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修暈倒一事發生後第二日,眾人去長樂宮請安時,紛紛圍著祝思嘉詢問昨日情況。
餘欣等人倒不是出於喜歡才如此關懷,晏修是她們的君主,拋開兒女私情這一層面,她們身為晏修的子民,更應該對他多些關照。
祝思儀和楊泌雪、方心月雖在意晏修,但又不屑於與祝思嘉一派的人為伍,請完安就先行告退。
令祝思嘉意外的是,烏靈溪今天難得起了個大早,跟著珍珍一起來長樂宮。
烏靈溪像只歡脫的小鳥,圍著祝思嘉嘰嘰喳喳個不停。
她天真活潑,漢話雖說得比當初的珍珍還要差勁,可大家看她都心生喜歡,完全把她當作妹妹來看。
烏靈溪雖只與祝思嘉打過幾回照面,卻回回都被祝思嘉盛情款待。
苗疆女子沒有什麼讀書的機會,最是稀缺祝思嘉這樣溫婉淑良的女子,她更是對詩詞歌賦一概不知,祝思嘉既聰明還理事,在她眼中正是知書達理的典範。
祝思嘉將昨日之事娓娓道來。
杜羨:“沒想到西京懸案一事竟也能困擾陛下?”
在她認知裡,晏修在帝王這一身份上,千百年來恐怕無人能做得比他無情。
西京城史廣納四方來客,發生過的連環殺人懸案也數不勝數,這樣一位無情天子,居然也會因為城中的連環兇殺案而感到困擾——
或許是因為流言與祝思嘉相關的原因。
祝思嘉與在場幾人淺淺回顧西京懸案一事,再將晏修透露給她的傅逐破案細節,一一轉述給她們。
烏靈溪聽到傅逐透過生辰八字和五行屬性,來推斷兇手下一步的作案目標時,渾身冒起雞皮疙瘩:“這未免也太過巧合。”
珍珍:“何種巧合?”
烏靈溪:“在你們草原上,可否有巫術一說?”
珍珍:“那是自然,草原上會巫術的都是我們的巫醫,不過咱們草原人的巫術比之你們苗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烏靈溪點頭:“我初來西京時,就聽外頭百姓提起過所謂的貓妖懸案。尤其是聽說,死者都是被掏走心臟的十四歲少女時,就覺得過於巧合。”
“直到昭儀方才將斷案的更多細節說出,我更為震驚。”
“在我們苗疆有一秘術,或許用蠱來形容更為貼切。只要將蠱種在需要之人身上,在每隔半月找來紫河車和少女的新鮮心臟餵養,一共餵食四次,讓蠱啃食母體體內各處的老舊腐肉,就會達到返老還童的奇效。”
這麼殘忍的法子,聽得眾人一陣惡寒。
烏靈溪:“由於此法過於殘忍,多年前在苗疆已被大長老們列為禁術。”
餘欣略加思索,又問她道:“公主的意思是這個禁術被傳到了西京?”
烏靈溪原本信心十足,被餘欣這一反問,現在也有些拿不準:
“這個……我也不是很確定,但娘娘口中所言那幾位死者的生辰,恰好就與這個禁術需要的少女心臟,對得上號。”
“或許是兇手誤打誤撞吧,剛好與這個禁術撞上了也是極有可能。”
畢竟兇犯扛過了八次生不如死般的鉗刑,他嘴裡說出的話,可信度極高。
烏靈溪一番話,又引發起殿內幾人對於苗疆各類蠱蟲的好奇。
早上天冷,祝思嘉索性讓宮人將椅子圍成一圈,大家圍著暖爐而坐,暖爐上擺著各類瓜果烤得滿屋飄香。
餘欣是最好奇這類奇談的,她問烏靈溪:
“倘若那羅陽當真是收了錢財,才替人殺人取心的,可他只得手了三回,第四回時就被傅大人抓住了。服用蠱蟲的母體沒餵養完四次,會遭到反噬嗎?”
烏靈溪努力回憶她偷看的苗文禁書:“嗯……應該是沒有的,既然吃了三次就不會遭到蠱蟲反噬。”
“只是麻煩的是,蠱蟲雖沒有被餵養成熟,卻一直留在宿主體內。想要壓制它,宿主只能從用完第三次藥後開始,每隔半個月食用一次紫河車,至死,都不能停。”
祝思嘉:“停下來就會死?”
烏靈溪:“死不至於,就是面目全非,數尺長、針尖般大小的細長白色蠕蟲,在臉皮表層下,清晰可見。”
杜羨狠狠吸了口氣:“今天的午膳和晚膳,我想我是不必吃了。”
餘欣和珍珍捂著嘴:“我也是。”
只剩下祝思嘉還未表態,祝思嘉攤手:“你們都知道的,這幾日我得多多陪陛下。”
杜羨拍乾淨身上的瓜子殼,準備起身離開,臨走前她向祝思嘉提議:
“總不能讓娘娘一個人食不下咽,娘娘與陛下共進晚膳時,也順帶將苗疆密事告訴陛下。”
餘欣推著她往外走:“一天天淨出些餿主意。”
晚膳時,祝思嘉食慾不振。
她現在常來太極宮,段姑姑給她布了一段時間的菜,自然將她的喜好記得一清二楚。
只是今日她胃口不佳,碟中的菜都快堆積成山了,還是不見她動幾筷子。
晏修探了探她的額頭:“生病了?”
不會是昨日來太極宮給他侍疾時累著的吧。
祝思嘉想到今日聽說的駐顏蠱蟲,簡直食不下咽,可若如杜羨所說——她現在講出來噁心晏修,他會不會也跟著放下筷子?
算了,他還在喝藥調養身子呢。
祝思嘉出於良心,先試探了晏修的態度:“陛下當真想聽?”
晏修:“有什麼是朕不能聽的。”
祝思嘉:“那陛下就安心用膳,待到夜裡消了食準備入睡時,臣妾再說給您聽。”
晏修:“好,你現在也多吃點。”
祝思嘉怪難為情,又怕段姑姑自責:“臣、臣妾儘量。”
夜裡,祝思嘉歇在太極宮。
她和晏修在浴池裡鬧了一會兒,晏修正是精神抖擻的時候,她卻因昨日之事還心有餘悸,擔憂他休息不足。
晏修照例點好香,想和她在床榻上也舒展一番筋骨,卻被祝思嘉攔下。
她吐氣如蘭:“玄之不是好奇,今日我的胃口為何會這麼小嗎?”
晏修:“嗯,差點忘了此事,你有什麼心事,就盡情說。”
祝思嘉把蠱蟲一事說與他聽。
燭光中,晏修那張俊臉第一次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祝思嘉快速朝他眨了眨眼,穿好衣物:“玄之,時候不早了,先睡覺吧。”
事已至此,晏修也沒了任何親熱的心情,他伸手滅掉床頭燈盞:“嗯。”
可躺在床上,晏修的思緒卻聯想到更多的事。