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修帶兩名小年輕連夜離開皇宮,領著一萬精兵浩浩蕩蕩南下剿匪,祝思嘉接連忐忑了好幾日。
他振振有詞向祝思嘉保證,半月內就能回來。
祝思嘉從未覺得半個月原來這麼漫長。
她接二連三地做噩夢,做的卻不再是前世相關;她昨日夢到龍墜秦嶺,今日便能夢見祝元存和任淮摔下萬丈懸崖,無影無蹤。
這段時日,她被這些預兆不好的夢害得食不下咽,萎靡不振。
長公主府的帖子送進長樂宮,她是宮內唯一收到請帖的女眷,祝思嘉這才如夢初醒,她是不是太殫心竭慮了點?
與其為數百里開外,無法感知的事擔憂,不如好好應對當下每一天。
三日後,昭華公主會在公主府為駙馬舉辦生辰宴。
昭華公主雖嫁給了廣平侯,但她並未搬進侯府,反倒是駙馬爺一直都與她同住公主府。二人情投意合、相敬如賓,外人眼中,儼然是一對神仙眷侶。
是麼?
祝思嘉盯著桌上請帖,百感交集。
上輩子晏修駕崩後,幼帝即位,昭華公主失去了晏修這座最大靠山。
駙馬暴露本性,大搖大擺將養在府外整整十年的外室帶回公主府,讓昭華給那外室一個名分。
外室是廣平侯府在鄉下的遠方表親,小時候曾進京去侯府住過幾日,想來就是那時與駙馬相識的。
老廣平侯是泥腿子出身,比起金銀珠寶,家中最不缺的就是十根指頭都數不過來的窮親戚。
昭華一氣之下當眾拔劍砍向二人,沒能傷那外室半分,卻將已成為朝中重臣的駙馬砍成重傷。
侯府老夫人氣不過,進皇宮告御狀,告到身為攝政王的晏行面前,要求嚴懲昭華。
昭華與諸位親王關係都不錯,那段時間,晏行也為此事苦惱不已。
這些瑣事,還是晏行回府親口說與她聽的,也不知道他說這些,究竟是幾個意思。
他難道以為他們二人如尋常夫妻一般,可以互訴衷腸、談天說地嗎?
祝思嘉當時沒聽完就起身離開,他們晏家的家事,跟她一個外人何干。
但現在不一樣,她自己就與昭華交好,昭華的事她不可能視而不見。
十年……十年後此事鬧開的時候,晏桓是大秦天子。
也就意味著,駙馬現在還沒開始在外面養外室呢。
沒憑沒據,即使她藉機提醒昭華,也是空穴來風。
這讓祝思嘉犯了難。
三日後。
許久未出宮,雪停後路上的冰還沒化,馬車緩緩駛出宮門的那一刻,祝思嘉輕輕推開車窗,大口呼吸宮外的空氣。
是自由的味道。
長公主府離皇宮不遠,祝思嘉叫人提前備好壽禮,還特意起了個大早,和朱雅一起做了些小吃和奶茶,好帶去給懷瑾和懷玉。
從皇宮出發時已值正午,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
這幾日祝思嘉都想不明白,昭華不僅尊貴,生得貌美,還為駙馬誕下一雙可愛的兒女,駙馬究竟為何會移情自己鄉下表親身上?
想到懷瑾懷玉時,祝思嘉恍然大悟。
昭華性格強勢,自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兩個小傢伙並未隨駙馬姓劉,而是隨著她姓晏。
晏懷瑾,晏懷玉,一個是晏修封的世子,一個是晏修封的縣主。
大秦駙馬雖不像別國駙馬那般不能入仕,可他現在在朝中職位並不高,放眼整個公主府,好像就他一個需要伏低做小。
便是連他的生辰宴,都不能回侯府操辦,而是要在公主府舉行。
一個被妻族壓抑多年的廢物男人,最大的報復方式,就是養個外室。
“婕妤,長公主府到啦,您當心。”
馬車停穩後,朱雅先下車,替她開啟車門。
公主府建在一個斜坡上,門前的冰雪雖被僕從清掃過,但天兒太冷,上面化開的雪水流到停靠馬車的廣場,不到一會兒又能結上薄薄一層冰。
今日這種盛大的宴會,全西京有權有勢的人都會赴宴,眾人得知祝思嘉也會應邀前來,紛紛換成了府中不太起眼的馬車。
故而,祝思嘉的馬車停靠在大門前,成了最顯眼的那輛。
祝思嘉剛鑽出車門,馬車就被人從後面狠狠撞了一下,地上新結薄冰還沒來得及清除,祝思嘉連人帶車都被撞得朝前一衝。
“婕妤當心!”
“啊!”
祝思嘉正臉朝地摔下馬車,眼看地面離自己越來越近時,祝思嘉絕望閉上眼,卻落入一個微涼的懷抱。
“臣弟冒犯,皇嫂恕罪。”
晏行的聲音讓她瞬間戰慄。
為什麼總是在這種時候遇到他?睜眼,正對上晏行一雙多情亦無情的桃花眼,帶著無法描述的繾綣,毫不迴避地看著她。
朱雅從晏行手裡扶過祝思嘉:
“你是那個,那個什麼王吧?長沒長眼睛啊!宮中這麼大一輛馬車停在這兒,你們王府的車非要挨著祝婕妤的車停是麼?趁陛下外出剿匪不能赴宴,你故意的吧?”
她聽說過祝思嘉和晏行等人的恩怨,對晏行這種不負責任的男子,最是不屑。
在她看來,晏行和祝思儀等人就是仗勢欺人的貨色,從前欺負祝思嘉人微言輕,現在欺負祝思嘉身旁暫時無人撐腰。
晏行繼續道歉:“今日馬車眾多,本王停在此處亦是無奈之舉,還請姑娘莫要誤會。”
朱雅白眼都快翻上天:“誤會?我看你就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來噁心人,長得人模人樣,做事狗模狗樣。倘若陛下今日也在馬車上,你還敢不敢來撞?”
“朱雅!不得無禮。”祝思嘉臉色發白,“長公主久等了,咱們先進去。”
被人指著鼻子罵,晏行也不惱,對著祝思嘉的背影行禮:“皇嫂先行,臣弟隨後就來。”
目送她進了大門,十一縮著脖子說道:“王爺,婕妤身邊那個眼生的宮女好凶啊!不過聽說她是陛下跟前的紅人,小的也不敢罵回去。”
晏行將一枚吊墜緩緩收進袖中:“無礙,思嘉心中對我有氣,多罵我幾句也好。”
那枚吊墜,是方才他從祝思嘉身上順過來的。
她剛回西京時,別的是逸王府送去的腰墜,與晏行身上的腰墜能合二為一。
她進了皇宮,就換成了晏修送的腰墜。
皇兄送她的腰墜,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