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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高階定製

坐在二層中央的圓形燈芯絨沙發上,看看展示室內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又看看自己身邊滿臉笑意的韓易,小如有點發懵。

高階定製……什麼情況?

徐憶如對奢侈品並不陌生,事實上,還沒滿一週歲,她就用上了人生第一件奢侈品。

愛馬仕的卡布里奧爾嬰兒睡衣套裝。

給媽媽的凱利包做配貨的諸多小玩意之一。

家境優渥,從小也有意被精心富養。徐憶如的國中時光在南投私立普臺高階中學度過,那是全寶島最具知名度的佛教私立學校之一,學校的創辦人,是來自蜀川省營川縣的惟覺大和尚。“教理、福德、禪定”三環一體的僧伽教育理念,是南投私立普臺高階中學的核心精神。因此,在學校裡,嚴禁出現任何會讓學生產生攀比與物慾之心的物什。

但即便如此,家裡也給徐憶如在看不到的地方準備了難以計數的奢侈品。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就連她床位上的遮光簾,都是由諾悠翩雅的羊絨織造。

徐家父母希望透過提供全方位的寬裕條件,使徐憶如早早獲得物質上的充分滿足,讓她不至於在成年後,因為對奢華生活的追求而做出什麼不光彩的傻事。

這是絕大多數生養女兒的富人家庭,極為一致的培育觀念。

哪家小子想買兩件奢侈品就把我女兒勾到手了,那實在是天方夜譚。

父母的苦心沒有白費,徐憶如生長到現在,在物質方面沒有任何憂慮之處,也順理成章地蛻變成了一個不以物喜的大家閨秀。

在南加州大學,無數富家闊少想要用金錢打動她,徐憶如連推託的說辭都欠奉,呈至面前的禮物一律拒絕。畢竟,哪怕是就讀USC的信託基金寶貝,又能有多少真正隨意支配的財富?買的東西,無非就是愛馬仕的包、馬諾洛-伯拉尼克的鞋、梵克雅寶的項鍊,來來回回就是這麼幾個牌子,幾種東西。

小如一衣櫃都是,需要收你們的嗎?

即使前兩天看到韓易的法拉利,徐憶如也沒有絲毫觸動,她驚訝的,只不過是摯友的突然暴富而已。

可現在,即使是心如止水的徐憶如,也不由得泛起了一絲波瀾。

徐憶如不是沒有買過高階定製的東西,2013年,為她慶祝18歲成人禮的媽媽,就在巴黎蒙田大街的迪奧為她買下了一款價值6000歐元的2013秋冬高定系列黑色無袖大衣。

但那是高定系列釋出後,掛在門店裡的成品而已。說到底,跟真正的成衣系列也沒什麼區別。

現在,正在為她服務的,可是香奈兒定製服務部門的總監,高階定製界毋庸置疑的權勢人物,丹麥時尚界的驕傲,西格莉德-迪勒龐。

“易易,這也太誇張了吧。”偷瞄了一眼正在試衣架前挑選模板的西格莉德-迪勒龐,徐憶如用指尖碰了碰韓易的手背,悄聲道,“這是隨便逛逛喔?這不是三堂會審嗎?”

“我也不知道是這個陣仗。”韓易喝了一口加冰加檸檬的可樂,搖搖頭,“我想給你挑個禮物,打電話向奧利維亞詢問建議,她跟我提到了這件事,我覺得挺好的,就讓她定下來了。”

“天吶。”徐憶如咬咬下唇,看這形勢,不至少訂做一件,今天是不好意思離開了。

小如悄悄拿起自己的手機,點開Scottrade,準備取點現金出來。

“你幹嘛?”韓易敏銳地識別出了股票交易軟體的Logo,他按下徐憶如的手,瞪大了眼睛,“說好我請客啊。”

“很貴的。”徐憶如弱弱地回應道。

“能有多貴?”

“別的我不知道,那一件,至少十萬美元。”

徐憶如用眼神示意韓易,看向臨時展示室靠盡頭依牆擺放的那一套概念禮服,由一席鑲上金邊的白色薄紗披風和一件香檳金色長裙組成。複雜的織造工藝、華麗繁複的花紋、看上去就極為昂貴的絲綢與流蘇質地,還有明顯是由手工縫製的不規則亮片,都淋漓盡致地展示出它那絕對不會少於五百工時的打磨時間。

作為男性的韓易不清楚高階定製的概念,但徐憶如對此可並不陌生。

法語HauteCouture,直譯過來,便是高階定製服裝之意。雖然這一概念肇始於巴黎,一直以來也被稱為法國當代文化的瑰寶,但事實上,第一位向時尚界引入定製時裝概念的,是來自英國的女裝設計師,查爾斯-弗雷德裡克-沃斯。

1858年,沃斯在巴黎創立了第一家高階定製工作室,專門為歐洲大陸的上流階層提供服裝服務。“時尚設計師”一詞,就是沃斯的發明,為本來樸實無華的服裝製造行業,套上了一層藝術的光環。

1868年,在野蠻生長了十年後,巴黎遍地開花的高階時裝屋聯合起來,成立了法國高階時裝公會,為高階定製行業制定統一標準。1921年,時裝保護協會成立,旨在保護高階定製時裝為頂級人群創造的服裝藝術不被剽竊抄襲。每一件定製時裝出爐後,都會由模特穿上拍照註冊,以留下版權保護的記錄。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高階時尚行業蓬勃發展,時至今日,已經成為了法國對全世界最強勢的文化輸出產品之一。坐落於巴黎的法國高階時裝公會,牢牢把控著對高階時尚的定義權。公會規定,任何一個時尚品牌都可以為客戶定製成衣,即“Couture”,但如果一個品牌的定製服裝線想要被認定為是“HauteCouture”,則必須同時滿足以下三個條件:

1,設計必須為私人客戶獨家定製,試衣次數要在一次以上。

2,必須在巴黎有一間僱傭至少十五位全職員工的Atelier,即手工工作室。

3,春夏季和秋冬季,必須向巴黎媒體展示至少三十五件定製時裝,日裝與晚裝都包含在內。

由於嚴苛的條件限制,全世界範圍內的奢侈品牌如砂礫般不可計數,但被賦予GrandCouturiers,即大時裝師頭銜,能正式使用高階定製稱號的,只有區區十六家而已。包括法國本土品牌香奈兒、克里斯蒂安-迪奧、亞歷山大-沃捷、馬吉拉、紀梵希、讓-保羅-高緹耶,還有在巴黎設有工作室的異國品牌,比如來自義大利的詹巴蒂斯塔-瓦利和艾爾薩-斯基亞帕雷利。

除了十六個正式會員外,法國高階時裝公會還會邀請他們認為有潛力的服裝品牌成為客座會員。如果客座會員連續四個時裝季被邀請參加法國高定時裝週,就有機會晉升為正式會員。像近年來在全球範圍內頗受歡迎的黎巴嫩品牌祖海-慕拉,就正在為獲得正式會員的身份而努力著。

客座會員不能使用HauteCouture的標識,只能稱自己是Couture,沒人敢自己隨意修改。誰要是有僭越之舉,只會成為整個時尚工業的笑柄。

隨著全球化時代的到來,為了進一步擴充自身的影響力,公會還吸納了八家在巴黎城之外設有高階時裝工作室的品牌,包括北非Tunisia的阿萊婭、黎巴嫩的艾利-薩博,還有義大利的華倫天奴、阿瑪尼、芬迪和範思哲,作為公會的國際會員,又稱通訊會員或者準會員。

但歸根究底,在排外的法國時尚界,這些品牌都難以得到真正的認可。要知道,公會的眼高於頂可不光是針對於外國品牌。2013年,紀梵希就因為沒有達到稽核標準,被踢出正式會員隊伍,引發軒然大波。

真正能數十年如一日坐穩高定席位的品牌,迪奧算一個、巴爾曼算一個,香奈兒算一個。

而在這其中,香奈兒又是當之無愧的頭號玩家。

為了維持高定界老大的地位,世紀之初,香奈兒接連買下刺繡大師勒薩吉、羽毛專家勒瑪麗、頂尖鞋品馬薩羅、金飾名匠古森斯、定製珠寶品牌迪路、女帽製造商米歇爾屋,以及布花供應商吉耶等七家巴黎最受尊敬的手工工作室,保證香奈兒高定系列的不可複製性。

幾乎每個季度,香奈兒都能在高定時裝週上展出超過一百件定製時裝,這在高定時裝界是一個其他品牌難以企及的天文數字。要知道,雖然聲名顯赫,但高階定製的服務客群卻極難擴充,即使進入二十一世紀的第十個年頭,全世界真正能經常購買高定產品的消費者,不過四千人而已。

這四千人,就像是浪漫主義時期在宮廷和私人宅邸裡奉養音樂家的貴族,用他們深不可測的財富積累,為新世紀最尖端的時尚藝術提供養分。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這麼四千人有購買高定時裝的能力。一部分富人對高階定製不感興趣,他們更信賴自己長年合作的私人裁縫。而另一部分富人,則過了用這種東西裝扮自己的階段。

如果你是沃倫-巴菲特,連愛喝櫻桃味可樂這件事都能成為其他人爭相效仿的風尚,還有什麼必要往自己身上套定製的衣服呢?

你的一切都是獨一無二的。

但只買過一件大衣的徐憶如,不算是這四千人的一員,更不是沃倫-巴菲特。即使家境富裕充盈,她離這個階層,依然還有相當遙遠的距離。

可今時今日,高定時裝界永恆的霸主香奈兒,竟然派出了他們定製時裝部的總監,為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徐憶如量體裁衣。

“十萬啊。”韓易歪歪腦袋,“那就只買四件好了。”

“真是業障深重啊你……對了,他們怎麼會在洛杉磯的?”徐憶如無奈地瞥了一眼摯友,沒有繼續接他的話茬,轉而提出一直藏在心中的疑問,香奈兒的門店到處都是,但香奈兒的高階定製屋,永遠只會在巴黎。

有購買能力的四千人,不缺一架飛往歐陸的私人專機。

“據說是香奈兒三到五年一次的高定巡迴展,奧利維亞是這麼說的。”韓易回憶了一下,答道,“一月底香奈兒在巴黎做完高定時裝週之後,就開始了巡迴展。先是在倫敦,然後是紐約,隨後趁著奧斯卡周,到洛杉磯來幫明星試衣。”

“這裡結束之後,他們就會去亞洲了。魔都、帝都,然後是東京。”韓易指了指朝他們走來的迪勒龐,“沒記錯的話,你是她在洛杉磯倒數第二個客戶。”

“迪勒龐女士,很高興見到您。”

雖然心裡有些緊張,但徐憶如的表現卻是落落大方,她站起身來,優雅地向西格莉德-迪勒龐伸出手。

“您好,徐女士。”西格莉德-迪勒龐看看徐憶如的裝扮,開了個玩笑,“看樣子我們得說服你喜歡上香奈兒。”

“能不能讓她披著迪奧進來,穿著香奈兒出去,就看您了。”韓易也微微點了點頭,笑著說道。管她是時尚界多大的人物,只要不認識,就沒有心理壓力,“至少我是這麼希望的。”

“那讓我們開始吧。”西格莉德微笑著頷首,從助理那裡接過一本彩色冊子,朝徐憶如和韓易展開來。她不需要介紹自己,因為每到一座城市,想要由她服務的客戶,都會提前做好功課。

“這是香奈兒2016年春季高定的靈感手冊,你們可以選擇已有的造型由我們進行修改,我們也會為客戶製作秋冬季的定製造型。”

有些高定品牌會為客戶調整現有的設計,有的品牌只願意銷售套裝而絕不做修改,更有品牌連成品都不銷售,只做定製。

世界級品牌香奈兒自然是第一種,品牌越大、財力越雄厚,越沒那麼多規矩。

西格莉德將手冊遞給韓易,拍拍手,說道。

“二位可以先瀏覽手冊,我們的試衣模特也會實時展示造型的上身效果。”

展示室模特,為塔尖階層準備的又一個特權。

普通人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的時裝週超模,不過是貝弗利鉅富們選購衣飾時的配角而已。

當然,真正的世界級超模不會接私人展示室的工作,香奈兒再有錢,也不可能花一小時幾萬美元的價格讓勞拉-斯通或者卡莉-克勞斯來幫高定客戶試衣。

但饒是如此,這次展示的排場依然奢華。

香奈兒羅迪歐大道旗艦店的二樓,原本陳列著成衣系列、皮包和一部分鞋款。高定時裝部在奧斯卡開始之前的一週徵用了這裡,清空所有的展品,把將近五千平方英尺的空間打造成了一個皇室標準的展示室。

光是改造費用,就花了將近三十萬美元。所幸去年十二月香奈兒以每平方英尺一萬三千美元的價格,買下了這處旗艦店的物業產權,所有的改造都不會便宜了旁人。

八位試衣模特自更衣室魚貫而出,分列在西格莉德兩側,直面徐憶如和韓易。

這麼大的陣仗,當然不光是為徐憶如一人所設。香奈兒與精英模特經紀公司洛杉磯分部簽下兩週的試衣模特展示合約,主要是為了給參加奧斯卡頒獎典禮的好萊塢明星們服務。

在剛剛結束的第88屆頒獎典禮的紅毯上,去年最佳女主角大獎得主朱利安-摩爾、《星球大戰:原力覺醒》的女主角黛西-瑞德利和土耳其女導演,最佳外語片提名《野馬》的女導演德妮茲-加姆澤-埃爾居文,都是身穿香奈兒的定製禮服亮相的。

2月29日的奧斯卡頒獎典禮結束後,高定時裝部再在洛杉磯逗留一週,就要啟程跨越太平洋,前往亞洲。今天是他們在洛杉磯工作的最後一天,徐憶如很湊巧地沾了光。

“二位是第一次參加……類似的活動,對嗎?”

看著兩張青春洋溢的面容,西格莉德輕聲問道。

“沒錯。”

韓易非常自然地點點頭,給出了一個微笑。

沒有經歷過不可笑,人生本就是由一個又一個嶄新的體驗串聯起來的。

可笑的是那些沒有經歷過,卻想要在專業人士面前裝內行,靠這種方式獲得認同感和安全感的人。

“沒關係。過去五年來,我們看到北美地區,還有亞洲地區,有越來越多的新客戶。我們歡迎你們的加入,也非常高興能夠與新鮮的心靈進行溝通,這也能幫助我們更好地完成我們的作品。”

西格莉德的回應非常友好且具有藝術性。

而用人類聽得懂的語言翻譯過來就是,誰有錢我們跟誰聊。

“呈現在二位面前的,是剛剛在巴黎高定時裝週上展示的2016春夏季系列。第一號到第八號造型。”西格莉德站到一號模特的身側,介紹道,“我們的模特,身材在零號到二號之間,相信徐女士應該也是這個區間。看上了哪套造型請告知我們,我們將幫你進行個人試衣,根據你的身型改變剪裁、服裝材質甚至一部分的設計。”

聽到西格莉德的問話,徐憶如沒有立刻開口,她偏過腦袋,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韓易。

徐憶如已經準備好動用自己的投資小金庫,買下其中一套服裝了,畢竟這樣的機會,不是什麼時候都能遇到的。

在韓易喜歡的範圍裡,選一套價格合適的吧。

不知道為什麼,徐憶如很想知道韓易的偏愛。

“我覺得……”韓易斜過身子,指向四號和五號模特身後的那一件靜靜倚在牆邊的長裙套裝,正是徐憶如第一眼相中的那套,“那套怎麼樣?”

“非常好的眼光。”西格莉德笑著頷首,“這是本年度的第58號造型,由我們美豔動人的吉吉-哈迪德女士在時裝週上首次展出。今天沒能邀請到她,但並不意味著這套造型就有所遜色。”

“徐女士可以嘗試一下。”

“太貴了啦!”小如用中文向韓易低聲哀嚎。

“試一下又不會掉塊肉。”韓易遞出一個鼓勵的眼神,“快去吧,我感覺會非常適合你!”

摯友極力慫恿,再加上徐憶如本來就對這套造型頗為心動,最終她還是站起身來,在PetitesMains的簇擁下,朝試衣間走去。這次巡迴展,西格莉德帶了四個PetitesMains一起出行,剩下的人,則留在了巴黎的工作室,完成高定時裝週上預訂的服裝。

在法語裡,這個詞十分直白,意思是“小幫手”,他們是擁有高超手工技巧,幫助設計師真正完成成品服裝的製衣工匠。一件設計和工藝極其複雜的晚裝禮服,有時甚至需要五十個“小幫手”同時工作,累計一千個工時才能完成。

相較之下,哪怕是薩維爾街製作最精良的定製男士西裝,所需的工時最多也不超過九十個小時。

這是個屬於男人的世界,但男人是屬於女人的。

極具智慧的名言。

與普通成衣不同,高階定製時裝本來就不是為個人穿戴所準備的。不同的服裝有不同的穿戴方式,必須有兩三個助手協助,耗費一番功夫,才能穿戴齊整。

十五分鐘後,一席白金色禮服的徐憶如,才款款步入展廳。

韓易能聽到女性工作人員捂住胸口發出的驚歎聲,男性工作人員略顯粗重的呼吸,西格莉德-迪勒龐心滿意足的輕笑,還有其中一位“小幫手”如夢囈般的低語。

“Madamedel'Epine(迪勒龐夫人),我們一隻夾子都不需要用……這件禮服簡直是為她設計的。”

“你應該知道,徐女士,歐洲對華夏的浪漫想象由來已久。在法語裡有一個詞叫Chinoiserie,意思是華夏風。十八世紀,或者更早,我們開始狂熱地模仿一切與華國有關的東西。裝飾藝術、園林設計、建築、文學、戲劇、音樂,當然,還有服裝。”

西格莉德-迪勒龐圍著徐憶如,緩步繞著圈。

“如果看過弗朗索瓦-布歇的作品,你就知道,我們歐洲人曾經對中華文化有多痴迷。每個歐洲女人都想成為那個理想之國的公主,絲綢加身、黃金點綴,獲得整個皇室的寵愛……馬里亞諾-福圖尼、讓-皮埃爾-帕奎因、卡洛特-蘇爾斯,在高階時尚出現之前,一代又一代的法國設計師就深受Chinoiserie的啟發。最有趣的是,你知道嗎?那叫囂著把華國人趕出去的,二十世紀初的美國,在瘋狂地模仿華國人的穿衣風格。”

似乎是察覺到這個話題在洛杉磯展開來不是特別合適,西格莉德不留痕跡地轉移了話頭。

“歐洲人喜歡華國公主,想要看到華國公主。不管是從哪裡來的騙子,套上皇室公主的外衣,總能在歐洲獲得禮遇和歡迎。我也是這樣的人,徐女士。”

“我服務過諸多亞洲客戶,尊貴的、富裕的、美麗的亞洲客戶,但我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華國公主。一個真正來自那裡的,能代表亞洲美學文化的女人。”

“今天,我看到了你。”

作為時尚設計師,西格莉德-迪勒龐不僅需要繪製圖紙,更需要在集團內外闡述她的美學理念,用優美深刻的文字將人引入她的高定世界。

數十年煉就的口才,讓她用含蓄但精確地方式,表達出了在場所有人內心的想法。

華夏公主。

聚光燈灑在徐憶如羊脂白玉般的肩頭,泛起金色的漣漪。

她的身形纖細嬌弱,是柳永詞裡的掌中飛燕、天上念奴。

對於現時歐美的主流審美來說,徐憶如有些瘦弱,但在高階時尚的領域,這正是最完美的風姿。

極華夏的美人,披上最西方的衣裳。

不同文化間的美學標準,在這方展示室裡交匯、碰撞,最終完美融合。

“她真的太好看了。”奧利維亞輕聲讚歎道,韓易給她打電話的時候,特地提到是為“朋友”挑選禮物,因此,奧利維亞的誇獎裡,有意避開了任何會產生歧義的稱謂。

但西格莉德-迪勒龐不知道這些。

“你的妻子再完美不過了。”西格莉德轉頭看向韓易,笑道,“不是嗎,韓先生?”

“她不是我妻子。”

“那你還在等什麼?”

很顯然,西格莉德又一次錯誤的理解了二人的關係。

這也不怪她,誰會給普通朋友買高階定製時裝?

這一次,韓易沒有回答西格莉德的話。也許是沒有聽見,也許是故意為之,他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徐憶如,有意去體會著那股特殊的情緒。

這是一次試驗。

徐憶如一開始是笑意吟吟地聽著韓易與西格莉德的對話,沒有言語,也沒有波動。

很尋常的誤會而已。

但韓易良久不語的沉默,終於讓女孩變了神色。

溫暖和煦的公式化笑容消失,徐憶如眼底堅不可摧的磐石,逐漸開始鬆動。

“好看嗎?”

她走到韓易面前,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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