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則,她能感覺到,沈清棠是有與她做姐妹的心思的。
她還想著,或許能嫁給裴琮之做平妻。
果不其然的天真。
這樣的人,最是好哄好拿捏。
幾個月的時日相處下來,沈清棠已經全然摸透了她的心思想法,也與她關係親近了不少。
四下無人,兩人說起閨房話時,沈清棠總是愁染眉窩,若有似無的輕嘆。
林雲霜不免問,“裴夫人怎麼了,可是有什麼心事?不妨說與我聽聽,或許我能幫到裴夫人。”
多善良的好姑娘。
沈清棠初時是不想說的,耐不住她時時問,這才極不好意思地說出來,“不瞞林姑娘,我嫁給我們大人已有些時日了,卻一直未能有孕。”
她抿著唇,神色當真是落寞,“我平日裡進宮,瞧見隨宮裡的小皇子,活潑可愛,當真是喜歡極了。只可惜,我身子不好,不能為裴家綿延子嗣。”
這樣的閨房話,林雲霜聽了頓時羞紅了臉。
再細想想,的確也是奇怪。
尋常人家的新婦進門大抵不到半年便能身懷有孕,沈清棠去歲八月便與裴琮之成婚,如今已是一年有餘。
縱是撇去裴琮之生母的百日孝,也是綽綽有餘的。
林雲霜將這疑慮擱在心底,遲疑著問她,“裴夫人怎得身子不好?”
沈清棠先是猶豫許久,而後才期期艾艾開口,“我當林姑娘是自家姐妹,這些話,林姑娘可不要說出去。”
林雲霜自然點頭。
沈清棠這才抿著唇解釋,“不知林姑娘可還記得我從前與平南王府定過親?”
林雲霜自然記得。
關於裴琮之的一切她都有關心,何況是承平侯府和平南王府即將結親這樣的大事。
沈清棠嘆了口氣,“當時不知從哪兒傳出來的流言,非說我淪落過甜水巷裡。那時我還在閨中,哪能受得了這樣的羞辱,實在被逼得沒了法子,就趁著夜裡偷摸出府,去跳了護城河以證清白。”
彼時春寒料峭,護城河的水冰的能刺人骨。
她的眼裡蓄滿了愁,眼神哀怨得緊,“我便是那時落下了病根,大夫說是冷寒入體,怕是難以有孕。”
一個懷不了孩子的主母,會是什麼下場。
三年無所出,便可休妻另娶。
倒是還有一個法子,將旁的妻妾生的孩子過繼到自己膝下。
也怪道林雲霜起了平妻的心思。
裴家總不能無後,裴琮之遲早要娶妻納妾。
自己與沈清棠關係這樣好,若是她當真存了這個心,未必不會想到自己。
只是現下,且得安慰沈清棠,“裴夫人不必憂心,你與裴大人年紀正輕,多的是時日,說不準何時就懷上了。”
話雖如此,沈清棠仍是憂心忡忡,“林姑娘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身子。”
她斂著眸,眼裡悄然落下淚來,“我實在是對不住裴家的列祖列宗。祖母撫養我一場,將我養大,我卻不能為裴家綿延子嗣。往後便是下了陰司,我也沒臉去見她。”
她哭得傷心,林雲霜聽了也是心酸,忙來安撫她,“夫人且別傷心,未必就沒有別的法子。或許是那大夫一時診錯了,不如我們再找別的大夫來看看。”
沈清棠抽抽噎噎,以帕拭淚,“我與姑娘說體己話罷。這事,我是萬萬不敢讓我家大人知曉的。那大夫也是我自己在外頭偷偷尋的。姑娘可不敢與我家大人說,我怕他嫌棄我。”
這般不能為外人道的秘密都告訴了她。
林雲霜是當真覺得她拿自己當親姊妹看待,一時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愧疚自己方才還起了借她上位的心思。
心疼同是女子,她自然是能體會到沈清棠的苦楚。
當即信誓旦旦道:“夫人放心,此事我定當為夫人遮掩嚴實。”
當真是個樂於助人的好姑娘。
沈清棠趁熱打鐵,再拉著她的手,面色誠懇道:“不知為何,我第一次見著林姑娘就心生喜歡,如今與姑娘相處下來,更是以為知音。”
“不瞞林姑娘,我曾經還想過,若是姑娘嫁進來與我做姐妹就好了,那樣便可日日與姑娘說話解愁,也不必煩這子嗣一事。”
她看姑娘羞紅了的臉和慌亂,不敢直視的眼,幽幽嘆氣,“只是我又怕折辱了林姑娘。”
好人家的姑娘,如何肯嫁去已有妻室的人家做平妻的。
但林雲霜不同。
她愛慕裴琮之,幾乎愛慕到了骨子裡。
她自然心動,也不敢表露出來,仍舊紅著臉安慰沈清棠,“裴夫人先別胡思亂想,未必就真的不能懷了,總還是有法子的。”
有什麼法子?
困在深宅大院裡的女子,除了尋大夫診治,便是去菩薩面前拜佛求子。
前者沈清棠說她已經做了,那便只能寄希望於後者。
林雲霜想了想,“要不我陪夫人去徑山寺拜拜吧,聽說那裡的菩薩求姻緣和子嗣最靈了。”
徑山寺甚遠。
但沈清棠憂心的不是這個,“這……這不好吧,若是叫我家大人知道我去求子,會不會就知道我不易有孕的事了?”
世家高門將子嗣繁衍看得極重,她有這個憂慮實在再正常不過。
但林雲霜有法子,“沒事,裴夫人便說是陪我求姻緣去的,無人會起疑。”
這便就約定好了。
日子定在下月的十五,初一十五是菩薩誕辰,這一日求佛問神最是靈驗。
再一則,這日是昭和公主遠嫁去陳國啟程的日子。
裴琮之身居高位,必得隨天子親送公主離京,分身乏術,自然顧不上她。
沈清棠什麼都準備好了,她還是義無反顧決定要離開。
夜裡枕上恩愛,裴琮之吃了避子藥,滿嘴清苦藥香來吻她。
他什麼都不知道。
沈清棠偏首避開他的吻,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著,滿臉嫌棄,“好苦。”
他吃了藥,連帶著她的嘴裡也是苦的。
“嫌棄我?”
他反要追上去,吻她的唇,勾她的舌,將這苦味盡數渡給她。
她掙不開,被迫承受。
眼見她眉眼都擰皺了,才鬆開,笑得溫潤風流,屈指來敲她額頭,“沒良心的壞東西。我是為誰吃的藥?還敢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