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肚子裡是我老陳家的重孫子,再小心點都不為過。”
許氏哭笑不得,“奶奶,萬一是個閨女呢,您這麼上心,到時候失望不會就不疼孫媳了吧?”
“疼,怎麼不疼,你和英兒年輕,第一個是個閨女又如何,到時候養好身子再生就是了。”
許氏是陳三叔婆親自挑的,為人處世大方又會說話,陳三叔婆怎麼會不喜歡。
許氏心中微定,也就隨陳三叔婆去了。
當天晚上,許氏突然疼了起來,一開始,她以為是胎動,月份大了,肚子裡的孩子動的歡,她也就沒當回事。
誰知剛翻個身,她就感到身下一熱,許氏心中一慌,去推旁邊睡著的陳長英。
“英哥,英哥,我好像要生了……”
陳長英被驚醒,緊接著,陳三叔公全家都被驚醒。
鬧起來的時候是半夜,陳三叔婆原先請好的穩婆在隔壁村,這會兒去請是來不及了。
沒辦法,陳三叔婆和大兒媳羅氏頂上了,她倆都是生產過的婦人,有經驗,故而還沒慌。
然而,當羅氏在許氏肚子上摸了一圈時,臉色一下就變了。
“娘,禾孃胎位不正!”
陳三叔婆手一抖,腦子裡突然劃過白天在陳大郎家聽到的話。
陳長運說,她娘看出來她家今晚有災殃,或許會應在許氏身上。
什麼是災殃?
陳三叔婆冒出一個可怕的猜測,一屍兩命,全家會如何,尤其禾娘和英哥兩口子感情甚篤,若是禾娘沒了,英哥會如何,這算不算災殃?
“怎麼辦?娘,奶奶,啊痛——”許氏聽了,臉色一下慘白了。
淒厲的慘叫劃過黑夜,陳長英一下急了,跑到房門邊上,“阿禾,阿禾,你如何了?”
羅氏眼尖,看到許氏身下沒有羊水再流出來,瞳孔一縮,“娘,羊水沒了,禾娘又這麼疼,怕是立刻要生了,村子裡只有大孟氏會轉胎位,我這就去請她!”
陳三叔婆腦子的弦一下崩斷了,下意識吼出聲,“不行!劉家白日裡才和家裡決裂,怎麼可能好好替咱們家禾娘接生?”
羅氏被吼的一僵,整張臉似是有些扭曲,“那請錢大夫?”
“我親自去請小孟氏。”
陳三叔婆並沒有發現不對,拋下這麼句話,不看羅氏微變的臉色,匆匆便出門了。
……
孟檀是穿戴好才入睡的,就是睡,也沒睡嚴實。
是以,陳三叔婆尋來的時候,沒怎麼折騰,就由陳長安揹著她去了陳三叔公家。
她剛落地,產房裡便穿出一聲悽慘的叫聲,如一記悶錘,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安根家的,我白日裡不該質疑你家三郎的話的,想必我在門外說的那些話你都聽到了,千萬別和我老婆子計較,你救救禾娘吧。”
陳三叔婆眼眶都是紅的,拉著孟檀的手近乎乞求。
孟檀嘆氣,她就說吧,肯定要出事。
拍拍陳三叔婆的手,孟檀指指產房,又指指自己的腳,最後指指陳三叔婆。
陳長安連忙解釋:“三叔婆,我孃的意思是,想要您扶她去房裡,前兩日我娘叫木棍給砸到腳趾了。”
“成,成。”
說來,接生也算是孟檀的老本行,前世,她小的時候,是跟著一個老神棍學算命的本事的。
老神棍喜歡在鄉間行走,有時候會遇到這樣的狀況,那些窮苦的地方,就會請老神棍救命。
時間久了,孟檀也就學會接生了,畢竟,醫玄不分家。
一進去,孟檀就聞到一大股血腥味,迎面撞上滿手是血的羅氏。
孟檀眼皮一跳,朝床上的許氏看去,便見床上的許氏臉色慘白,小聲呻吟著,身下血次呼啦一片,還有兩隻小腳。
“娘,許氏怕是不行了!”羅氏來了這麼一句。
許氏聽了,一個激動,身下的血流得更多了。
“啊!”孟檀想罵人,產婦正生產呢,就是不行也不能這麼嚷嚷!
陳三叔婆也意識到了,“羅氏,你瞎說啥呢,許氏這一胎極好,怎麼可能不行!”
羅氏像是意識不到似的,“娘,可是孩子腳先出來了,怕是大人孩子只能保一個。”
“閉嘴!”陳三叔婆吼了聲。
孟檀掃了一眼羅氏的眉眼,一團黑氣籠罩,卻來不及細看,她已經跛著腳來到床邊,看了眼狀況,心下鬆口氣。
轉身,孟檀指著水,又指著門外,瞪著羅氏,“啊啊!”
不許進來,大爺的,這羅氏有問題。
陳三叔婆連忙拉著羅氏走了,去準備婦人生產所需的東西。
許氏淚眼迷濛裡,見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那張臉嚴肅,冷靜,不同婆母和奶奶的慌張,莫名讓她安心。
尤其對方還溫柔笑著拍她的臉。
孟檀還有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她有靈臺眼。
與陰陽眼不同,陰陽眼能看見鬼神,靈臺眼只能看見人的病痛災厄之地。
當初老神棍看出她的靈臺眼時就搖頭,道:“還不如陰陽眼呢,有靈臺眼的,那都是受苦受累的命。”
孟檀當初不懂怎麼受苦受累了,但是直到被雷劈死,她才明白,自己喜歡看熱鬧,看完熱鬧,要是發現對方有個什麼災厄病痛,她會想提醒。
提醒了,往往會有麻煩找上門,背的因果業債多了,可不就受苦受累了?
唉,這該死的善良。
孟檀邊吐槽,邊將手在一盆微燙的水裡清洗乾淨,就開始幹活了。
她接生和一般接生婆不同,因為靈臺眼,眼前的畫面變得不一樣起來。
許氏的肚皮在她面前逐漸變得透明,一個小骷髏架出現在眼前。
這是嬰兒。
孟檀動作很輕柔,饒是如此,許氏依舊疼的臉色發白,身下的被褥都被她抓破了。
那個骷髏架被她推了回去,許氏整個人都疼的像個蝦米一樣,躬著身子,喊都喊不出來了,可見,疼極了。
“……嬸嬸,我不行了……”許氏突然癱在了床上,喃喃出這麼一句。
“啊!”那怎麼成,胎位都撥正了。
孟檀湊到許氏面前,指指自己的腦袋,又指指許氏下面。
然而,那張柔美溫和的小臉似乎失了生機,似乎連一點反應,也給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