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是,秦念之本是女子。”
江德福驚掉了浮塵,沈嶠倒吸一口涼氣。完了,景大人怎麼也跟著瘋了,難道是在暗牢中驚嚇過度?
宣和帝飄了兩日的小心臟終於落到實處,儘管早都證實過,可依舊會擔心那日所見不過是自己貪念所生出的虛妄夢境。
如今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凜厲的眉眼柔和了幾分。
景明像是開啟了話匣子,“陛下可還記得秦念之被誣告弒母那次。
當時大家都不能理解,秦夫人為何要對自己的親生孩子那麼殘忍,動輒打罵,關禁閉,甚至幾次三番試圖害死他,這就是原因。
因為秦念之不是秦家嫡子,他是女子,生而為女便是他的原罪。
秦夫人當年為了和妾室爭寵,穩固地位,想催產生下嫡長子。
可事與願違,賠上半條命,產下一女,還為此傷了母體,此生再難有孕。
可她卻將一切怪在無辜的孩子身上,又不甘心將嫡長子的位置讓出,便謊稱自己生下嫡子。
秦念之一天天長大,秦夫人越發的惶恐不安。
這種不安,在秦父身亡,秦念之被先皇破格封為伴讀之後,達到頂峰……
她怕秦念之的真實性別曝光,她怕被世人發現真相,所以她才不能容忍秦念之活下去。”
景明苦笑,這種感覺他太瞭解了,頂著欺君之罪,頭頂就像日日懸了一把利刃,不知何時會落下。
殿室內陷入了一陣寂靜,這秦夫人為了一己私慾竟做出如此蠢事,還喪心病狂連親身的孩子都不放過,真是令人髮指……
景明和江德福聽到此處,終於明白不是陛下和景明在發癔夢。
可秦大人是女子?竟真的是女子?神情有些恍惚,依舊不敢置信。
江德福一時沒忍住問出了心裡的疑惑,“可……可老奴記的秦大人雖然生的女氣,可還是有喉結,而且胸部……平坦。”
景明嘆了口氣,繼續說道,“說來都是我爹和秦夫人造的孽。
我祖上是前朝的御醫,前朝貴族男風盛行,曾流傳一種秘藥。
男童長時間食之,則男性特徵消失,頸部平坦,胸部柔軟,面板細膩更似女子。
這藥原本是專門用來調教孌寵專用,可服用此藥的孌童都活不長久,短則一年,最長也不過十餘年。
此藥有損陰德,前朝滅亡後,便被禁止,藥方毀於一旦。
但我祖上卻私自流傳下來。
我爹在醫術上頗有造詣,但……他卻不是個好大夫,他喜歡研究疑難雜症,古方藥典,這秘方流於他手,他便潛心研究了起來。
秦夫人李璃祖籍蘇州,是蘇州富商之女,小時體弱多病。
當時我父親在蘇州一帶行醫,頗有名氣,李父便花重金聘請我的父親為府醫專門照顧秦夫人。
自此,我父親便穩定下來,安心留在秦府,後來又跟著秦夫人來到皇城,開了醫館。
直到秦夫人懷孕產女,我父親醫術精湛,早在孕中便知曉胎兒真實性別。
他深知秦夫人迫切想要嫡子來鞏固地位,便獻上了那張藥方……
那張藥方經他改良,毒性更甚也更加複雜,我父親為此藥取名“逆轉丸”。
顧名思義,男子服用此藥則呈現女態,若是女子服用便會抑制女子發育。”
眾人聽到此處還有何不明白,宣和帝咬著後槽牙問道,“為何不停藥?秦夫人在唸之十一歲時便死了,為何後來他還會呈現出男子特徵。”
景明嘆了口氣,“秦夫人本沒想著讓秦念之安全長大,在他六歲時,便已經開始喂藥,月月不停。
後來我父親因病暴斃,我那時才初出茅廬,被秦夫人脅迫,繼續製造此藥。
可我於心不忍,便送去了普通的榮養丸,但當月秦念之卻吐血不止,險些喪命,我這才知道,此藥依賴性極大,貿然停藥,只怕小命不保。”
景明說到此處眼眶泛紅,亦是滿腹的委屈和心酸,又帶著頹然喪氣。
“我是真的沒辦法,念之那時那麼小,粉雕玉琢乖乖巧巧的,我也不忍心讓他繼續服用逆轉丸,可不吃就要死!
我也問過他的想法,可……他想活著。
正因為他想活著,這藥才不能斷!
直到三年前,我才徹底研究出新藥方,慢慢減輕藥量,讓他不至於斷了藥便喪了命,但是他六歲起便服用逆轉丸,身子骨早已經被拖垮了……”
宣和帝攥緊拳頭,手面上青筋暴起,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
“我這些年,一直在為她尋找續命之法,可收效甚微。除了好生將養,其餘只能聽天由命了。”
接著他又看向宣和帝,重重一拜,“我的府宅書房內,有關於秦念之的所有病案本,以及逆轉丸的配方,和我更改後的新藥方。
陛下可以收走,若是今後能派上用場,便是再好不過。
說到底也是我爹對不起秦念之,有違祖訓,失了醫者的良心和醫德。
如今陛下便是要我償命,也是應該的。”
宣和帝緊握的雙拳緩緩鬆開,又再次緊握,心中一股毀天滅地的戾氣始終無法消散,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早已化作兩架森森白骨……
宣和帝眸光嗜血,語氣陰狠,“你以為朕不敢殺你?”
沈嶠連忙跪地,苦苦相勸,“陛下,景明是秦大人多年好友,更是對秦大人身體狀況最清楚瞭解的人,雖說他爹有錯,可禍不及子女……”
江德福:“是啊,陛下如今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清楚秦大人身體的病因,不妨召集天下名醫共同會診,屆時定能找到為秦大人續命的好辦法……”
景明亦顫顫巍巍匍匐在地等著最後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