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
馬車中。
“殿下,您心中想到的那個背後之人到底是誰?”
紅鳶看著坐在輪椅上閉目養神的朱允熥,還是忍不住心底的好奇,輕聲問道。
“怎麼?你不是對這些勾心鬥角之事一向不屑於上心麼?今日怎麼這麼有興致?”
朱允熥抿嘴一笑,淡淡的問道。
“那是從前,這兩年跟在殿下身邊,見得多了,看得也多了,好像還有點意思,雖然我不擅長這個,但喜歡看著殿下將他們所有人都玩弄於鼓掌之間。”
紅鳶頓了一下,一臉認真的說道。
雖然她只會殺人,但這兩年也在朱允熥的身上學到了不少以前從不擅長的東西。
就例如上次製造意外將小青滅口的事,換作從前的她,根本懶得去花費心思,直接一劍解決即可。
“那你說說,你心中有沒有懷疑的人?”
朱允熥笑了笑,轉頭看向了紅鳶,緩緩問道。
“...燕王?”
紅鳶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道。
“不會是他,以他的才智,絕不會選擇那麼一個白痴引我入局,而且也不可能那麼輕鬆讓我脫身。”
“還有,他和秦王奪嫡爭權之事,如今還未定論,陛下派往西安府的人還沒有返回,在洗清嫌疑之前,他暫時不會與我為敵。”
朱允熥搖了搖頭,胸有成竹的說道。
“殿下早就算到了這一步?!”
紅鳶愣了一下,驚訝的問道。
直到此時,她才完全意識到,原來從殿下一年前讓她派人制造劉三吾與秦王朱樉暗中結黨的假象之時,就已經給一年後的燕王朱棣設定了一道無形的枷鎖,即便燕王懷疑什麼,也只能束手束腳!
想通這一點之後,紅鳶的心底再一次生出了崇拜之意。
同時,殿下如此的心機,也讓她覺得有些可怕!
“繼續猜,你還有一次機會。”
朱允熥不置可否,接著說道。
“最不想看到殿下崛起的人,自然是距離儲君之位最近的人,如果不是燕王,那就只剩一個人了!”
紅鳶思索了一下,娓娓道來。
在她的腦海之中,已經閃現出了朱允炆的樣子。
“不錯,有長進。”
“但你還是猜錯了,即便他現在已經開始懷疑我,以他的性子,也不會這麼早就對我出手。”
“真正的幕後主使,是那個從本宮一生下來就對本宮心生厭惡,十幾年來不惜費盡心機想讓本宮被皇室除名的人!”
朱允熥眯了眯雙眼,眼神瞬間冰冷。
“我知道了!”
紅鳶聽完,眉頭微皺,沉聲說道。
朱允熥笑了笑,沒有說話,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從“朱允熥”年少之時就開始頻繁拉踩的女人!
如果沒有她,或許“朱允熥”也不會這麼廢物!他也不用冒死去試圖改變自己的命數!
“我替殿下殺了她!”
紅鳶咬了咬牙,冷冷的說了一句。
“不可!”
“在羽翼未豐之前,不能冒險,更何況,本宮從未將她視為對手,她也沒有那個資格!”
朱允熥愣了一下,急忙苦笑著擺了擺手,耐心的說道。
“好。”
“等殿下決定的時候,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我一定會讓她嚐盡自己從未體會過的所有痛苦!”
紅鳶遲疑了一下,冷冷的說道。
朱允熥笑著點了點頭,眼神中滿是欣慰。
...
朱允熥入學半柱香的工夫,就直接把國子監鬧得雞飛狗跳,緊接著又將授課的先生氣得直接當場暈厥,被三五學生抬回家中。
連朱允熥自己也沒想到,被自己數落了一通之後的先生,居然那麼經受不住挫敗。
訊息很快在坊間和朝臣之間傳開,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個看似百無一用的廢物皇孫,居然談起家國大事時那麼頭頭是道。
燕王府。
收到訊息的朱能迅速回了王府,找到了燕王朱棣,將國子監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燕王朱棣。
“看來我們所有人都小看他了!”
“能有如此見地,絕非一日之功!可是本王怎麼都無法相信,他是怎麼做到隱忍十幾年而毫無破綻的?!”
朱棣面色凝重,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
“殿下,難道這一切真的不是巧合?卑職還是不敢相信,他為何突然之間變得這麼出類拔萃?!”
朱能也是一臉不解,緩緩問道。
“突然嗎?可依本王之見,或許他早已謀劃好了一切,當日在奉天殿上,幾乎所有人都相信了他是真心為允炆,可是從那日開始之後,一切都變了!”
“接著便是重傷之下力擒藍玉逆黨之首吳桐,恐怕他當日並不是臨時起意參與錦衣衛行動的,而是早有謀劃!”
“他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登場,出現在了所有人視線之中,讓人重新想起了他這個逐漸被遺忘的皇孫!此為第一步!”
“藉著誅殺逆黨之首,徹底一鳴驚人,重獲父皇的恩寵!俸祿史無前例與親王同級!此為第二步!”
“接著便是國子監辯難,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居然贏了國子監三大名儒之一的杜謙!以杜謙的文才,即便放眼大明文壇,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但他輸在了輕敵上!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將朱允熥放在眼裡,所以才輸的這麼徹底!”
“此事一出,杜謙的一世英名也徹底毀了,恐怕性命也會因此葬送!”
朱棣一邊思索著,一邊娓娓道來的分析著。
聽完朱棣的一通分析,朱能臉上的驚訝之色更加明顯,仔細想來,這一切之間似乎真的存在著某種必然的聯絡。
“只是本王至今都沒有想通,如果這一切真的是他處心積慮的謀劃,那他又為何頻生事端,先是擄走簫煥之女,又在教坊司直接斬殺一名錦衣衛千戶?!”
朱棣說到此處,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百思不得其解,因為這幾件事之間明視訊記憶體在著衝突,甚至可以用魯莽來形容。
“如果真如殿下所說,看來如今這位皇孫殿下,的確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任人宰割的人了!”
朱能遲疑著,面色凝重的說道。
“但願一切都是多慮吧,否則本王就會憑空又多了一個強勁的阻礙!”
朱棣眉頭緊鎖,沉聲說道。
“殿下,您剛才說,杜謙很有可能小命不保?”
朱能遲疑了一下,不解的追問了一句。
“國子監辯難之題,有妄議朝政及君王之嫌,他若贏了也就罷了,可他卻輸了!而且他明顯就是受人指使,故意引誘朱允熥說錯話!如果敗露,必然不得善終!”
“一子錯,滿盤皆輸!恐怕我大明朝要因此損失一位名儒了。”
朱棣搖了搖頭,有些惋惜的說道。
“受人指使?!受誰的指使?”
朱能愣了一下,驚訝的問道。
“除了宮裡的那位,還能是誰?可她跟杜謙一樣,終究是太小看了朱允熥。”
朱棣輕哼了一聲,不屑的說道。
“殿下說的,是太...”
朱能話剛說了一半就看到朱棣瞪了自己一眼,於是急忙將後半句話嚥了回去。
“這第一次交鋒,朱允熥已經贏了,看來想要探他的底,光宮裡的那位還不夠!”
“錦衣衛的人應該快到西安府了吧?”
朱棣沉思了一會兒,緩緩問道。
“按照時日來算,應該已經到了。”
朱能點了點頭,認真的說道。
“好,看來我那二哥很快就要進京了,朱允熥利用劉三吾的事牽扯到了他,他一向脾氣爆,說不定朱允熥要吃些苦頭了,以他的脾氣,絕不會善罷甘休!”
朱棣抿嘴一笑,若有所思的說道。
雖然他現在已經意識到了朱允熥對自己可能存在的威脅,但依然打算置身之外,抱著一副看戲的姿態。
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輕易出手的,即便要出手,也得在自己離開京都,返回封地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