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來到梨香院時,見到香菱正在照料院子裡的花,扭頭見到她來後,忙施禮問好,又匆忙進去稟告。
薛寶釵心知是因她哥哥的事,也只能改日再與她說。
進了門,給賈敏見禮,薛寶釵坐下來聽長輩訓下。
“明日我要入宮一趟,寶姑娘可要隨我進宮去?”
賈敏含笑問她,對這聰明有學問的小姑娘頗有喜愛,在她來後,黛玉也時常與她討論詩詞,不至於一個人悶坐。
“姑奶奶竟還記掛著這事。”
薛寶釵面露感動,又不禁說道:“如今那事還未過去,我進宮待選豈不是連累了姑奶奶?”
她心中忐忑不已,生怕姑奶奶說不會連累的。
賈敏仔細看著她,薛寶釵被瞧得低下頭去。
“我看你是不想進宮的。”
聽了這話,薛寶釵心頓時揪緊。
“你的性子也不適合宮裡,你雖少年老成,做事和氣,但你到底是喜歡獨處的,常一個人看著詩書,穿的衣服戴的首飾都比別人素雅。”
賈敏說道:“進宮裡也不一定能幫上你家,還不如在家規勸你哥,讓他少惹些麻煩,比進宮強百倍。”
薛寶釵既感動又羞愧。
賈敏看著她笑道:“何況我看伱進宮是最遭人罵的,這事還是罷了吧。”
薛寶釵起初還不解,為何自己進宮會遭罵。
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身段後,方才羞極。
她素來體豐怯熱,年歲長開後,又變得蜂腰寬臀,與她以前看的雜書裡,書中人所罵的蕩婦狐狸精,竟與她的身段樣貌相似。
……
第二日。
賈敏入宮去,因來了幾次,故禮儀少了許多,不多時女官就離開,張皇后朝她招手,賈敏便坐到了她前邊。
“虧得你主動進宮來看我,不然我還以為你怕了這宮裡的規矩。”
張皇后笑道。
賈敏正色道:“這次進宮我是有禮物呈給皇后娘娘。”
“你越裝正經,事就越不正經,快些拿來我瞧瞧!”
張皇后笑著吩咐道,宮女便忙去偏殿將賈敏拿進宮的東西呈上來。
賈敏開啟禮盒,宮女先檢查裡邊器物,才退後幾步讓皇后娘娘看。
“都是些什麼?”
張皇后看了一眼,見裡面放著幾本書,幾塊西洋表,幾個黑筒。
她先拿起西洋表,滿是驚奇的望了賈敏一眼,又仔細端詳著。
半晌,方才嘆道:
“宮裡從西洋傳來的精巧玩意也有不少,但未見懷錶能做得如此小小巧巧,打磨得如此光亮照人,只這一塊表,怕是要值上萬兩?”
她含笑看著賈敏,意思是,你那巡鹽御史丈夫可真有錢。
“便是十萬兩,在外頭你也買不著,西洋番夷見了都得驚呼哦尬得!”
賈敏笑道。
張皇后捂嘴笑,“好個賈家大小姐,什麼時候竟學了些洋話來我這賣弄!”
賈敏笑著又將望遠鏡遞給她,宮女上前接過,呈遞給皇后。
“這是遠鏡?”
張皇后起初就有猜疑,但不敢確定,這遠鏡太小了些,不過半個手掌長,寬二指,與宮裡那些竹筒似的遠鏡比,小得太多了。
“楚先生稱其為望遠鏡,名字也差不多。”
“楚先生是誰?望遠鏡倒也貼切。”
張皇后舉起望遠鏡放到眼睛前,往宮門外一看,頓覺驚奇:“這鏡看得好遠!”
“雙目望遠鏡看得更遠些。”
“還有雙目的?”
張皇后又試過,再次驚歎。
她一一試過這些新玩意,見懷錶裡還有指南針的功用後,又一次驚奇。
半晌。
戴上一塊女士手錶的張皇后,盯著賈敏看:“你老實告訴我,這些器物都是從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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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急,你再看這些書。”賈敏指了指禮盒內的書。
“什麼書?”
張皇后看向禮盒。
貼身宮女再上前拿起,呈遞給娘娘。
張皇后翻開看了看,見是一本造船的書,瞧了賈敏一眼後,往後翻看。
後面密密麻麻都是圖,她還看到了一艘有幾十門炮管的大船,不禁再次驚訝看向賈敏。
“這些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娘娘感覺如何?”
賈敏笑問。
張皇后沉吟了下,朝宮女吩咐道:“去請陛下有空了過來一趟,就說妾身請陛下聖駕,有幾樣寶物要獻給陛下。”
“是,娘娘。”
宮女出門去,依樣把話傳達給外邊的太監。
賈敏原以為會等很久,可能要到下午,沒想到永安帝很快就來了。
他免了賈敏的禮,坐下來先看手錶與望遠鏡,再翻看那幾本書,足足看了半刻鐘,方才望向賈敏笑道:
“朕還以為你是進宮來求情,沒成想是送給朕一個大驚喜來了。”
“臣婦惶恐,豈敢求情於皇后,讓陛下為難?”
賈敏恭敬道:“這些器物與書籍,都是源於一位姓楚的先生,他見識非凡,造出的器物,所學知識皆與常人不同,臣婦去年生了病,也正是因他指點,才找到一位遊方高僧,得了一秘方。”
“楚先生?”
永安帝拿出那幾本醫書,又問:“他連線生也會?”
“……會的,楚先生所學頗雜,除了不會半點詩詞歌賦外,其餘都頗有研究。”
“不會半點詩詞歌賦?”
張皇后訝異。
永安帝又問:“他如今在揚州還是在京師?”
賈敏猶豫了下,“回陛下,楚先生無所定居,素來最惡禮法,進了番夷皇宮也是昂首闊步,恐他……”
“你儘管叫他來。”永安帝囑咐她道,“朕免了他一切禮節!”
賈敏說不出話了。
永安帝低頭看著書,嘆息道:“十餘年前,閩東海戰,大順數十條戰船被紅毛番的三艘大船擊潰,番夷之戰船無論是航速、轉向、船身堅固,皆比大順戰船強。”
永安帝目光灼灼的看向她,“大炮還可輕易學得,但戰船卻難以憑几個工匠造出來……楚先生此書中的造船法,使朕如久旱逢甘霖,恨不能拜先生為工部尚書。林夫人,你可知朕意?”
賈敏起身行拜禮,慚愧道:“臣婦不敢說謊,實在是楚先生仙蹤難覓,下次見著了他,臣婦定將陛下之意傳達於先生。”
“仙蹤?”
永安帝笑了起來,“莫非這楚先生也如清虛觀的張真人?”
賈敏先愣住,心裡有些驚訝。
“罷了,你見了他再替朕轉達了朕的誠意。”
永安帝合上書,沉思著。
賈敏不敢打擾她。
“梓童。”
永安帝轉頭問皇后:“我記得賈府有一位小姐在宮裡?”
“你想做什麼?”張皇后嗔道。
永安帝握著她手笑道:“你去替我求一求老太妃,讓賈氏出了鳳藻宮,住進延祺宮去。”
張皇后甩開他的手,“你分明記得還來問,自己求去,妾身沒那麼大面子。”
“哈哈哈。”
永安帝知道事情成了,又笑著看向了賈敏。
賈敏雖心中疑惑,卻還是替侄女賈元春先謝過聖恩。
永安帝沒留下吃午飯,拿了一塊大點的手錶,收走望遠鏡和那些書,讓皇后給楚先生備好賞賜禮物後,離開了坤寧宮。
張皇后拿起剩餘的兩塊手錶,笑罵她道:“就你會做人,家裡還有幾塊?”
剩餘的兩塊,只能是太后與老太妃的。
賈敏笑說也沒幾塊了,就是有十萬兩都買不到。
張皇后不信她,留她吃了午飯就趕她回去了,說賞賜給楚先生的禮物明日再送到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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