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牙漸漸醒來。
這段時間，他在心中做了無數次的演算，每一步都考慮了幾百次。
如同精密的計算機，在尋找一種最恰當的組合。
構成連鎖陣的妖術雖然多，但對他來說，並不算難，他都可以從容破解掉。作為木氏一族難得一見的天才，木牙學習的妖術，遠超過一般妖族。域中的幾個公共妖術府，他都去學習過，而且都是優等。
而木氏一族的妖術，修為等級之內的，幾乎全部掌握。
但難得是妖術連鎖的順序，妖術之間都有某些奇特的聯絡，破解用的妖術和下一步緊密相關，一環連一環，不容有絲毫錯誤，一旦出錯，全域性盡毀。
若是普通的連鎖，毀了也就毀了，大不了不過。
但佈置這個連鎖陣的聖妖，對木氏一族仇恨極深，連鎖陣出了錯，會形成巨量的妖術漩渦，大量妖術組合爆發，威能絕大，很可能會讓整個秘境都蕩然無存。
這不是什麼考驗，而是一個必殺之局。
所以木牙謹慎到了極點。
他不在意生死，但在意聖妖留下的東西，雖然希望很小，但總有存在的可能。為了木氏，再小的希望，也值得拼死一試。
嗯，至於李暮，也許也有一點在意吧。
“你要動手了？”
李暮掠到了他的身邊，現在的李暮，神識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一點風吹草動，都落在眼裡。
木牙愕了一愕。睜開眼來。“我還沒動。你就知道我醒了？”
李暮笑了笑，“感覺到了。”
木牙點點頭，正聲道，“我打算試一試了，你最好躲遠一點。我失敗的時候，你也許還能撿一條命。”
“這麼嚴重，好吧，我躲遠一點。”李暮喚上大黑。直接就往青霧裡飛去。
“喂，不用這麼遠吧？”
木牙一臉詫異，看著青霧中的李暮，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沒事，我躲遠了，你儘管實驗。”李暮站在青霧裡，微笑著遠去。
木牙當然不知道，現在的青霧裡，已經一隻妖靈煞都沒有了，如果能遇到妖靈煞。徐暮還要大呼好運。他在青霧裡繞了幾十圈了，就是沒找到。
木牙搖了搖頭。也不去管李暮，眼前的妖術連鎖，需要他集中全部精神。
實驗？笑話，失敗了，就根本沒第二次機會。
修長纖細的手指緩緩抬起，帶著微微彎起的弧度，近乎完美。
手掌彷彿樹幹，指如枝，指影如葉，迅速而靈活的遊動起來，速度奇快，肉眼根本無法跟上他的速度。而指法的擺動，千變萬化，又隱約暗合某種規律，一切自然而然，美妙之極，看得人陶醉。
數里外的李暮頗顯愕然。
他見過王寧的指法，見過沈冰雪的指法，都相當的靈妙。
但和現在的木牙比起來，就完全不是一個檔次了。
木牙就好像沒有經過任何雕琢，渾然天成，行雲流水，看不出絲毫刻意的痕跡。
“到底是妖族啊，天生就和自然相應，修者沒法相比。”李暮暗自讚道。
有這樣自然而繁複的操縱，任何法訣在他手上，都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指影漫天，動作沒有任何煙火氣。一個個玄奧複雜的符紋，在他面前憑空出現。
指尖輕輕劃過一條線，符紋落入平臺右下角的一塊方格中。
噗！
一聲沉悶如雷的炸響。
遠處的李暮，心不由抽動了一下。
木牙微眯著眼，安靜的看著方格，沒有任何表情。
很快，雲霧漸漸散去，露出一塊血紅色的方塊。他輕吁了一口氣，第一個妖術，血荒術，已被他破解。
叮。
傳承之門上對應的方塊，立刻亮了起來，發出絢麗的紅光。
木牙沒有停頓，開始施展破解第二個妖術方格。
第一步對了，對他是一個很大的鼓舞，要一鼓作氣。
叮叮叮。
傳承之門上的方塊，接二連三的亮起，顏色各有不同，但意義只有一個。
木牙的順序是對的。
李暮的心，漸漸也放鬆下來，不住點頭，“木牙，還真的是很有本事啊。”
然而這時候，木牙卻停住了，雙手懸在空中，久久不曾動過。
他知道，最困難的時候到來了。
做過題的都知道，一道題有時候會有一種以上的解法。要破解眼前的這個妖術陣，有兩種不同的妖術都可以做到。
兩種妖術，都是木氏獨有的，代表著兩種不同的方向，它們影響到後面的方格。
如果用藤黃術破解，後面的方格應該會是刺甲術。如果用葉脈術破解，後面的方格就會是生華術。這顯然是聖妖故意留下的陷阱，讓這道題變得不再是妖術的對決，而是生死的選擇。
他再度陷入沉思。
這裡他早已料到，之前就考慮過很久，也對自己說，走到這一步時不再思慮，隨便使用哪一種。
但事到臨頭走到了這一步時，這個隨便，卻讓他不自覺的猶豫起來。
對則生，錯則死的選擇，沒有幾個人能隨便。
李暮安靜的看著，他感知到數里之外的靈氣，也看出木牙的猶豫，但他只能等。
一天過去，木牙緩緩抬起頭，臉色蒼白如紙，青色的筋絡如同葉脈一般，密佈在額頭，看上去很有些恐怖，而耳垂下的妖核也有些黯淡，不復豔麗。
“你說，藤黃術還是葉脈術！”他大聲喊起來，聲嘶力竭，全無往日的從容。
“這是你的事。”李暮淡然道。
木牙的聲音又大了幾分，幾乎是吼出來的，“我選錯了，你也要死！”
“我的生死不是你的責任。”
李暮依然平靜，完全不懂妖術的他，無法做出任何選擇，“選吧，我相信你會是對的。”
木牙長嘆口氣，眼光漸漸堅定起來。
李暮的話雖是安慰，但也讓他多了許多信心。生死從來就是自己的事，不管別人怎麼選。
“我要做的事，也不是你這聖妖能夠決定的！”
指尖再度流暢的舞動，一道道符紋倏然展現。
他沒有猶豫，直接就符紋投入方格，隨即平靜的看向大門，等待結局。
生死無畏。
遠處的李暮，已然在數十里外，而且正縮在一座銀色寶塔裡，面前還有一座古鐘。
叮。
青色光芒驟然發出，如星光般耀眼。
“我說對了吧，你是對的。”
李暮收起寶塔和古鐘，笑聲直傳出十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