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無情道小師弟倒追了

14 黑霧鬼國前路難行(三)

蘇暮臨湊過來,搶話道:“大人是比天山雪蓮還要金貴的東西,我不允許你把大人比作大土豆!”

宋小河懶得跟這個腦子被驢踢了的傢伙爭辯。

三人說話間,明修澤已經啟動雷法。

他合十手掌,當中夾著一張符籙,硃筆所畫的符文從掌中源源不斷地飄出來,往結界外飛去,一筆一畫在空中成形,在黑霧與搖擺的妖藤中散發著赤紅的微芒。

忽而他雙眸一瞪,二指合併,往空中的符文處一指,大喝一聲:“降!”

一道銀蛇般的雷電驟然從天而降,當空落下正劈在妖藤之上,雷打出了火,妖藤著火之後瘋狂地舞動起來,往下縮去。

眾人見有效用,不由同時鬆一口氣,紛紛誇讚起來。

雖說是誇鍾潯之的師叔,但他聽著也十分得意,大有一榮俱榮的意味,不禁昂首挺胸道:“我師叔的雷法在門派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他能同時招六道天雷。”

其他人一聽,頓時譁然地吹捧起來,雖有幾分真心在其中也未可知,但紛紛都要明修澤展示一下。

明修澤大概要被氣得吐血了。

他也無法,總不能丟了門派的面子,與此同時甩出六張符來。

六張符籙懸在空中平鋪開來,像方才那樣在結界外結成符文。同時召六道雷自然是讓明修澤相當吃力,他雖站得穩當,整張臉卻因為竭力施法而憋得通紅,青筋盡現。

“降——!”

六道銀雷乍現,光芒大盛,照亮了甲板上的人,但始終穿不透周圍濃郁的黑霧。

雷電將妖藤打下去不少,靈船的周圍倒真的寬敞不少,彷彿隱約開出了一條不算通暢的道路來。

“哇。”宋小河的雙眸被雷照映得發亮,“好像很厲害。”

鍾潯之聽見了,得意地瞥她一眼,那模樣像是他降的雷一樣。

明修澤已然滿頭大汗,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水,喘著氣道:“這地方有古怪。”

“什麼?”白鬍子老頭問。

“一旦接觸了黑霧,我的靈力就會迅速流失,我召來的雷本不該如此薄弱才對。”明修澤凝重道:“我們須得儘快離去!”

“妖藤還在,若要以靈船強行衝撞,不知有幾分勝算。”羊角女子道:“我覺得我們應該合力再清理些妖藤才能嘗試。”

“時間耗得越久越沒有好處。”白鬍子老頭搖頭道:“老夫以為,應該趁著現在妖藤減少,一鼓作氣衝出去。”

只有兩人提出了選擇,剩餘兩個領隊則沉默著。

其他人都原地待命,等待他們下達指令。

宋小河小聲嘀咕道:“商議來商議去,白白錯失衝出去的好時機。”

“來不及了。”沈溪山在旁邊說了一句。

話音剛落下,靈船就受到了巨大的衝擊,整個船體猛烈地震動起來,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劇烈。

宋小河一時沒站穩,摔了個屁股墩兒。

蘇暮臨還想借她穩住身形,被她一腳蹬出去,滾了兩圈撞到船欄。

整個靈船發生高幅度歪斜,幸而眾人反應快,才不至於被甩出去。

緊接著妖藤自下方瘋狂生長,像是被方才的雷激怒了般,不僅粗了幾倍,還衝出老高,在船的上方纏結凝聚,呈現出一張血盆大口,將整艘龐大的靈船吞入其中。

妖藤開始收縮絞緊,死死擠在周圍的結界上,不多時,結界出現細微的裂縫,和清脆的碎裂聲。

眾人大驚,趕忙結印施法加固結界,以此與妖藤對抗。

宋小河露出害怕的表情,“完了,這些妖藤生氣了!”

鍾潯之不可置通道:“為何會這樣!它們竟然不怕雷法?”

眾人已亂作一團,甲板上亂哄哄的,雲馥與謝歸也加入了穩固結界的隊伍之中,放眼望去,仍舊閒著的就剩下宋小河,沈溪山,步時鳶,鍾潯之還有吐著舌頭暈過去的蘇暮臨。

“我師父說過,九天雷法是可以斬盡世間一切邪魔的,為何你師叔的雷滅不了這些妖物?”宋小河皺著眉頭,提出疑問之後,又很快自己想出了答案,“哦我懂了,這根本就不是風雷咒!所以召來的也不是九天雷法。”

“你放屁!”鍾潯之聽後竟勃然大怒,兇戾道:“鍾家的金雷咒在人界已流承千年,乃是正統的雷法,風雷咒只是從金雷咒之中分出來的旁系,是仙盟抄去的贗品!”

沈溪山聽後,眉梢微動,淡然地看著他,“凡人之界能夠借九天神雷的,就只有風雷咒。”

鍾潯之惱怒得滿臉通紅,“你不過一個仙盟小弟子,如何懂得金雷咒的厲害之處?少在小爺面前口出狂言!”

“學文!莫要無禮,快來一同加固結界!”謝歸聽到這邊吵起來,在施法的同時分出心神來勸阻。

宋小河這時候自然是跟沈溪山一個陣營的,哼了一聲,“正統雷法?我看是你們鍾氏自封的吧?我倒覺得我們仙盟的雷法才是正統。”

鍾潯之微微眯眼打量她,“你們仙盟?你師父可是仙盟的梁檀?”

宋小河這才發覺自己說漏了嘴,不過很快又覺得無所謂,於是坦白道:“是又如何?”

“難怪我先前就覺得你的名字耳熟。”鍾潯之冷笑著,鄙夷道:“原來他的徒弟,一個修行十幾載,連自如運用靈力都做不到的廢材,竟然還敢在我面前叫囂,早幾年從我姐姐口中聽到你的名字時我就知道,一個只知道吃軟飯的爛人,能教出什麼好徒弟來?”

他的話相當刺耳,宋小河饒是早就習慣了譏諷,卻也無法忍受有人羞辱她師父,當即氣得蹦起來,“你又有什麼能耐?仗著你師叔的六道雷法在這逞什麼威風,你有本事倒是自己召雷啊!”

聽起來像是激將法,鍾潯之並不上當,只冷笑道:“你既然說風雷咒厲害,何不展示一二,讓我等見識見識?”

讓宋小河使風雷咒,等於強迫驢子站起來炒菜,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以沈溪山現在的情況來說,也無法使用風雷咒。

宋小河不管是答應還是拒絕,都是在給鍾潯之大肆嘲笑貶低仙盟的機會。

“可以。”

但宋小河答應了,又說:“不過我有個條件。”

鍾潯之:“你說。”

宋小河:“若是我召來了九天雷法,你就要給我一樣東西。”

鍾潯之:“何物?”

宋小河指了指他腰間掛著的錦囊,“這個,包括裡面的所有東西。”

鍾潯之腰間的錦囊是個上乘的儲物袋,裡面裝了他這次出門的必需之物,還有平日裡收集的寶貝,可謂是全部家當。

但他沒有猶豫,馬上就應了。

因為他知道,宋小河絕對引不來九天神雷。

九天神雷,其實就是天劫之雷,是上三界中凌駕於萬物之上的強大力量。凡人飛昇,上仙晉神,皆逃不過那一場天道降下的雷劫,古往今來多少厲害人物在雷劫之中隕落,是以九天神雷便是這六界之中唯一能夠克所有妖邪的絕對正道之力。

而風雷咒引來的雷法,只能算是天劫之雷當中的一部分,儘管如此,也足以對付人界的妖邪。

金雷咒的確無法與之相提並論,但能夠引來真正九天神雷的風雷咒,早在幾十年前就消失了,此後多年,再無人能夠做到。

宋小河縱然是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做到。

耍賴也無用,鍾潯之已經做好與她辯論的準備了。

宋小河與他達成約定之後,指著他,下巴微揚,一副囂張的樣子,“那你就睜大眼睛看好了。”

她抬步,走向甲板的最前方。

沈溪山心懷疑惑,腳步不自覺地跟了過去。

這邊兩人吵架的動靜其實早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只是兩個少輩口頭爭執,倒不用長輩們出來管教,是以眾人並不在意。

但聽得兩人一來二去,定下了這麼個約定,皆不約而同地投來注意力,盯著宋小河。

就見她手腳並用,略顯笨拙地爬上了船頭前方的欄杆,踩在上面,站得高高的。

面前就是擁擠在一起,糾纏湧動的妖藤。

她背對著所有人,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從耳垂上取下了那個玉葫蘆掛飾。

原本只有指甲蓋的大小,但放在掌心之後,一陣微芒過後,玉葫蘆就變大,像個尋常酒壺。

只是這玉雪白無瑕,雕刻著翱翔的鷹,和朵朵祥雲,栩栩如生,一眼就能看出這玉料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也是梁檀唯一,能拿出手的東西了。

宋小河下山之前偷來的。

這其實是個儲雷的法器,只需要催動靈力唸對謎語,就能釋放其中的雷法。

這東西宋小河從未見師父用過,但師父每回喝醉了,都會寶貝地捧著這玉葫蘆,拉著宋小河吹噓它的厲害之處,如何如何撼天動地。

宋小河也覺得這寶貝應該是師父煉的那一堆靈器裡最成功的一個,畢竟光從外形上看就極為金貴。

就算不成功也無所謂,誰還不知道她宋小河是個能力低微的廢柴?

她臉皮夠厚,不怕別人嘲笑,何妨一試呢?

她尚記得密語,於是催動其身體裡微弱的靈力,按照師父所說的方法來催動玉葫蘆。

螢火般的光芒朝玉葫蘆聚集,慢慢將它包裹在其中,但那光比宋小河的夜光珠還要微弱。

甲板上一片寂靜,無人說話,皆默默看著站得高高的宋小河,見她一動不動,不知道搞什麼鬼。

鍾潯之得意極了,不耐煩道:“既做不到就下來吧,少丟人現眼。”

話音落下,好一會兒的時間,宋小河都沉默著。

正當眾人等得乏味時,頭頂的天幕出現異動,滾滾雷聲,似乎從遙遠的蒼穹傳來。

所有人抬頭,只看到密集盤繞的妖藤和一片漆黑,但那雷聲卻是實打實的,越滾越近。

像是一場馬上就要降臨的暴風雨般,雷聲發出沉悶的低吼,一聲比一聲重,直到傳來了近處,盤旋在頭頂上,轟鳴不斷。

宋小河已無暇去想別人會是什麼神色,什麼想法了,她震驚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纖細修長的手指中,有細小的銀色閃電在緩緩流動著,將她的雙手環繞其中,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凝聚在雙手上。

所有人的臉上都出現震撼的神色。

沈溪山仰頭往上看,聽著陣陣雷聲的低吼,再去看宋小河的背影。

一道巨大的閃電從天空劃過,即便是被黑霧籠罩,妖藤絞纏,那光芒也滲了進來,落下幾抹熾光。

約莫就是這一刻。

“九天雷法,皆聽我令!”

宋小河雙指一併立於身前,眸光一肅,聲音清脆:

“召來——!”

短暫的沉寂過後。

下個瞬間,雷電自天穹裹挾著萬軍過境之勢疾速砸下,撕破黑暗,貫穿天地!

如一柄誅天利劍,穿破了黑霧,劈碎妖藤,斬碎一切黑暗,光芒如明晝,照亮了視野所能看到的極限,彷彿天明。

與此同時,雷聲轟響,震耳欲聾的聲音彷彿在所有人的魂魄上狠狠劈了一下,靈魂都得以震盪。

在這種雷勢之下,諸天妖邪都將蕩然無存。

這便是九天神雷。

雷電極晝,恍若天光乍洩,狂風驟卷,所有人都本能地施展法訣祭出靈器,捂住耳朵閉上雙眼,痛苦地抵禦這壓迫力無比強大的雷法。

沈溪山在滿天的銀光中抬眸,看見宋小河的長髮被狂風捲得紛揚,衣裙吹鼓起來,獵獵翻飛。

她卻站得筆直,屹然不動,彷彿置身於這場浩大而震盪天地的銀色瀑布之中。

而後,她緩緩側身,從滿天雷光中將頭偏過來,紛飛的長髮沒遮住她的眼。

與沈溪山在肆虐狂風裡對上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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