我都無語了,都他媽的一把年紀了,還演二十一二的小白臉,還演十六歲時期,他媽的,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小白臉嗎?”
“你們都不長眼睛的?”
蘭小龍知道但不敢說話。
康紅蕾:“這個可以說。”
蘭小龍繼續不說話。
康把手搓乾淨了,“說。”
蘭小龍側臉爭辯,“二十一二的年輕小白臉,能演我們這戲,這種演技,恐怕找遍全中國也找不到。”
“那就找遍全中國嘛。三大學院,就找在校生,還找不到?會說漢語不就行了?要他做什麼?演的好多加戲,演的差,出一張臉管好看就行。”
臉?
臉!
蘭小龍突然用力的掙扎起來,喜不自勝,“等等,我知道一個,之前聽人說,我們央戲出了個……”
康的手往天靈蓋的富礦區探,打算摳一些給兄弟嚐嚐滋味:
“我以為你多堅持,馬上就開始瞎搞,我先說,不是小白臉,我他媽的不要!”
蘭小龍確實也沒見過,這傳聞中的師弟模樣,只是校友聚會聽人提了一嘴,說是49年建校以來的第一等。
像是央戲,包括康紅蕾在的內蒙文工團,都有團建活動的,只是混不出頭的不願參加;蘭小龍出名後,常去發表意見,作為優秀師兄發表報告。
說實話,做報告這事兒是很爽的,是衣錦還鄉,且摁住鄉里的人看你衣錦不能動,凡是覺得不爽的,你肯定不是上去做報告,是底下聽報告的。
那麼,這師弟到底長得怎麼樣?
康紅蕾問,“給我名字吧。”
蘭小龍常年帶膝上型電腦,當著導演的面,搜尋“方沂”兩個字。
結果異常的多。
康紅蕾湊過來看,當即倒吸一口涼氣,道:“照片不作數。要能動的。”
找了個影片點開。
“驚!《大本營》史上質量最高的一期校花校草!”
幽幽的藍光,在兩個人略顯粗鄙的臉龐上跳躍。
四十分鐘後。
影片完整結束。
蘭小龍是央戲的,儘管他也震驚了,但掩飾住了,表現出的是自得,挑眉看康凱。
那意思,你覺得我們央戲的如何。
康紅蕾伸手去摸後腦勺又止住,彷彿討論一個哲學問題一樣的嚴肅。
“但,是不是過頭了?”
蘭小龍中指推眼鏡,“你不是要帥嗎,那就帥到底。”
卻見康紅蕾忽的彈起來,往隨身攜帶的登山包狂翻出一瓶藥,往衛生間去。
“你怎麼了?”
“我洗個頭。”
“怎麼注意起形象了?”
“管你卵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